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陈丹亲自开过来的保姆车里,时越仪跟她提及刚才那个粉丝,欣慰地说:“看来我家粉丝素质还是很高的,不像那个姜毅。”
陈丹无比庆幸她这话刚刚没在机场跟那个粉丝说,否则,她不死也得掉层皮了,毕竟姜毅粉丝的战斗力真不是盖的,再加之时越仪上一部错失的《灵探》,据说就是因为这位顶流干预了选角。
“出了那件事,你怨气难消也可以理解,但有些话,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陈丹轻微转动方向盘,一个左拐进了主干道,“就你那个好姐们,吴微,同为姜毅的粉丝,还被姜毅其他粉丝给怼到闭麦了呢,我们呀,还是悠着点吧啊。”
“什么?那她不得伤心死。”
“那倒不至于,这事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她没跟你说,想来也是不想让你担心罢了。”
时越仪态度坚决:“不行,我一定要把她偶像帮别人抢我角色的恶劣事件告诉微微,让她认清这人的庐山真面目,好早日脱离苦海。”接着,时越仪又画风一转,“而且,为了安慰她受伤的心灵,等她带着我的to签回了北京,我一定要请她去火锅店搓一顿。”
陈丹:“......”
最后这句才是关键吧。
一个月后,时越仪带着九十斤的自己和一个一百二十斤的助理,现身横店影视城,开启了新剧组的新生活。
为了让男女主尽快熟悉彼此,加快后续的拍摄进程,导演陆觉两手一拍大腿就定下一个自以为绝佳的好主意——第一场戏就拍男女主大婚的片段。
被招呼到跟前,被通知临时更换场次的二人都有点懵逼,这一来就整这样的戏份,确定没问题,到底是导演太信任他们了,还是陆导心太大了。
好在两人也不算特别慢热的性格,在最初的惊讶过后,都接受了这个安排,毕竟,演员,他们是专业的,但时越仪还是边往化妆间走边跟男主角徐睿顺嘴吐了个槽:“得亏咱俩早就认识了,前些时候还因为姜毅,有过同上热搜的革命友谊,不然,多尴尬。”
所谓的那次热搜的乌龙事件,无非就是有营销号号称接到知情人士爆料,说时越仪丢了一个跟姜毅合作的女主角,转眼又跟据说是姜毅对家的徐睿合作,俩人联袂出演,妥妥的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最好的诠释,然后紧接着,就有大大小小的博主跟风出来细数这三人之间的恩怨二三事,算是小范围地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徐睿有点啼笑皆非:“大家都是同在一个单元上下楼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没那次革命友谊,就不能是朋友啦?”
时越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是基本认同,至于朋友不朋友的,来日方长,以后再说,当下还是先完成好这部作品要紧。
虽然今天是开机第一天,但导演提前就告诉他们今天要五点钟之前到达片场,所以他们完成大婚的妆造之后,也不过就八点钟的光景,阳光明媚,但又不算刺眼,正是个适宜嫁娶的良辰吉日该有的模样。
照理说,开机第一场戏,时越仪无论如何也会顺利完成,给大家来个开门红,然而,当她出了花轿牵着大红绸,走到厅堂内开始拜堂,一拜完天地,二拜完高堂,正要来个夫妻对拜的时候,时越仪身形稍稍凝滞了足足两秒,好在饰演男主角的徐睿机智,见导演还没喊卡,便轻轻唤了一声她在剧里的名字。
时越仪回过来,方才弯腰,走完了古时成亲必不可少的三拜流程,导演也在饰演主婚人的演员喊完“送入洞房”之后,终于喊了卡。
陆觉看着监视器里的回放,冲二位主角勾了勾手,将视频暂停在时越仪恍的那处问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处理吗,这是你们事先沟通好的还是怎么样,怎么都没有跟我提过。”
时越仪理亏,二话不说当即道歉:“对不起导演,我下次一定不会......”
“这他娘的改得也太好了,这时候的你,也就是戏里的女主角,被这位皇子,”陆觉又指了指徐睿,“也就是你,用花言巧语还有各种各样的偶遇跟迷得七荤八素地动了春心,但因为皇子始终是用的计谋,并不是真正上心,所以女主角潜意识还是会隐隐感到不安,这一点可以表现在觉得婚礼不真实上,那么这短短的犹疑,大概可以理解为她内心深处的自我保护机制,在提醒她,她面前的这个男子,并非她的良人,而新郎对新娘的催促,也是因为他怕她反悔。”
时越仪道了一半的歉怎么也道不下去了,目瞪口呆,心说你们做导演的,脑洞都这么多吗,我不过走一下,便能脑补出这么丰富的内心戏,不去写当编剧,还真是屈才了呢。
陆觉没管旁边俩人的反应怎么回事,习惯性地又拍了拍大腿中部,自顾自地继续感叹道:“妙啊,虽然只是一点小小的改动,但居然暗含了这么多小心思,不错不错。”
徐睿面不改色地接下这句阴差阳错的赞扬,谦虚地回了句:“多谢导演的夸奖,您不怪我们临场发挥没按之前定好的来就行。”
陆觉心大地挥挥手:“这有什么好责怪的,只要你们改得合理,这样这对手戏你们彼此都接得住,那就没问题。”说着,又偏头问时越仪,“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来着,什么对不起?下次一定不会干嘛来着?”
时越仪对这一连串的变化糊了一脸,见识过徐睿的机智应变,于是也有样学样地拿出了谦卑的态度:“没有,我是说,下次我们一定不会再这样乱改了,一定会和您提前商量的。”
不知内情的导演十分宽容,不以为意地安慰人:“也不算乱改,反正效果挺好。”又扬高了音量,举着扩音器喊了声:“各部门准备,咱们再保一条。”
有了第一镜的加油打气,后面的拍摄也都进行得非常漂亮,远景近景大特写,每一帧截下来都能当壁纸,大气的场景和精美的布置,处处散发着有钱的芬芳。
当然,有钱不代表乱花钱,单就时越仪身上这套婚服而言,由于定妆繁复,整套妆造换来换去也浪费时间,而导演打算在保证质量的前提条件下尽快拍完全剧进入后期制作的过程,所以能省的时间尽量省,便可着她所有需要这个造型出镜的戏份,一次性全部拍完,才放她去换下一套。
周围的人手脚麻利地转移场地,时越仪起身后,却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其实刚才第一镜的时候,她的确是走了,因为望着这目之所及的一片鲜红,耳边是热热闹闹的敲打,喜庆得仿佛真的是拜堂成亲的现场,时越仪不由自主便想起了那个她曾憧憬过的婚礼,虽然还没来得及实现,但它确实也是这般盛大而又充满古风韵味的。
想当年,她还说:“要是能有一个这样隆重又具有传统美感的结婚仪式,一定是一件很开心很幸福的事情。”
当时,他是怎么回她的来着,他抱着她说:“那我一定是最开心最幸福的那个,因为,能得此幸运给你这个仪式的人,是我。”
他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她不是没有想过,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还会不会回来,回来之后,他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可是渐渐地,她越来越少想起他,甚至要不是几个月前的那个梦和上个月的那次不愉快的单方面重逢,她都几乎快要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事到如今,他已成为别人的新郎,而她也在戏里成了别人的新娘。
眼前浮现起她前不久在那片壮观的花海窥见的甜蜜又给人会心一击的一幕,当初的约定言犹在耳,他们之间却再没有回到当初的可能,不管是情感上,还是道德上,既然那是他的选择,那么在她这里,她和他的结局便止步于陌生的旧友,即便将来再见,他顶多也不过就是自己多年未联系的前男友。
也许是心里的失落与环境的落差过大,原本剧里送亲的敲锣打鼓的声音,在她听来都成了唢呐送葬的爱乐,每一个音符穿过她的耳膜,都听得她的心有一丝钝钝的疼痛感。
然而,自尊心终于还是让理智占了上风。时越仪轻轻晃了晃头,要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浆糊甩出脑子,华丽的发冠和步摇上缀着的流苏打在她划着精致新娘妆容的脸上,轻微的痛感彻底将她从思绪万千中拉回了现实。
现在还在片场呢,演戏是她的工作,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某个人走呢,实在是太不敬业了,况且,不是说好了不想那个人了吗,怎么最近心老是莫名其妙地飞到他身上去,要不得要不得,可不能再出现刚才的情况了。
胡思乱想间,助理已经过来催人了,时越仪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边往化妆室走,边暗暗告诉自己:“反正这么些年,彼此都没有联系,也都过得很好,就这样吧,反正也不会再见面了,就算见着了,我们也是继续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总之,打死也不能再想他了。”
这段没有他人知晓的话,也算是她给自己立的一个fg,虽然不是没有打脸的可能,但她却也没有想到,打脸来得这样迅速又猝不及防,因为,在不到一个月之后的某天,她居然再次直接见到了当事人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