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春,店家屯,知青院
一大早,刘瑜婷和同屋的三个女知青一前一后的从炕上起床,套上长棉袄和厚棉裤,舀热水刷牙洗脸。
然后,她取了个煮鸡蛋,搭着今早的稀薄酸菜粥,吃的很有滋味。
“刘瑜婷,鸡蛋还没有吃完啊?”开口的,也是去年年底新来的女知青,长的又瘦又小,叫汪玲玲,与高挑漂亮的刘瑜婷同一趟列车,见男知青向她献殷勤,就打心底看不顺眼。
刘瑜婷只是笑笑,没有搭腔。
还是老知青咏梅笑道:“你也有知青补助,想吃就去与老乡换换,大的五分,小的四分……如果舍不得,过两月就可以自己养鸡,鸡苗去大集上换……”
汪玲玲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话,她自视自己是城里人,不会养那种又臭又脏的东西。
“我爱吃鸡蛋……我要养鸡,玲玲,你不养的话,那我一个人养两只……”刘瑜婷故意逗她,她是不会跟别扭的小姑娘一般见识。
汪玲玲略显乌青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咬牙切齿的道:“我自己要养……”自己可以养一只,凭什么将名额让出来啊。
“好,那回头问问男知青,到时一起去捉小鸡苗……”咏梅也不会跟新知青一般见识。
另一个老知青不搭理她们,始终沉默着,她去年年底便嫁给村里一个年轻人,只是前几天吵了架,就抱着被褥回了知青点,等着丈夫过来接她呢。
咏梅自然不会参与别人的家务事,知道要与这两个新来的好好相处,她不要嫁在农村,她是要回城的。
……
饭后,那个被留下的老知青收拾收拾又上了炕,咏梅则带着两个新知青去找知青队长——江文武。
那边知青队长——江文武已经带着犁和两个新的男知青等着。
六人一汇合,来个自我介绍——
“江文武……”
“王咏梅……”
“章建军……”
“邱春华……”
“汪玲玲……”
“刘瑜婷……”
然后,一同去了大队长分给新知青们的自留地。
“这荒地有一亩多,你们四个啊,趁开春前,要仔细犁几回,今天就要好好教教你们,……”一路上,知青队长笑着说道,这几个新知青来的比较晚,没有赶上去年的农忙,也许是故意的,现在谁还乐意下乡啊,只有想方设法回城的,便是店家屯也有几个知青成功回城了。
“咱们没有牛吗?”汪玲玲嘴巴向来快于大脑,有问题张嘴便问,这一回问出新知青的心声。
“没有……”牛比人还金贵着呢,生产队哪舍得让知青们乱使唤。
“上头那么厚的积雪……”章建军小声提醒道。
“不是让你们练习吗?好了,你们看好了,这犁地得使力气,还得压着点,这才能犁得深,先将上头的雪犁了,再走一遍……自留地是给你们种菜吃的,想要菜长得好,现在就得花力气深耕细作……”知青队长好脾气的说道。
没有等知青队长说完,新来的两个男知青已经跃跃欲试。
“试试吧,男的在前方拉犁,女的在后头扶着……”老知青依旧好脾气的笑道,他是六六年下来的,本身成分不大好,可是在这个偏僻的屯里,谁也不会提成分,他又不惜力气的干活,便被推出来当了知青队长。
大队长知道他是高中生,也喜欢找他商量事情,还想将妹子嫁给他,他老实说自己家的成分不好,不能影响了他妹子。
这一边,两个男知青化身为老牛,并肩在前头拉着犁,需要一个女知青踩在犁上,扶着把手。
汪玲玲这个时候却机灵的后退了。
刘瑜婷却上前一步,头一个上,她可不是新手,在犁上踩的稳稳当当的。
上辈子就算是念书,也得下地干活的,何况她嫁给一个转业军人,在丈夫教导儿子拳法时,也跟着练起来,后来丈夫教导女儿防狼术时,也跟着练。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影从田埂上冲了过来,抓住刘瑜婷的胳膊,要将她从犁上往下拽。
刘瑜婷空有技巧,这具身体却是没有力气的,下盘不是很稳,她没有出声,便放开扶手,顺着那力道下了犁,用膝盖去狠狠的顶对方的跨部。
便是如此,还是被对方身上浓郁的酒臭味儿冲得直反胃,趁着对方松手弯腰去捂裆时,刘瑜婷蹙起细细的柳眉,嫌弃着一连退了数步。
这个时候,两个男知青才反应过来,上前便是拳打脚踢,地上的酒鬼捂着裆,在雪地上翻滚着大叫大喊着救命。
“你没事吧。”咏梅关切问道,刚刚那一脚,她看到了,不由的佩服。
“没事,就是被那臭味熏到了。”刘瑜婷笑着摇头。
还是知青队长觉得不能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急急喊了停,道:“……扭送去大队长家吧。”两个男知青立马将酒鬼的胳膊反扭过去,压着背,跟着知青队长回村。
咏梅却没有跟着去,而是拉着汪玲玲一起在前头当牛,说:“玲玲跟我先拉,瑜婷,你回头跟我们换着来……刚刚那个是村子里的二流子丁威,整天就知道喝酒调戏村里寡妇,为这,没少挨骂……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他是不敢招惹的,不过,对女知青们就没那么客气了,上周在邻村去拉扯一个女知青,被几个男知青围着揍了一回……”
“为什么没有送他去劳改?”王玲玲突然气愤的问道,刚刚瑜婷差点被二流子非礼,她还在内心窃喜呢,可一听说会拉扯女知青,立马有了危机感,看出来了,刘瑜婷不怕二流子,会点手脚功夫呢。
“与老村长未出五服呢……”咏梅是老知青,对村子那点事很了解,因此她才这般团结女知青,进进出出需要个伴,丁威是个寡妇都不乐意嫁的二流子,真怕私下被欺负了,坏了名声,只能嫁给丁威。
“嗯,有后台啊……”刘瑜婷心里却想着什么时候去县城一趟,用左手写一封举报信试一试,当然不会实名举报,她还要在这里呆上两年呢。
哦,还要去废品站找找书,不,还是让弟弟将自己的初中和高中课本邮寄过来,家里是双职工,自己那点子知青补贴就不寄回家了。
只有两年的准备时间,自己已经几十年没有碰这个时期的课本,要好好撸撸。
知青要想提前回城,只有通过高考,这是谁也拦不住的。
刘瑜婷本来的命运——19岁,在农村炕上生孩子,死于难产。
想一回,怕一回,还是早早的离开的好。
活得越久,越怕死。
说得便是她。
……
天气是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
自留地已经被四个新知青犁出来,还在老知青的指导下,洒上了耐寒的菜种子,又在上头洒上草木灰,以及枯叶枯草保暖。
在咏梅的带领下,三个女知青一同逛大集,咏梅正说等会儿一起换五只小鸡。
“不是只能养三只吗?”汪玲玲好的问道,她不想出两只的钱。
“我们不大会养,有可能养不活的……”咏梅见小姑娘一点不懂,又爱问这问那。
“那我不养了……”汪玲玲道,自己是家里老大,是要将大半的知青补助寄回家的,浪费钱,她向来不会干的。
“好吧。那我可以多养一只了。”刘瑜婷立马道,像是怕她反悔般。
汪玲玲向来是见不得刘瑜婷好的,这个时候又将之前的顾虑抛一边去,立马叫道:“养,我自己养。”
刘瑜婷和咏梅一对眼,不由的笑了,这个汪玲玲,反复无常,大家都是女知青,不管如何,都要一起行动。
那个二流子丁威还在村里村外游荡着呢。
刘瑜婷一连写了两回匿名举报信也没有将他带走。
靠山很硬哦。
……
1976年这一年的夏天,还是出了事,与她们女知青而言,算是好消息吧,那个二流子娶了邻村的村花。
一朵鲜花,便这样子被迫插进了这牛粪……说是娶,那是一床被子盖了天大丑事。
事情的起因是店家屯放电影,村花被二流子拉去玉米地……没有成事,却被很多人看到了,之后,村花便嫁到了二流子家。
二流子的父母和兄弟们特别的能干,只是对二流子一点法子也没有,等小两口子一成亲,就分了家。
二流子对村花还挺好的,不让她下地,当然自己也不下地。
哪知,好了两三个月,当村花一怀孕,二流子又出来招惹寡妇,一来二去的,被村花知道了。
一急一气,村花流产了,被村花娘家哥哥接回去,本来就没有扯过结婚证,找了大队干部做证,压着二流子写了离婚协议,这便算是离婚了。
后来,听说村花再嫁了,嫁给了一个带三个孩子的鳏夫,好的是这鳏夫是当军官的,村花去随军了。
老书虫刘瑜婷觉得这是一本《村花逆袭记》,可惜没能与村花近距离的接触过,不知道是重生还是穿越?!
有点好哦!
好就一会儿,刘瑜婷又埋头看课本了。
“刘瑜婷,要不要给家里寄点补贴?”咏梅问道,她知道刘瑜婷有一笔钱存着呢。
刘瑜婷依旧摇头,家里有个弟弟,因她下乡了,他便可以留城,她觉得不欠家里,等父母老了,她给赡养费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