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恼怒弈州蛮力拽她的行为,在接下来半天多时间,尽管弈州出现在她身边的时间不算短,夸张点来说,这要是打游戏下副本,她就是他的固定队伍,可时越仪硬是没再开口跟他多说过一句话,等导演喊了收工之后,更是像只行动矫健的兔子似的,溜得飞快,祭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拉开后座的门钻了进去,车子喷出一管尾气,一骑绝尘,隔断了其他人投来的或八卦或不怀好意的打量目光。更多小说 ltxsba.me
回到酒店,时越仪进门第一件事便是进卫生间卸妆洗漱,出来之后也对吃饭提不起兴趣,直接捧着手机躺上了床,又点开了电子档的剧本复习,结果读着读着,连灯光都没关,就抱着半新不旧的手机眯过去了。
大概是这两天弈州在她面前晃悠得太过频繁,也或许是那一句关于镜子的呢喃,当天晚上,时越仪迷迷糊糊睡着之后,那张她白天恨不得一巴掌拍开的俊脸竟然又尾随着她入了梦中。
一方面,她知道这只是大学毕业两年多的自己所做的一个梦,可另一方面,她却又仿佛回到了当初的心境,仿佛她还是当年那个在电影学院中汲汲求学的学生,课余时间常常在排练室一遍又一遍地4意挥洒着自己的汗水,辛苦,但也充实。
这些天,她在镜子前,除了日常性地训练自己的眼和表情管理,她更把练习的重心放在了排练舞蹈上面,只因她过几天要去参加一个新角色的试镜,是一位善舞的亡国公主,因其风华绝代的容貌和红颜命薄的结局,成为了男主在心头镌刻了一生的朱砂痣,这个角色虽然台词不多,番位也不靠前,但胜在人设丰满、导演也不赖,再加上她自己还是个连十八线都排不上号的表演新人,因此她自然看重这次选角。
年少的她穿着一双舞鞋,翻飞着飘逸的舞衣,幻想着自己是那位倾国倾城的亡国公主,在一支不过三分半钟的舞当中,凭借肢体、眼和表情,讲述着自己的事迹,她沉醉其中,仿若与臆想中的那位红颜合二为一,舞得尽兴而凄美。
突然,窗外一声惊雷,教室里老旧的线路也被吓了一跳,估摸着哆嗦了几下,天花板上吊着的灯也罢工了。
明天下午就要面试了,她心下焦急,不管练了多少遍,她总觉得自己下一遍还能做到更好,所以她还想再多跳几遍,再对着镜子多演几遍。
可眼下这么黑,虽然她并不害怕,但显然,这样的环境是不适合排练的。
这时候,一直握着两个人的手机,守在角落默默注视她一举一动的弈州走了过来,打开手机里面手电筒的光用来照明,笑语轻言:“跳了这么久你也累了,正好休息休息,我陪你对对词,没有光不方便照镜子也没关系,我来给你当镜子,你就把我当成要跟你演对手戏的演员,根据我的眼睛和表情,判断自己的发挥,如何?”
说实话,在这乌漆嘛黑的夜里,看人并不会比照镜子更容易,所以,其实弈州所提的并非是一个多么靠谱的建议,但她不管。
她对他回以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并紧紧环抱住他劲瘦而不缺肌肉的腰部,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若是不答应,岂不是太不给你面子啦,不过呢,我可能是个贪心的人,我希望你能永远给我当镜子。”
眼前人胸腔微震,发笑地应和了一声“好”,又许下另一个诺言:“你要相信自己的优秀,拿下这个角色绝对不成问题,而且,未来你还会有越来越多属于你自己的角色,到那时,你会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颗星。看来,我也要更努力才行。等到你毕业的时候,我争取能有这个荣幸,作为杰出校友,为我们的优秀毕业生、我亲爱的女朋友、亦是我余生唯一的女主角时越仪小姐献花。”
“好啊,那我们一起加油!”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俱是满满的浓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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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即便是在梦里,时越仪依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好像眼前的景象太过虚幻,顷刻间便会如过眼云烟般消散不见,这种冥冥中的害怕来得毫无缘由,但她就是知道,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正这么想着,果然下一秒就转换成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那是一个西风猎猎、细雨霏霏的初冬的傍晚,她再次试镜失败了,而那天晚上,闺蜜吴微本有个学校感恩节狂欢夜的主题晚会需要主持,为了宽慰她心头的郁闷,也推了这个活动安排了替补女主持与时越彬一起搭档,她们两个人则一起找了一家清吧,点了五六杯不一样的酒摆了半个桌面。
担忧时越仪各种酒混着喝容易醉,吴微自己就只端了一杯度数极低的果酒,陪时越仪边聊边嘬一小口,一边注意着时越仪的脸色,以免她醉得太厉害。说起来,那是吴微第一次与时越仪饮酒,所以压根儿不知道她有喝酒不上脸的特点,再加上表演系优等生的演技使然,直到二人踏出酒吧大门,时越仪看上去都是非常清醒的样子,还接了一通电话,将二人的行踪报给了电话彼端之人,言行举止之间,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甚至,在送她到校门口下车的时候,吴微这个只喝了一杯果酒的人的眼都比时越仪的还要更加迷离两分,以至于前来接人的弈州误以为她当真是处于清醒状态,还在送她回女生宿舍的路上,来了一场推心置腹的深聊。
弈州比她年长,在这个圈子碰的壁也比她多,此刻听着她闷闷不乐地说她是如何如何努力拿下了那个角色,又临门一脚被人给替了,纵然心里再不是滋味,也只是静静地听她时断时续的倾诉,这也许,是当时的他觉得对她当时的状态最好的反馈。
到这里,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时越仪越发清楚地知道,这果真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时越仪素来知道自己醉酒之后会出现间歇性的断片,所以应该会非主观选择性地忘掉一些东西,导致她对那次见面后来谈话的内容记得不甚明晰,既因此故,那么她今晚的这个梦只是有点含糊不清,也可以说得过去了。
可即便是如此模棱两可的梦,也没妨碍她再次听到“分手”两个字从弈州嘴里吐出,这两个字把当年的她的酒意驱赶了一半,将她的犹疑与不舍冷却了一半,又把如今的她直接从梦中唤醒。
时越仪缓缓睁眼,头顶天花板吸顶灯的白光刺得她本能地闭着眼将头往右侧偏了偏,反复试探了三四次,方才能够适应光亮的强度,摁亮手机的锁屏瞧了瞧时间,也不过才凌晨四点不到,仍然感觉梦中头痛的感觉十分真实,或者说,她真的喝大了都没有现在这般难受。
点在锁屏界面的大拇指直接左滑进入相机,通过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她看见了自己面色潮红的模样,这个颇显气血好的面相,真是怎么瞧都像是一幅生病的尊容,再加上她四肢也感觉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不用说她也知道自己这是又发热了。
忽觉窗户有一缕晚风偷溜进来,时越仪鼻子一样,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震得她脑袋越发地晕了,挣扎着撑了起来,整个人都头重脚轻的,最后,得益于被经纪人勒令长年累月去健身而锻炼出的意志力,她顽强地迈着稍显踉跄的步子,摸到了前两天跟组医生开给她的药,她咬开一袋退烧冲剂,倒在了一杯常温的矿泉水中,搅拌搅拌,抠出一粒消炎药,一起吞下肚了。
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小感冒,时越仪没打算惊动任何人,也没打算深更半夜地跑去医院挂吊瓶,毕竟她既不想得个耍大牌的帽子来戴戴,也不想被娱乐记者拿着半夜就医的由头来做文章乱开脑洞。
当然,求生欲还是让她在合眼睡觉给自己的助理姑娘小悠发了一条简短的微信:“明天早上记得准时来敲门叫我起床。”末了,还不忘加一句温柔的“晚安”。
这样的话,万一她明天早上还没退烧而睡得太死,也会被助理的拍门声吵醒,不至于一个人在酒店的房间烧糊涂了。
然而第一天,时越仪还是被自己定的闹钟吵醒的,万幸,感冒已经好了大半。于是自然的,让助理叫起床的pnb也没派上用场,她出门的时候,助理的手虚握成半个拳头在门前正要敲下来,还差点砸在她未施脂粉的脸上。
差点被打的人还没说什么,差点行凶之人反倒恶人先告状,退了半步,后怕地控诉:“越仪姐,你吓死我了。”
这要换做平时,时越仪定是要同这姑娘好好贫一贫嘴,然后俩人一路怼到开工的,但今日,她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你摸着良心说,咱俩到底谁吓谁?再说了,我这张脸,砸破了你配得起?”说完这句话之后,在坐车去片场的路上,时越仪安静了一整段车程。
下车的时候,抬眼的视线与弈州的撞上了,时越仪更是面若寒霜,犹如被人下了哑药一般,一声不吭地从他身旁绕过,在俩人擦肩而过之时,她还特意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闪进了她独享的化妆间,留下一头雾水的助理与这位幕后新贵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