原本这王二婶也是不会跑到这昌武城来的，可是最近几年不知是怎么了，老天爷不肯下雨，庄稼基本都渴死了，老百姓吃不饱，又要交粮食，自然就有人饿死。「请记住邮箱：ltxsba@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王家村就是这样，村里的百姓基本上都跑光了。她丈夫早就因为交不出粮食被官吏抓走做苦力去了。王二婶唯一的小女儿也没了，她带着大儿子一路逃荒，最近才逃到了这昌武城。
也是她一直留了个心眼，把当年在她家借住的夫人伺候地很好，其中一位便赏了一块玉佩给她。她觉得那玉佩水头足，又十分好看，便一贴身藏着，小女儿快饿死的时候她差点就拿出来给她换饼吃，后来看见皮包骨的大儿子，又生生忍住了。
逃到这昌武城后，王二婶便拿着这玉佩打算去店铺典当，这么巧合去的就是莫天慕的私产。下人一看便知这块玉佩是莫府之物，这便立刻禀告了莫天慕。
“王二婶，不急，你先吃饱，可还想吃点别的？我吩咐小儿再送些上来。”
莫天慕陪着东珠坐下，打算好好听这妇人说一说当年的事。只是东珠见不得这妇人那副可怜的样子，便又命小二上了一大盆米饭，还并一只荷叶包鸡，用竹篓打包好递到妇人手里。
“王二婶，这东西拿着，家中可还有亲人？眼看就要过冬了，这里还有些银子，拿回去好好置办些年货吧。”东珠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些银锭子一起交到妇人手里。
王二婶眼角略有些泛红，手上却是毫不犹豫，接过东西就往兜里揣：“姑娘真是心善，我能遇到你们是我的福气。”她说的太快，吃的又太急，一下噎住了，半天没有说话。
东珠便赶紧递水拍背，一阵忙活，王二婶这才缓过气来，她实在是太久好好东西了，这一下见了肉，就敞开肚子吃了。
莫天慕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坐下，道：“你若是想今后都能吃上肉，便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
王二婶听了这话，这才撂下筷子，道：“贵人您有话便问，二婶定知无不言。”
“能同我说一下十六年前在你家借住着的那两个产妇的事吗？”
王二婶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们想问的是这个。问我你们还真就是问对人了！”王二婶便把她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原来当年王二婶家靠近深山，一般情况下是难得有陌生人借宿的，但那几日可巧先后来了两拨人，只因连续几日大雨，导致这两家人暂时走不开。
先头来的那拨人家老爷姓卫，莫家反倒是第二波人。说来也巧合，两个产妇是在同一天发动的，一个是中午一个是晚上。中午发动的那个产妇反倒生的迟，晚上发动的那个反倒生出来的早。
王二婶记得很清楚，她当时负责照看的卫家的娃娃，刚刚接过孩子时她偷偷看了一眼，是个女孩儿，等到她吃了饭回来后再一看，就发现变成了个儿子。这么巧另一户姓莫的姨娘生了个女儿。
那姓卫的夫人许是怕她说出去，直接给了她一锭金子，只可惜这些年她家里过的艰苦，那锭金子早就被她花完了。
但她提到那锭金子底下是印了字的，好像是官银。当时她还特别害怕用不出去，便敲碎了一小块一小块地拿出去用。
莫天慕询问那个卫夫人的具体细节时，王二婶回忆说是打从北边来的，行色匆匆，好似是早了变故，加上男主人和仆人笼统才五人，但衣衫都是极好的料子，出手也十分大方。
线索到这里也就基本没有了，当年若是卫夫人给她的不是金子而是玉佩等物件，说不定还能找到出处，如今这样，怕是要大海捞针了。
卫姓是大姓，上至皇帝下至百姓，姓卫得的大有人在。
东珠在回去的马车上，往莫天慕怀里一窝，听着他的各种分析，只觉得舒服至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大哥哥，不用再追查我的身份了，只要证明了我不是莫家血脉即可，现在这样挺好的，改明儿找个亲友把我记做义女收留上十天半个月，你再来娶我进门便是。”她安心地闭着眼睛开始打盹：“好累啊，我有点困，我要眯一会儿。”说完已经昏昏的睡了过去。
莫天慕看了眼黑下来的天色，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喃喃道：“可我却不想等那么久。”
他早就在脑海中预估过，李氏知道了他俩人之事后会如何恼火，但他无所畏惧，且早已做好了周密的计划。
只是，他的计划还没开始施展，东珠却得了怪病。
一开始是日日犯困，时间一长莫天慕便感觉到了不对，找了大夫给她瞧，却是没瞧出什么问题来。
东珠还安慰他，自己只是嗜睡了些，不打紧。
到了后来睡得时间越来越长，一天里最多有两个时辰是清醒的，且这个时间还在逐渐缩短。
及至现在，已是昏睡整整三天，再无清醒迹象了。
莫天慕把城中有名望的大夫基本上都找了个遍，但却没人能看明白东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一个年纪最大的老大夫只隐约说了句：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毒。
这话一下便把莫天慕点着了，他冲进了李氏的院子，逼问是不是她干的，把个李氏气得半死。
李氏这下再迟钝也察觉到儿子对东珠的不同了，只捉了莫天慕身边的小厮一逼问，这才知道了两人早已私下来往多时，当即便气得昏了过去。
她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命人给莫老爷送了一封信。
派人去找儿子过来，却是怎么都见不到人，不得已，她只好守在东珠的院子门口，这才看到儿子把隔壁城的名医带了四五个回来。
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发作，只等那些医都摇摇头被下人送走后，这才大发雷霆。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她是你妹妹，你竟然……”李氏说到这里顿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了。
“母亲明明知道，她并非我亲妹。”莫天慕道。
一旁正守着东珠的郭姨娘猛地一抬头，脸上的担忧之色还未退尽，就被莫天慕的话惊得一愣。
李氏急急道：“你混说什么，你这些日子这么一个野丫头四处奔走。学堂的夫子说你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去学堂了，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她自然是看见了儿子眼底青黑，胡子拉渣，一身狼狈的模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悔恨。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莫天雨从庙里回来！当初就该早早地把她弄死！
这几天莫天慕对她基本都是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实在是要同她说话，那语气都是极冷淡的。李氏从小就以儿子为傲，自然是从来没被这样甩脸色过。她是比谁都盼望莫天雨赶紧好起来的。
莫天慕如何不知道母亲的苦心，这些日子因为东珠的莫名昏迷，他心大乱，已是顾不得许多，学堂请假、府中消息封锁、安抚琪妹妹等等，每一样事都是母亲在做。
但他一想到母亲曾经要置东珠于死地，东珠如今又生死不明，就无法对母亲和颜悦色，只能一日日压抑住脾气尽量耐心坚守，等待东珠苏醒。
正当屋内四人陷入僵持时，丫鬟来报：老爷回来了，命大少爷去书房等他。
莫天慕这才肯起身：“爹总算舍得回来了。”扭身便往书房去了。
府中众人皆知，莫老爷常年在外做生意，回来的时间并不多，莫天慕却知道，他爹并不只是做生意那么简单。
他爹从小就他安排了武功师父，他身边可用的人也很多，与普通富家公子相比，他既不缺人手，也不缺银子。
“爹。”莫天慕对莫老爷态度一般，一是因为常年不见面，感情上生疏。二是他近来发现，十六年前孩子调换一事，怕是有他父亲的手笔。
莫老爷转过身，目光犀利地审视自己的儿子，嗤笑道：“儿子长大了，知道提防老子了。”他的身形已经发福了，但从五官上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必定也是个极好看的男人，莫天慕则把这种好看发挥到了极致。
“爹是做了什么事，需要儿子提防吗？”莫天慕佯装不知，可他从前就察觉了，县令与爹关系匪浅，那次会因缘际，躲进陈鹏那件屋子，就是因为他发现小怡翠楼与他二人有关。
莫老爷挥了挥手：“你我父子，就不要在说这些虚的。我今日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书院就先别去了，跟我去琅琊，带你去练练兵。”
莫天慕不出声，半天才道：“爹知道雨儿的生父是谁吗？”
莫老爷道：“知道，只是还不能告诉你。”
莫天慕暗道果然，他又问：“爹当年，为何要调换两个孩子？”
莫老爷气笑道：“我可没动手，动手的是你母亲。她生怕郭氏生下个儿子与你争家产，妇人愚见。我不过是顺势而为。”
“那爹就不想念被换走的弟弟吗？”莫天慕继续问。
“他现在很好，他若知道真相，还要感激你母亲的。”莫老爷摸了摸胡子：“怎么，你这样看着我？”
莫天慕道：“雨儿若是没了，儿子也不想活了。”
莫老爷只斜眼看了看他：“年轻人啊，还是太单纯。”然后他又问：“你不想找到下毒之人了？”
莫天慕却道：“爹，我听说你这次回来还带了位医，能否给雨儿看一看？”
莫老爷道：“自是要看的，人就在外头，你赶紧领走吧。”
莫天慕转身便走，连个招呼都没有打。
莫老爷坐在房中，低低一叹。
医看过后，也只是摇头：“太晚了，若是早上三五日，我来看，或许有救。我开个方子，拿去熬药，跟她见最后一面吧。”
莫天慕抱着东珠，等药下喉咙后半晌，终于看见她睁了眼。
“大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东珠精好了一些，脸上也有了点红晕，显见是回光返照了。
“别瞎说，你只是累了，想休息，等多休息几天，病就好了。”莫天慕从来没有这么小心翼翼，也从来没有这么胆战心惊。
东珠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嗯，我知道的。大哥哥。我好想你。”她伸手去摸莫天慕的脸：“你的眼睛都红了，大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这次若是死了，并不是真的死了的。”
莫天慕认真地看着她的眉眼，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那是怎么说的？”
“嗯……我会在另一个人身上在另一个地方醒过来。醒来后的我会另一段人生，我会过得很好很好……”东珠说着，眼泪也掉了下来：“就是，舍不得你……”
莫天慕再也忍不住，用力的将她抱紧怀里，眼泪夺眶而出，尽数落尽了东珠的衣衫中。
“大哥哥，我……我有点困了……想……再睡一会儿……等我醒了，再、再给你做——”
“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