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军营外,陆燊牵着马立在分岔路口旁,时不时抬眸望向那条通往城门的路。
“兄长,可是还在等人?”
身着月白色锦袍气质温和的少年郎走过来问道。
他生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一双凤眼同陆燊如出一辙,极为相似,正是宫里贵妃娘娘所生的五皇子,萧临。
“殿下的兄长是宫里年长的皇子们,不是微臣。”
陆燊淡淡垂下目光,答非所问。
萧临温和的眸子黯淡下来,欲言又止。宫里的兄弟们,不提也罢。他们明里不说,暗地里都嘲笑他母妃二嫁,连带着还怀疑他的出身,毕竟,母妃进宫没多久就有孕,就有闲言碎语说他其实是陆家的种。
兄长长他七岁有余,虽自小不在一处长大,他心里却是极为敬仰战一般的兄长的。
只是,这么多年来,兄长都不曾再喊过母妃一声‘母亲’,自然也不会真的认他这个弟弟。
少年郎还有些稚气的面容失落地垂下,默了会儿,又抬起头来叮嘱:
“此去襄州路程甚远,若是寻不到安大师也无妨,母妃虽得了安大师在襄州的的消息,可他毕竟行踪不定,若是提前又去了别处也未可知。”
陆燊目光若有似无关注着空荡荡的道路,心不在焉回了句:“尽人事听天命。”
安大师是本朝有名的名士,各方人士都想请他出山谋略,不过,他性格怪异行踪不定,还最是喜爱考验有求于他的人,说是考验,实则称为‘戏弄’更为贴切,就有传闻说,太子派去的人就曾被安大师摆过一道,可见他也是个胆大的。
太子是已故前皇后所出,自小就被名正言顺地立为了太子,前皇后故去后,皇帝不顾丑闻将和离的威远将军夫人周氏迎进宫,本想立为皇后,却遭到群臣反对,无奈之下只封了个贵妃。
这贵妃,一做就是十几年,五皇子都十五了,也还是个贵妃。
如今皇帝越来越老,太子羽翼渐丰,贵妃娘娘急了,才拼命想抓住能抓住的一切筹码。
故,这回贵妃娘娘得了安大师的消息,便想派个能人去请他出山,思来想去,自然是陆燊最为合适。
为了赶时间,陆燊都没再回府辞别,待交待安排好军营里的事后,便带着一队亲信准备出发前往襄州。
可是,明明先前都飞鸽传书回府让那小丫鬟收拾衣物过来,为何还没到?
陆燊隐隐觉得胸口有些涩涩的,她就这么狠心?此去襄州,一来一回至少一月,他到底觉得有些不舍,方才掺了些私心,想让她来送他。
萧临见陆燊情隐有失落,正疑惑不已,忽闻远处响起滚滚车马声,他便见到,向来不苟言笑严肃冷峻的兄长凤眸里忽然亮起了光,比夜空里的星辰还要璀璨。
不多时,马车到了近前,有娇俏的小娘子从车上急急忙忙跳了下来,萧临就愕然见到,自家兄长忙一个翻身上了马,微微夹了夹马肚,情恢复冷峻,方才还翘首等人,这会儿一副急不可耐要出发的模样。
“怎么才来?”陆燊面上似有不耐,语气硬邦邦的,仿佛方才的欣喜是假的。
江月没注意男人的‘做作’,她背着一个大包袱,气喘吁吁小跑到陆燊马旁,仰起脑袋望他,清亮的杏眸微微睁大:
“你此去多久?”
还知道关心他去多久,陆燊心里总算熨帖了些,抿了下唇,眸光一瞬不离她娇嫩如花的脸颊:
“少则一月。”
“这么久?”江月就微微堵起了红润的樱桃唇,表情显见儿地有些不高兴。
他一走这么久,她见不到人,怎么攻略他?她还想尽早完事儿回家呢。
陆燊觑着她耷拉下的小脑袋,心里就有些愉悦,蜜一样甜丝丝的。
瞧,小丫鬟舍不得他吧?
他轻咳一声,下了马,走到她面前,接过她背着的大包袱,忍不住想将这娇小明媚的人儿拥入怀中。
可,他忽然想起什么,眸光一转,见到一旁表情愕然的弟弟,还有身后那些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下属,就重重咳了一声,将江月远远地拉到路旁的小树林里去了。
留下身后下属们面面相觑,满脸都是八卦的兴奋,因着五皇子也在此才憋着没出声。
可五皇子显然也忍不了,他问,“这位小娘子是?”
长相惊为天人暂且不说,他观她衣着精致气质大方,像是京城里的高门千金,可哪家的千金会这么大胆出格地来给外男送行?
二人还一副熟稔至极的模样。
一旁肤色黝黑但五官清秀的葛副将忍不住凑近秘秘说了出来:“前阵子,坊间不是传将军有个宠婢吗?微臣猜,应就是这位小娘子了。”
尚才十五的五皇子还在御书房读书,贵妃娘娘管得严,他自然没机会听到传闻,这会儿知晓了,只觉惊,他一直以为兄长是冷淡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没想到,竟会如此宠一个婢女?
见二人相处情形,兄长那可不是对一个婢女的态度啊,之前那翘首以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等心上人呢。
年轻的五皇子觉得有些忧愁,兄长跟他不亲近,从前他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兄长对谁都不亲近,可如今,多了一个得了他亲近的人,萧临心里就有些不高兴。
少年郎落寞地垂下了脑袋。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要去小树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