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舞离开若醍宫后,没有回天宫,他下凡去了幽冥。
他径直进入府内,显身在正在查阅卷宗的玹凛面前。
玹凛忽然看到千舞站在面前,大惊,赶忙起身跪拜行礼。
“玹凛君无需多礼,我此番来此不想有更多的人知道,故而隐身前来,还望玹凛君莫要见怪。”
“小仙不敢。”玹凛起身后,拱手道:“君请上座。”
待千舞在上座坐下,玹凛继续道:“不知君亲自来访,可是有什么要事需嘱咐小仙吗?”
“我本在闭关,因天庭一件小事,不得不临时出关。哦,事关沙氏初蕊仙姬,恐怕你也已经从玹玉娘娘处闻得一二了。”
玹凛莞尔一笑道:“小仙却已知晓一二,听闻仙姬被罚下凡百年。”
“我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君请吩咐。”
“那初蕊未经世事,又从小被天庭众星拱月般的宠着,确实是骄纵了些,此番下凡希望能给她个教训。不过毕竟是天庭的仙姬,也不能在凡间委屈了,你便给她安排到国力强盛的王国去做两世公主吧,务必保她两世安好。”
听了千舞的吩咐,玹凛忙道:“君放心,小仙一定办好。”
“玹凛君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千舞接着又道,“还有一事。”
“君请吩咐。”
“今夜可否让我在清风居留宿?”
“君客气了,这清风居本就是为君留着的,君能留宿是我幽冥莫大的荣幸,何须小仙首肯。”
“如此,便叨扰了。”千舞起身道,“明日一早我会直接离开,便不来辞行了。”
“是,小仙会关照弟子们明日午时之前不要靠近清风居。”
“有劳了。”
千舞话音一落,便消失在玹凛面前。
来到清风居,里面一切如故,虽然在这清风居中度过的时日并不多,但却充满了回忆。
千舞这还是第一次独自来到清风居,坐在茶几前饮茶,仿佛随时都能看到凝辉拎起茶壶为自己添茶。
千舞独自饮着茶,时不时得出许久。
深夜,千舞躺在清风居的床上,虽然只有他一人,但还是习惯性的睡在侧边。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幽冥到了深夜静得能听到嗖嗖的风声,连温度也会比白日里降下许多,仿佛换了季节一般。
这一夜,千舞几乎没睡,黎明十分,他化作青烟,悄无声息得离开了幽冥。
眼下该安抚的也安抚了,该打点的也打点了,可千舞却不着急回天宫。
他来到大祐的皇宫,隐身来到御书房,虽然福仁和田敬天早已故去,这大祐经历了数千年倒是越发繁荣昌盛了,不变的皇宫也还能回忆起不少过往的经历,在这里他和凝辉度过了极为艰难的岁月。
想到艰难的岁月,千舞索性又去了早已被废弃的琨珑山的地牢,和曾经充满绝望的西都军营。
千舞每到一处,便能想起过往的一点一滴,历历在目,这一时兴起的故地重游让千舞一不做二不休得又飞去了迁湖城。
迁湖城经过时代的变迁,早已面目全非,倒是那天罚湖依旧。
站在岸边,微风掠过泛起碧波涟漪,千舞望着这平静的湖面出,回忆起凝辉在这湖上第一次向自己敞开心扉的往事。
再说凝辉从桃林摘了仙桃给千舞送去,却没在自在殿找到千舞,便又去了千辉殿找,可也没看到千舞。凝辉只好各处寻找,谁知找遍了天宫也不见千舞。
“千舞会去哪里呢?”凝辉自言自语道,“除了这天宫,他还会去哪里呢?”
“难道去了祖漉?”
想到这里,凝辉立刻飞身去了祖漉,可找遍了祖漉依然不见千舞的踪迹。
“千舞你究竟去了哪里?”
凝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千舞可能会去的地方,不禁感叹道:“我竟这么不了解你吗?”
凝辉想到自己与千舞一同在天宫生活了那么久,如今千舞不在,想寻他,却连个寻他的线索都没有,不禁感叹自己对千舞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凝辉正一筹莫展,突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衣上还留着千舞的衣纹,便立刻驱动力将衣上的九尾放出。
面对着九尾衣纹,凝辉试探性得说道:“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吧。”
不想凝辉话音一落,这银色的九尾衣纹便活了,它立刻奔跑了起来,身后留下银河般的印迹,凝辉见状立刻化作青烟,跟在它身后。
跟着银狐,凝辉来到了若醍宫,他正好为何千舞会来到此地,可还来不及思索,银狐便离开了。
他跟着银狐下了天庭,来到幽冥、大祐皇宫、琨珑山、西都,起初,凝辉完全看不懂千舞为何突然去了这些地方,渐渐地他仿佛能猜到个大概,最后银狐带着凝辉来到了天罚湖。
凝辉终于找到了千舞,他就那么静静得站在湖边,一动不动。
他收起银狐,冲下了云端,到千舞面前,一把抱住了千舞。
凝辉这从天而下的冲劲可不小,若不是千舞后退了一步,恐怕两人得一同摔到地上了。
凝辉的出现让千舞很是意外,他问凝辉道:“你怎么来了?”
“我天上地下寻了个遍,这才将你找到。”
千舞听凝辉这么说,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问凝辉道:“可是出了什么急事了吗?”
“急,非常急。”
千舞拍拍凝辉肩膀道:“你先松开,慢慢说,究竟发生何事了?”
“我去自在殿寻你,你不在,然后整个天宫都找不到你了,最可怕的是,我竟想不到你会去哪里。”
“你这不是找到我了吗?”
“是你留给我的衣纹帮我找到你的,不是我自己找到的。”
“你怎么还跟这衣纹较上劲了。”千舞拍拍凝辉道,“好了,松手吧。”
千舞反复要求,凝辉送算是松了手,他问千舞道:“你为什么突然一人离开,还去了那么多地方?”
千舞似乎并不想多言,只道:“一时兴起罢了。”
凝辉注视着千舞的眼睛问千舞道:“小时候,就是在这里,你说若是有什么疑问,便因提出来,我如今问了,你为何又不正面回答?”
被凝辉这么一说,千舞倒是也不好再搪塞了,便叹了口气道:“今日初蕊之事,让我重新思考是否不该设下仙通婚的禁制,我考虑了许久,决定修改天规,将这条天规废了。”
凝辉听了很是意外,忙道:“我拒绝初蕊,不是因为有天规管束,我以为你知道的。”
千舞微微一笑道:“初蕊的性子是太蛮横了,但或许日后你会遇上自己中意的,与其日后遇上了再修改天规惹人闲话,不如等这事件平息后,便将这天规废了。”
“这是你精心设计的天规,怎么说废便废?不怕诸仙争权夺利了吗?”
“我设这天规为的是约束诸仙,”千舞解释道,“不是用来束缚你的,至于诸仙的争权夺利,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凝辉忽然一脸严肃得看着千舞沉声道:“你要废这天规,我不拦着你。但你若是为了我才要废这天规,便大可不必。我之前没有、现在不愿,之后也不想娶任何天仙为妻;你若是为了自己日后娶妻做准备,那你更应三思。”
凝辉这么说让千舞很是意外,他问凝辉道:“你这是何意?”
“难道你想让我把那些女仙们的魂都散了吗?”
凝辉这反常的表现让千舞越发意外了,他注视着凝辉确认道:“凝辉,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凝辉竟理直气壮朗声应道:“不错。”
千舞沉默片刻后,笑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只好作罢了。日后你若是遇上心上人了,我或许不会帮你去废那天规了,你可要想好了。”
听到千舞放弃废这天条了,凝辉才收了他沉着的脸,眉眼一弯道:“天规那么多,唯独这一条最得我心。”
千舞对着这突然耍性子的凝辉也是无奈,叹了口气道:“好了,我们也不宜在此逗留太久,先回天宫再说吧。”
可凝辉却不想回去了,拉着千舞道:“左右都已经来了凡间了,不如我们再去趟祖漉吧?”
千舞想想道:“也好。”
两人一同来到祖漉,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倒也舒心。
“总算把你给找回来了。”
凝辉边说边在檐下千舞的茶几边坐下。
千舞一边拾掇茶具一边不紧不慢道:“我只是心血来潮出去散了散,也就一转眼的功夫,怎么你说得好似我出走了数年似的。”
凝辉没有理会千舞的说辞,一脸严肃得盯着千舞道:“你以后若是有什么不高兴,能不能不要突然消失,你像炎羽那般将自己关起来,也好过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好歹你得让我知道你去了哪里啊。”
千舞边摆弄着茶具边道:“我何时不高兴了?”
“你今日朝会上分明就已经不高兴了。”
千舞边将茶壶挂到炉上边道:“我有何好不高兴的?”
面对千舞的质疑,凝辉胸有成竹道:“虽然我对你是不够了解,但你高不高兴,我还是能感觉到的啊。”
千舞放下手中茶具,看着凝辉叹了口气道:“是啊,我怎么就给忘了呢,怎么说你也是察言观色了我十年的人。好了,我就是生气了,我就是小气,
我小气还能帮你去善后吗?你让那沐霖去医治初蕊,也不知道到猴年马月才能将她治好,我若再不去救她,那柳氏净弥恐怕就要掀屋顶了。”
“所以,你去若醍宫为初蕊疗伤了?”
“不错。”
“那你去幽冥也是为了她?”
“你说罚她下凡百年,把净弥都急得要反下天庭了,我可不得帮她把凡间的身世安排妥当吗?”
凝辉听了仿佛轻松了一些,对千舞道:“那你去善后你跟我说一声嘛,害我以为你生气离家出走,吓了半死。”
千舞轻描淡写道:“我当时不想说话,想着一会儿便回了,所以才没跟你说。”
凝辉一听又来了劲,得意道:“你看,你还说没生气,你不想说话,那便是生气了啊。”
“谈不上生气,只是想安静思考罢了。”
千舞说完起身便要离开。
凝辉赶不及站起来,一把抓住千舞的衣袖道:“你去哪儿?”
千舞低头看着凝辉拉着自己衣的手道:“你拉着我衣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怎么不会跑,方才不就跑了一次吗?”
“我只是进去拿点茶叶,这罐空了。”千舞拿起茶叶递给凝辉道,“不信你看。”
凝辉真就接过了装茶叶的罐子,看着里面确实空了,这才松开拉着千舞的手。
千舞取了茶叶,很快从屋里出来,继续沏茶。
凝辉看千舞茶叶放得比平时多了不少,便问千舞道:“怎么今日放这么多茶叶?”
千舞边放边道:“来凡间一日夜未眠,困得很。”
“那你去睡啊。”
千舞停下手,想想道,“也好。”
熄了炉子的火,千舞起身走进屋内,凝辉也紧跟着进去了。
“你进来做什么?”
“我也困。”
“你怎会困?放心,我睡着了跑不了,你喜欢做什么便去做吧。”
千舞说完躺了下去。
凝辉也跟着躺下道:“我困。”
千舞侧身背对着凝辉道:“那睡吧。”
“你撒谎,你从未朝着那边睡着过。”
“难道我睡觉就只能这样平躺着吗?”
千舞边说边转过身子。
凝辉枕到千舞肩头道:“不错,否则我如何睡?”
“那你现在满意了?”
“满意l。”
凝辉一手搭在千舞另一个肩上闭上眼睛道:“防止你跑了。”
“都说了我不会跑了的。”
凝辉闭着眼睛道:“千舞,听说凡人父母会给孩子唱摇篮曲。”
千舞低头看着凝辉道:“你想让我给你唱摇篮曲?”
“你会吗?”
“不会。”
“千舞。”
“何事?”
“方才在天罚湖,我不是故意威胁你的。”
“我知道。”千舞感叹道,“真想不到当年那个在天罚湖上哭哭滴滴、要死要活、自卑自怜的小凝辉如今竟能理直气壮得威胁起我来了。看来你童年的心伤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
“谁说的?我小时候受的委屈可大着呢,哪有那么容易修复的,你的余生如果什么都不做只宠着我的话,那可能差不多能补上。”
“你受的委屈哪有那么大,你这分明是在讹我。”
“你又不是我,自然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委屈、多害怕、多不安。”
被凝辉这么一说,千舞感到一阵鼻酸,温声道:“你说得不错,那时确实是委屈你了。”
“你不但委屈了我,还委屈了你自己。”
“委屈我自己?”
“不错,逼着自己改变难道不是委屈自己吗?”凝辉道,“不是说了,我都成年了,让你做回自己的吗?”
“不错。”
“那便不要委屈自己啊。”
“你觉得我在委屈自己吗?”
“你明明会不高兴,还偏偏要让我娶妻,不是委屈自己吗?”
“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那样是为我好,对不对?”
凝辉抢过话来:
“可那样围绕着我的利益去思考,便是委屈你自己。更何况那也并非我所求,我已经对你说过两次了,我只愿与你一同生活在天宫中,这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你这是忘了吗?你若是记不住,我以后日日说与你听可好?”
“我没忘,只是今非昔比,我以为你的想法会有所改变。”
“那你变了吗?你曾说过那也是你最大的心愿。”凝辉反问道。
被凝辉这么一问,千舞倒是也没什么可说了,温声应道:“没有。”
凝辉仿佛早知千舞的回答,紧接着道:“我也未曾改变。”
千舞微微一笑道:“我记下了,此事以后绝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