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杨励孝来到地牢,福仁和田敬天正在地上打坐,闭目养。
这让杨励孝感到有些意外,他清了清嗓子,福仁和田敬天听到他的声音,睁开双眼,十分从容得看着他。
杨励孝从未见过如此处变不惊的囚犯,寻常人若是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这么多日,轻则意志消沉,重则精错乱,可眼前的这两个人却如此泰然自若。
杨励孝不禁疑惑道:这真的是传闻中那个软弱无能的皇帝吗?
就在杨励孝出的时候,福仁和田敬天已经起身了,他们站在牢笼中,注视着杨励孝。
杨励孝回过来,指着福仁道:“你,跟我走。”
“只是我吗?”福仁问道。
“对,就你。”
田敬天上前一步道:“可否让我同去?”
“与你无关,你留下。”
杨励孝拒绝了田敬天的要求。
“敬天,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
对田敬天说完,福仁转身朝着被杨励孝打开了的牢门走去。
福仁跟着杨励孝沿着一条小道朝一个单独的建筑走去,走近后发现这是一座祠堂,上面牌匾挂着忠义堂三个字。
进入屋内,满屋摆满了先者的牌位,屋内站着十几号人,杨励忠也在其列。
在上位的,正是赵大。
“赵大哥,正是此人。”
杨励孝朝着赵大回复之后,便退到了杨励忠身后。
赵大上下打量了一番福仁后,没好气地问道:“你就是当今皇帝?”
“不错。”
福仁淡淡得答道。
“倒是爽快。”赵大又道,“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在场的又都是什么人吗?”
福仁扫视着前方的牌位,和屋里怒不可遏的人们,应道:“这些都是被先帝处决了的朝廷重臣,既然今日安排朕来此,恐怕诸位也都同杨家二位公子一般,是这牌位上各家的子嗣吧。”
“你倒是答得轻巧,你的狗皇帝父亲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就没有半点歉意吗?”有人怒斥道。
“害死?”福仁答道,“他们都是按照国法被判下的刑,何来害死一说?你们是真不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你们的家人,还是明知是谁,却只想将这罪名强加在先帝头上?”
“既然知道他们为奸人所害,却依然判下死罪,这和奸人有何区别?”有人质问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就得依法定罪。”
“说到底还是那狗皇帝不愿保他们,否则一道圣旨,不就可以赦免了?”
福仁的发言继续被质疑。
“先帝又何尝不知他们都是忠臣,杀了他们犹如自断臂膀,正中奸臣下怀,你们真以为先帝是自觉自愿判下的吗?”
“说的跟真的一样,皇权在握的皇帝,要杀谁、要留谁,难道还做不了主了吗?”
福仁倒是不畏惧这群起的质问,依旧站如松柏,慢条斯理道:
“当年先帝的皇权早已被三王爷和陈广源架空。陈广源兵权在握,先帝虽心有不甘,却又力不从心。即便如此,他还是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自己唯一的心腹,御林军统领曹毅坚去做。表面上抄家抓人,暗地里放走各家子嗣。否则你们也不会如此顺利得逃出生天。曹毅坚为了救你们,最后也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你说我们能逃走,是因为他故意放走我们的?”
“别听他的,怎么可能?他这是想转移我们的矛头。不管怎么说,各家的悲剧还不都是因为狗皇帝无能,纵容奸臣所致?”
“就是,且不说三王,那陈广源权倾朝野是拜谁所赐?还不是你狗皇帝父亲一手造成的?说到底,还是你狗皇帝父亲的错。”
“先帝晚年确实错信了陈广源,最后也死于陈广源的毒手,连朕的皇兄也被陈广源兵变害死,先帝也算是为自己晚年的过错付出了代价。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狗皇帝不是病死的吗?”有人质疑道。
“陈广源买通了御医,用慢性毒药折磨先帝,最后导致先帝不治身亡。”
杨励忠道:“你倒是将自己摘得很干净,毒死狗皇帝,再杀死太子,最终受益的是谁啊?是你!
若不是陈广源,轮得到你做皇帝吗?你是陈广源的女婿,要说陈广源弑君、杀储不是你指使的,我都不信。”
“杨兄弟分析得很有道理啊。”赵大附和道。
“不错,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避重就轻,分明心里有鬼。”又有人附和。
“朕指使的?朕为何要指使他杀自己的父皇和皇兄?”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那皇位!试问天下有谁不想做皇帝?”
“想做皇帝?你们怕是对皇帝有什么误解吧?且不说被架空的傀儡皇帝,就算实权在握的皇帝,为了国事也是殚精竭虑、精疲力竭。还有诸多束缚,毫无自由可言,在朕看来远不如逍遥自在,没有责任的王爷来得舒坦。”
“你这风凉话说的,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
“你若不信朕说的,那眼下朕的处境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福仁继续道,“陈广源表面让我御驾亲征,平息边疆战事。却不给我一兵一足,还在皇城掳了几十个良家妇女,让我行军带着,这样的安排,你们难道看不出来他不但要杀朕,还要朕身败名裂吗?”
“你要真觉得他要害你,大可以拒绝,我就不信他还能按着你的头行军。”
“不错,朕是可以拒绝。可拒绝之后呢?”
“整个朝廷的兵权他一手掌握,连后宫的侍卫也都是他的人,甚至连朕唯一的妃子也是他安排在朕跟前的眼线,日日给朕送投放了慢性毒药的糖水。难得此番朕有一个摆脱这一切的机会,朕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难道留在宫中等死吗?”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出了皇都,至少可以将被掳走的良家妇女放回家中,为何带着她们行军那么多天?分明就是狡辩!”
“陈广源一直监视着我,除了带着她们,继续扮演顺从的皇帝,朕还能怎样?一旦将她们放走,陈广源便会对朕起疑心,或许朕就不能按计划去西都了。”
“按计划去西都?你打算去西都做什么?”杨励忠问道。
“一则,朕确实打算去御驾亲征抗击津兵;二则,西都离皇都路途遥远,朕打算在西都筹谋恢复皇权之事。”福仁直言不讳。
“杨大哥,小心有诈,如此机密之事,他怎会告诉我们。”余靖宇提醒杨励忠道。
面对质疑,福仁从容道:“说朕是说了,证据朕是没有,信不信由你们。”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跑进来,向赵大行了礼后,跑去他身边,耳语了一番后便退下了。
赵大听了耳语之后,面色大变,怒斥道:“你这个狗皇帝,还在骗我们,你分明想拖延时间,好让你的狗腿子来救你。”
杨励忠见赵大反应激烈忙问道:“赵大哥何出此言?”
赵大没有回答杨励忠,他对着福仁质问道:“方才探子来报,陈广源亲自领兵,带了数万将士,朝着琨珑山行进,打的是:‘诛山贼、救皇上。’的口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福仁听了笑笑答道:“方才朕说没有证据,如今陈广源倒是给朕送了证据。”
“你还想狡辩!”
“并非朕要狡辩。你们想,朕自从被你们抓了之后,便一直关在地牢,没有办法与外界联系。与朕同行的人全部都被你们关押着,无一例外。此时陈广源出兵扬言救朕,不就表明他一直在监视朕吗?”
“不管他如何知道的,既然他亲自带兵来救你,你还要狡辩说他想杀你吗?”
“正是因为他亲自带兵,还带了几万兵,所以才更能证明他想杀朕。
按理说,朕被山贼俘虏,没有杀而是关押,明显是绑架。他不应该按兵不动等你们开条件,满足你们的要求后,将朕赎回去吗?
又或者派出大内高手,设法将朕救出去。何必兴师动众,派出几万大军?
你们可别忘了,西都告急,他都没有派出一兵一卒。
他此举分明想用几万大军引起你们的注意,朕看他是担心你们不杀朕,在给你们敲边鼓。待你们杀了朕,他再将你们围剿了,得个忠心报国、为民除害的美名。他这如意算盘,你们不会看不出来吧?”
听了福仁的话,杨励孝对杨励忠小声说道:“兄长,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你若是实在不信,大可以试试。你向他开出条件,交换朕,看他接不接受。”福仁提议道。
“赵大哥,提防有诈。”有人提醒道。
“杨兄弟,你怎么看?”赵大问杨励忠道。
“此事事出突然,我们稍后再决定吧。”杨励忠问在场的各位道,“诸位,可还有要问的?”
大家纷纷表示没有。
“那今日暂且到此为止。”杨励忠转身对杨励孝道,“将他带回地牢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