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某座山中小屋内。
那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在烛火的照耀下,半边脸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他左右打量那个被反绑双手,已经丧失了抵抗能力的年轻人,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追缉了这么久的‘长生仙’,居然会躲在这种偏僻的小地方。宇文兄,这距离上次见面,得有多少年头了啊?”
然而,被反绑双手的年轻人却一言不发,满眼都是愤恨。
他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脸蛋倒还算干净,但头发很长、似乎隐居在此许久了。
见这被称作“长生仙”的男子拒不合作,那穿着制服的男人也叹了口气,继续问道。
“宇文兄,我知道你们这一门向来避世,但世道变了、你是躲不过去的。更何况,原本你还算老实,不做些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情,没有滥用自己手上的力量;可最近你这隔三差五的去靠手头上的本事敛财,我们是想不管都不成了啊。”
可见,两人还是有些交情的,那身穿制服的男人虽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却也一直在暗示对方坦白从宽,免得事情变得麻烦起来。
“这样吧,宇文兄;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先以私人名义去借一些给你;但是你一定要积极配合我,把这事情一五一十的都给他说清楚。你是知道的,你们这门的法术古来容易遭人觊觎,如果你还是像之前一样一副清高态度,肯定会有人拿这事做文章。”
见对方也算是苦口婆心诚意满满,那姓宇文的男子也叹了口气低下头,十分艰难的答道。
“老赵,你知道的,我也并非贪慕身外之物的人;你愿意慷慨解囊来帮我、我自然高兴。可...这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说罢,姓宇文的男子用目光指了指旁边的小抽屉,老赵也旋即将其拉开,看到了一副病例。
细细读完,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那穿着制服的老赵也叹了口气,又问道。
“宇文兄,我都不知道你何时有过婚配,哎、没想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年纪轻轻居然就要遭受如此病痛折磨。”
“那不是我的孩子,顶多算是养女。我们这一门的秘法古来被人所觊觎,到我这一代已经是独苗了;我知道这长生之术会招来灾祸,所以也无意收徒。但天不遂人愿,本来打算隐居山林避世不出,谁能想到偏偏又认识了这对母女,终究还是放不太下。”
...
沉默半响,老赵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个法子。
“哎、要不这样;宇文兄,虽然我拿不出这治病的钱,但我们部长肯定拿得出。只要你入部,半年后帮他去打一场只有年轻人能参加的交流会,这钱保准有着落!”
“年轻人?哈哈...老赵,你还不知道我多大了吗?”
“那有啥,宇文兄你平日里避世不出,本来就没多少人认识你。再加上这长生门一系最得意的便是那青春永驻的秘法,哪怕真要上纲上线的去查,你这身体也与那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无异!”
“哈哈哈、老沈,这位来头可就大了,是我们部里新发掘出来的不世之材啊!”
脸不红心不跳,指着场上那名穿着一身事务性质地黑西装,将长发扎在脑后的男性;郭部长拍着沈应鸿的肩膀,笑着吹嘘到。
“宇文启仁,这小子没转过世,二十来岁就有了别人几百上千年都达不到的修为,那叫一个牛哇!”
自然,此乃谎言。
长生一派比起战斗更擅长养生,的确宇文启仁这家伙各项生理特征都是二十几岁男青年的指标,但论战斗并非是什么不世之材,在同辈中大约处于中游。
当然,由于活的够久,宇文启仁的一身本事如果放在二十来岁的人身上,那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天才。也正因此,这家伙可以说是炫耀部内实力的不二之选,也是郭部长让他打头阵的理由。
赢了666。
输了不丢人。
“哈哈、确实确实。我看那青年负手而立的样子飘飘然若登仙之人,比你我都还有那派头,全然想不到只有年纪轻轻地二十几岁。能发掘到此等人才,郭部长真乃伯乐在世啊!”
自然沈应鸿也不是吃素的,一眼就看出了下面的宇文启仁是长生仙。
但可惜,这是一个你哪怕知道也无法拆穿的谎言。无论怎么查那都是一个二十岁、身体各个器官都未曾衰老过的青年,沈应鸿恨就恨在为什么不是自己先一步发现这人。
不过好在,胡玉儿也不差。
就在台下宇文启仁环顾四周,去寻找自己的对手时,面前突然一阵青烟炸起。烟消云散后,胡玉儿以一手持短刀置于面前,缓缓站起身看着宇文启仁,然后就拿着到做了一个拱手礼。
“小女荷濑野里子,请多指教。”
“野...狸子?”
宇文启仁未经世事,哪怕出山了半年看上去还是有些呆呆的。而那个误读也是让胡玉儿十分不悦地跳了跳右眼,然后按捺住愤怒假笑着说到。
“不是狸子,是里...”
话说到一半,两人的目光对上了。
宇文启仁也从最初的呆滞到后来的惊诧,而后是惊恐!
“eeeeeeeeee!这里怎么会有狐狸?!”
一时间,郭部长和沈应鸿的面部表情都僵住了。
任这两位大佬再怎么机妙算,都不会想到这人称长生仙的宇文启仁,曾经见过年轻时游历四方的胡玉儿。
而经过了对方这么一叫,胡玉儿那假笑的表情也凝固在了脸上。
她也想起来了,对面这家伙似乎就是之前大名鼎鼎的长生仙。当年游历四方时,这狐狸闲来无事曾经去对方府上“叨扰”过几天。
只不过,当时的宇文启仁还只是一介门人,长生门也没衰落到如今只剩一根独苗的地步。
“叫什么叫,那你说到底还打不打嘛?”
走了过去,胡玉儿冷着脸小声说道。
现在两人正面临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如果揭穿对方是枪手,那么将暴露自己也是枪手的事实。而如果心照不宣地继续演下去,这戏倒还有下文。
考虑到与郭部长的约定中自己并没有必须得胜这一项,宇文启仁也平复好了心情,点了点头说到。
“在下乙楼宇文启仁,请赐教!”
经过了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后,比试再开。
裁判一声令下,两人也迅捷地奔跑了起来。
这场交流会到底只是比试,所以自然点到为止,除了将对方打倒在地之外,当然还有其他的制胜方法。
这第一场,大院内就升起了三根十米多高的六棱铜柱,每根上面都盘着一条金龙。三条龙口中叼着三颗明珠,只要率先将明珠放到己方的台座上让其发光也视作胜利。
只是这三颗中有两颗是赝品,放上去也不会亮。
故而,这场战斗想要获得胜利,除了在夺取明珠外还得压制对方,并且有不少运气成分在中。
之所以这么设计,也是由于近年来愈演愈烈的交流会火药味太重,上面不想让一方输的那么看看、才将规则设置的如此花里胡哨。
“嘿嘿、短腿乌龟,我先下一城咯~”
胡玉儿身轻如燕,三两步就甩开了宇文启仁,登上了那铜柱顶端拿到了第一颗明珠。
但对方虽然不善战,好歹也有千年修为。当仁不让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踏着青云步直刺胡玉儿拿着明珠的那只手。
先一步拿到明珠意味着必须要单手对敌,从来都是以后发制人的宇文启仁在最开始就没想过与胡玉儿去抢,而是打算趁着对方手持明珠时无法使用双手,再去进攻。
若想要以弱胜强,那就必须集中力量去攻击对方最薄弱的点!
而对于胡玉儿来说,最薄弱的时刻正是她手持明珠的时候!
“喔...精进了不少嘛。”
昂头,不屑地挑起嘴角。
胡玉儿用空着的右手掏出一个卷轴咬在嘴里,瞬间化作一团烟雾,只留下一个跟她穿着“同款”衣服,短手短脚的狸猫人偶在原地。
“所以果然还是狸猫啊!”
宇文启仁还没来得及继续吐槽,那狸猫玩偶就抽刀攻了过来。
虽然手脚短,但动作却一点都不慢;再加上这隐居山林许久的长生仙从来就对这些可爱的小东西没什么抵抗力,一人一猫一时间居然打的难解难分。
而另一边,知道自己“对症下药”策略起了效果,胡玉儿也是带着得逞的笑容抱着明珠往回跑。
但就当己方的台座只差一步之遥时,那长生仙一震袖,如暴风过境直接把胡玉儿从地面吹飞了起来!
再回首看,那宇文启仁身上的黑西装早已不见,一身玄色大袖长袍取而代之。胡玉儿很清楚,那身行头是他们门内的至宝,十分难缠。
“哼、看你这眼,是要好好比划比划咯?”
说实话,最开始胡玉儿认出这个宇文启仁时,就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对方虽然修为尚可,但生性过于纯良,而且战斗经验并不丰富,根本没有可能赢自己。而今见这家伙露出了一副准备万全的架势,胡玉儿也打算好好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做实力的差距。
但就在这战意昂扬的节骨眼上,宇文启仁的一句话就像盆冷水一般破了过来。
“话说...狸子小姐,你刚才那个卷轴,是从哪掏出来的?”
“哈?”
“那个...主要是,你身上好像也没那么大的口袋吧。别在意,我就是单纯的好,不想说算了...”
“哎呀——你这个老乌龟,看打!”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跟整的有些晕,胡玉儿又掏出来一个卷轴咬在嘴里,旋即二指一抬放出了冲天火光。
那火与她本命的狐火不同,颜色赤红且光亮。
但另一边,宇文启仁身上那件黑袍也不亏是至上法宝,随便一甩便破了那火光,两人继而化作了近身战缠斗起来。
胡玉儿一手接剑,双臂似蛇一缠便把那软剑拽脱了手。但宇文启仁倒也自知肉搏打不过胡玉儿,又一阵袖掀起飓风。
“可恶——”
再次换了个卷轴咬在嘴里,胡玉儿身上瞬间金光乍现、不动如山。
风对山。
不静对不动。
就在这两强相遇,二者怒目相对之时,宇文启仁又用那种完全状况外的口气问道。
“果然...我就觉得你装不下那么多卷轴。呀...虽然我不会冒昧的猜测你把那些卷轴都塞在裤子里,但怎么说呢...卫生还是很重要的。就把不知道那里掏出来的东西叼在嘴里,你不觉得很脏吗...”
糟糕...
胡玉儿才想起来,这个隐居山林的家伙其实还有洁癖,他甚至脸上还有一丝嫌弃的表情。宇文启仁是真的出于卫生方面的考虑,才如此提醒的。
而最关键的是,胡玉儿被他这根本不知道哪里有笑点的冷笑话给气笑了。
“噗——呼呼...”
自然,胡玉儿肯定不是把卷轴塞到了裤子里,而是藏在了那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上。
现在虽然她将尾巴隐去了,但却没有将它们实质也隐去,更类似一种光学迷彩的状态。
“喂、我说,你别笑啊。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讨论这个问题,如果你实在要叼着那玩意,能不能先去套个保鲜膜之类的。嗯...放心,我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偷袭的,咱们各论各的;胜负凭本事,但卫生问题不能含糊。你一直叼着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卷轴,很容易得病、而且我看的很难受。古语有云病从口入...”
“噗哈哈哈哈——”
这狐狸现在很愤怒,但却发自内心的笑了。
她现在恨不得几步上前去把这个罗里吧嗦的洁癖男的脸打肿,但却由于被触动的怪的笑点把口中的卷轴掉了出来,整个人也被随之吹飞。
现在,胡玉儿是真正的、字面意义上地又气又笑。
“我真是○了,比试的时候一直讲话有没有素质!”
在半空中,胡玉儿用左臂上的压发式钩锁勾住铜柱才免于被吹出场外,旋即又左右手各伸出二指于胸口结了个印。
瞬间,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一只跟刚才那狸猫玩偶样子大差不差,但却有三十米高的巨大狸猫从天而降落入场内。
一时间,宇文启仁跟那巨大狸猫纠缠在了一起,面对着那把字面意义上可以让你先跑三十九米的大刀甚至暂时陷入了被动防守的势态。
他那黑袍带起的劲风虽然厉害,但这狸猫也着实够沉。有了它当避风港,胡玉儿便又可以堂而皇之的去偷明珠。
吃准了宇文启仁对可爱的“小”动物没有办法,胡玉儿的作战计划本来天衣无缝。
但在这个避世不出的单线程生物眼中,卫生问题却比小动物的优先等级更胜一筹。
“好好听人说话啊!”
一声甚至算不上怒喝的怒喝。
宇文启仁乘风直上,越过了那巨大的狸猫自空中俯冲而下,像是鱼鹰一般直刺胡玉儿。而这攻击肯定打不到那狐狸,被她轻描淡写地一闪躲开之后却击中了那偷来的明珠。
“啊...”
抬着头,长舒一口气,胡玉儿感叹道。
“好想打人。”
胡玉儿是学过忍术的,但的确并不算精湛,都是些三脚猫功夫,当时也是抱着有趣的心态去学了两招。
想要靠这些本事赢过宇文启仁并非不可能,但很明显已经不符合这狐狸现在的需求了。
她要泄愤。
“你,不是不让我叼卷轴吗?”
“啊、对啊。那很不卫生的,你知道平时我们身边有多少细菌吗?一小时不洗手就有...”
话音未落,胡玉儿突然转头抡起一拳就砸在了宇文启仁脸上,比起刚才快了不知几倍。
“这招如何?狸猫忍法——超特娘生气的拳头之术!不用卷轴就能触发,随叫随到!来、再感受下这个,超级无敌卫生的左勾拳!咿呀——”
“咕啊——”
放弃了忍者这个角色的限制,在那巨大狸猫的遮挡下,胡玉儿三两拳就把宇文启仁放倒在地。当两人再次回到众人视野下时,胜负已经揭晓了。
见状,场下一片哗然。
而另一边,高座朔厅之上的郭部长拍案而起,怒吼道。
“这特么是八岁?!”
“怎么,只需你们乙楼有‘二十来岁’的天才,不许我们甲楼有里子小姐这样的鬼才咯?”
这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谁都不服谁。
郭部长虽然知道了那“野狸子”小姐绝对也是请来的枪手,但却不好发作。毕竟他能如此确信的原因,还是因为有了上千年修为的宇文启仁被秒杀后,才确信这一点的。
冷哼一声,郭部长指着沈应鸿说到。
“可以啊,老沈。没想到你比我还不要脸。”
“谢谢夸奖。”
一昂头,沈应鸿欣然接下。而郭部长则咬着牙,愤然说到。
“无所谓,咱们下一局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