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在那一次,他们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这也是两人之间唯一一次争吵。
惊蛰在自己面前向来狗腿乖觉,就算心里不服,也从不会当面顶撞于他。
而这次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男人,她居然生了叛逆之心,冷声说着他没有资格阻止他们在一起,之后更是逃离玄月山,又回到了那人身边。
对此浮玉完全拿她没办法,她都不惧灰飞烟灭了,他还能拿什么来威胁她。
也是因为这件事,浮玉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她了,以后她再想做什么,自己也毫无办法了。
这对于浮玉而言,完全是不能接受的,他不能忍受事物脱离他的掌控,甚至反过来多番影响着他。
用另一句话来说,就是掌控不了的东西,他宁愿毁掉,也不想这把刀哪日回过头刺向自己。
因此纵然心中有过挣扎,浮玉最后还是选择除去了惊蛰。
在几年后的某一天,顺了扶千兰的意,以取她心脏做药引为由,令她魂飞魄散。
本以为这样做后,他就可以安心了,一切就可以恢复如常。
但后来事情却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那时才蓦然发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对惊蛰的在意跟占有欲,并非是因为她是自己一手培养的下属,而是因为他喜欢她,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跟爱慕。
可这时再说什么追悔莫及都晚了,惊蛰已经灰飞烟灭了,他彻彻底底失去她了。
浮玉悲恸不已,为何他爱着的人,都离开了他,一个尸骨无存,一个魂飞魄散。
他心有不甘,不甘屈从于命运。
便是暗自开始研习禁术,只为让惊蛰重归于世。
也是因此,他发现了有人正在为惊蛰聚魂,于是他顺水推舟,派了人暗中保护。
而他一直在等待着,等着惊蛰回来,与她说对不起,以后好好待她。
如此一等就是一百多年,等到他都快要绝望了,惊蛰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次的相见,并非他一早算好的,只是恰逢仙门大会将至,他想来人多的地方碰碰运气。
没有想到真的让他给碰上了。
他与惊蛰相处了数百年的时光,对她的言行举止熟悉不已,哪怕她尽力伪装,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何况她做回的是她自己,并未伪装。
那场由她主导的闹剧一结束,浮玉便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
他本就没打算遮掩自己的气息,被她发现,也是想借此与她打个照面。
却没想到她警惕不已,竟拿老鼠来吓他。
浮玉见她如此,坏心想逗一逗她,便装作吓坏的模样,误扑到她身上光明正大亲了她。
惊蛰似乎根本没想到会这样,睁大了眼睛,呆愣在原地,看的他顿时心痒难耐。
因而虽是受了一巴掌,他却是没有半点不高兴。
临走时,浮玉不想逼迫于她,又希望她遇事不要逞强,能来向他寻求庇护,便是报下了自己的名号。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对于惊蛰来说,只是恐吓。
以至于后来,惊蛰从没想过依靠于他,或者说她没想过依靠任何人,宁愿冒着风险再变成游尸,也不愿依靠他人半分。
从前她是游尸的时候,浮玉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可当她如此弱小无助,却依然这样时,可谓是坚强独立的令人心疼了。
他后来一路相随相护,便是只希望她能平安无虞。
与他同样这么做的还有公孙韫。
同为男人,浮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这人也没多蠢,想来亦是看穿了宿千凝那副躯壳下的灵魂。
虽不知公孙韫是如何喜欢上惊蛰的,但他绝不会相让。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很是无力的发现,惊蛰似乎对公孙韫,比对他要亲近得多。
尤其公孙韫还是惊蛰这具身体的未婚夫,这叫他心中嫉妒不已,恨不得立即将惊蛰给藏起来,藏到公孙韫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事实上他什么也不能做,青崖跟他说过的,不可以再像从前那般对惊蛰,要循序渐进的融化她那颗满是防备的心。
他一直装作没认出她的模样,就是为了让她宽心,他无法一下子让她相信自己不会再伤害她,那便让她重新接触重新了解。
但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自己在惊蛰心中的邪恶可怕,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
每次她遭遇险境,她从不肯信自己会帮她救她,惹得他心中苦闷至极,只得顺水推舟,以交易的名头,向她索取报酬。
第一次是让她做自己的奴仆,但他根本没摆过什么主人架子强迫过她什么,反而事事顺着她,总为她排忧解难,他想要的只是离她更近些罢了。
而也是通过这次,他才深刻了解了自己是多么的卑劣,无论他为她付出多少,在她心里他所作所为永远是有阴谋的,是出于恶意。
浮玉每每听到她的心声,他都如同被一泼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能做伤害惊蛰的事,不能伤害对她有意于她有恩的公孙韫。
虽最终他仍是忍不住,又以交易为由,夺了她的初次。
他知道这样做太卑鄙无耻,可他没有办法,他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到一起。
更甚者他还妄想着父凭子贵,只要惊蛰有了他的孩子,他们此生必定牵扯不清,惊蛰也迟早会接受他。
但是最后的最后,事实告诉他一切都是徒劳,惊蛰虽不会跟公孙韫在一起,却也不会接受他。
他心灰意冷,或许惊蛰此生都不会接受他。
浮玉独自想了很久,最终他决定退而求其次,此生只要能护她安乐无忧便好,别的他不再奢求。
这般转换心态后,他忽然发现惊蛰待他似有不同了,也许还说不上喜欢,但她已经不讨厌自己了。
后来事情的发展更是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不敢相信惊蛰竟真的喜欢上他了,他们竟也有两情相悦的一天。
那段日子对于浮玉来说,便是如同做梦一样。
只是但凡做梦总会有醒的时候,美梦也总是易碎的。
久不见面的妖帝突然出现,并带来了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让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瞬间支离破碎。
他从没那么恨过妖帝,他与惊蛰几百年前本就可以相知相守的,可他偏要从中作梗,在他们之间划上一道永远无法被填平的沟壑。
而这个被称作他父亲的人,口口声声说着惊蛰是他命中劫数,丝毫没有悔恨,一派正义凛然的样子。
浮玉心中嗤笑,他真正的命中劫数明明就是妖帝。
如果没有他,自己跟自己身边的人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怨怒难平的他将众人求不得的妖帝之位轻易收入囊中,斩了妖帝的狐尾,废去他的修为,将他放逐人界。
他要看他生不如死,然后再被惊蛰亲自了断性命。
镇压妖都的叛乱之际,浮玉仍记得要护着惊蛰,要为她扫除障碍,于是独闯水云宗,将一切的艰险独自扛下。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不管他保护得再如何好,惊蛰仍是那般奄奄一息的躺在了自己怀里。
关于换心之事,他没有考虑多久,应该说是毫不犹豫就做了决定。
那一百年漫长又孤寂的等待,他实在没有办法看着惊蛰再次离开自己,比起这样,不如这次换他离开好了。
他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的,因他的存在,害了母亲全族,后来又因他的存在,害了惊蛰全家。
如果他不曾出现,一切的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了。
他这样罪孽深重的人,也不知会不会再有下一世,若是有,但愿来世他们都不要再遇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