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烤馍和蔬菜汤的香气。东方泋不知从哪儿打了一只兔子,此刻正用树枝穿着,放在火堆上烤。旁边是用掏来的野蜂蜂蜜兑的蜂蜜水,时不时的往兔子身上刷那么两下。
篝火中间架着一个黑漆漆的锅,大概是这破庙里原先乞丐留下的,洗刷一下勉强还能用。
除了周子舒和温客行,其余人在闻到烤肉香气的时候齐齐的吞了口口水。
“兔子什么时候好呀?”吃货顾湘已经趴过来闻了好几次,如果闻味道就能吃饱,那她大概是要撑死了。
“快了,等我刷完最后一层蜜水。”东方泋说着,拿起用树叶绑成的临时刷子,又往上面刷了一层,然后,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拧开瓶盖往烤兔子上面细细的洒了一层白色晶体。
“你到惯会享受。”温客行闻到了更加好闻的味道,他看着那层白色晶体,笑了笑,“竟然随身带着盐。”
“提味增鲜全靠它,居家旅行看热闹必备,少带了可不行。”说着,东方泋又去给野菜汤里面洒了一些。
这两人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平常对着话,仿佛刚刚的殊死打斗没有发生过,一派恬淡悠然聊家常的景象。
周子舒看了看这两人,无语的闭上了眼睛。他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以后这俩人要是还打架斗殴,他权当没看到。
“主人,饼烤好了。”顾湘眼睛瞅着兔子,拿着饼递给自家主人。
温客行收回一直黏在周子舒身上的目光,接过饼之后想了想,随后终于从在座的最高位置上屈尊下来,坐到了周子舒边上,将手中的饼递了过去。
“兄台。”温客行将饼举到周子舒嘴边,就差直接喂嘴里了。
周子舒明显不想理他,从东方泋的角度,她看到对方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顾湘见不得他主人受委屈,不情不愿的插了一个饼过去:“主人,你先吃,我伺候他成了吧?喂,喂——”
顾湘这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于是周子舒终于动了,毫无压力的接过。
“兔子好了。”东方泋这边也弄好了,她伸手从一旁的温客行手里把饼拿了过来,“都等等再吃吧,我给你们夹个馍。”
于是没过一会儿,四个兔肉夹馍便完成了。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兔肉夹馍,全都没有言语的盯着饼看了又看。
“都看什么呢?吃不死人。”东方泋自己没吃干粮,抱着个最大的兔腿在那里啃。
一旁的张成岭看了眼兔腿又看了眼他们手里的肉夹馍,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怎么看,这肉夹馍都像是对方故意弄出来分给他们,然后为了自己独吞兔腿而准备的呢?
“味道竟然还不错。”谁也没想到的是,第一个下嘴的,竟然是温客行。
他细细的咬了一口,双唇沾上了一些油脂,在火光的映衬下,多了那么几分人间的气息。
周子舒看了温客行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肉夹馍,终于还是咬了一口。他其实不怎么贪恋食物的味道了,太过平和的味道如今对于他来讲,如味同嚼蜡一般。
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他竟然尝出了肉和面的香气,不多,但只这一点也足够了。
顾湘那边自不必说了,温客行先吃了之后,顾湘紧接着便一口接一口的吃了起来,很快已经下去半个饼了。
“烫自己用锅喝吧,咱没碗盛。”东方泋一只兔腿已经啃完,此刻便是第一个喝汤的人。
大家都在吃东西,张成岭只咬了一口,便再也吃不下了。
周子舒本想看张成岭一个肉夹馍够不够吃,转头就发现了对方的异状。温客行的目光一只追随者周子舒,此时也将目光落在了张成岭的身上。
“张公子,莫不是吃惯了大鱼大肉,吃不下这随便对付的小食?”顾湘随着他主人的目光看去,发现张成岭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连好吃的肉夹馍都不吃,觉得这人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张成岭看了所有人一眼,最终目光落在了东方泋身上。
“你想问什么?”东方泋放下汤勺,看着他问。
“泋姐姐,我爹…还有我娘……我哥哥们……”
“都死了。”东方泋知道张成岭要问什么,但她根本没想隐瞒,而是直接说出最惨烈的真相,“我逃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
张成岭听后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整个人变得摇摇欲坠。周子舒皱着眉头看了东方泋一眼,似乎怪她说的太过直接。
“怎么?还让我用谎言把他圈在温柔乡里?”东方泋挑眉,将真相撕扯的更血淋淋一些,“快得了吧,张成岭如今成为镜湖剑派的唯一幸存者,那些来抢琉璃甲的必定会一路追杀他,老周,你知道你们后面会面对什么么?”
“对呀,要我说这个痨病鬼可真想不开。”顾湘紧跟着接话道,“为了三钱银子就答应带着这小子,你知道这小子现在就是块香饽饽,到哪里都有人抢。”
“小丫头,你懂什么。”温客行像是要替周子舒辩解似的,在一旁温声说,“而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周君义举,颇有君子古风。”
“我滴个,你别再是个彩虹屁制造机成精了吧,温客行。”知道对方会吹捧是一回事,现场听又是另外一回事,时空商人抱了抱手臂,鸡皮疙瘩差点起来。
“什么意思啊?”阿湘是听不懂的,于是烦躁的问,“主人你又掉文,你掉文我脑袋都大!”
“这句话是司马迁先生史记里面写的,意思是说,就算是平凡的人,许下了承诺便一定做到。为此不惜千里奔波,不顾生死,是为游侠,我爹爹跟我说过的。”张成岭说完之后看了周子舒几眼,终于鼓起勇气,“周叔,成岭谢谢您。”
“不用和我说这些。”周子舒最听不得别人唠唠叨叨,他转头看向张成岭,语气里有种勉强的叮嘱,“我好生的把你送到五湖盟赵敬那里,一路无病无灾,便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一路无病无灾的,可能够呛。”东方泋这会儿站起身,来到张成岭身边伸手搭上了他的脉,“成岭,我打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这是失血过多啊。”
张成岭闻言迅速抽回收,猛地站起身来,“没、没——”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却往前趔趄了一下。
“呵,这就是你说的没有?”东方泋将人按到座位上,上下打量了几眼,忽然笑了一声,“你身上有伤,而且一直没有愈合,还在渗血。”
闻言,张成岭一下子就慌了,他不敢去看东方泋的眼睛,或者说,他现在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生怕被人从眼中看出什么。而他的右臂,则不自然的挪动了一小下,挡住了右侧靠近腰间的一个地方。
东方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后退了两步,居高临下的冷声问:“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动手?”
顾湘&周子舒:???
温客行:……?
不是,这上来就要脱?
然而张成岭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死死的抓着右侧的衣襟。
“张成岭,我可告诉你,身体里有异物不清除很容易感染,你武功不高,到时候别还没见到赵敬人就没了。”东方泋再度厉声呵斥,见张成岭还是没有动,决定最后来个猛的,只听她提高了声调,仿佛怕外人听不见似的,“别以为你把琉璃甲藏伤口里我就猜不出来,你爹也真是的,什么破玩意都敢往伤口里放,是觉得你命太硬了还是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