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闲起没忍住问：“你以前认识我吗？”
他早就想问这句话了，但是“你是不是早就在关注我”这种想法也太自恋了，尤其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很明显商迟才应该是那个过于耀眼的、看一眼就忘不掉的人。
但这真解释不了商迟的种种反常。
商迟冷笑了一声：“你猜？”
宁闲起皱了皱眉：“不想说算了。”
“是我不想说吗？”商迟竟然比他还生气的样子，“是你记性太差吧。”
卧槽？还真有过去？宁闲起绞尽脑汁想了会儿，他的人生在考进传媒大学、想当爱豆之前，其实是有些乏味单调的，他从小生活的那个小县城，估计说出名字来都没几个人知道，他在那儿循规蹈矩地当了十几年的好学生，做过的最出格的事也不过就是和隔壁学校的校草谈恋爱——还在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时候就被宣谨移撞见，喊打喊杀地拆散了。一成不变得稍显乏味的人生，没有车祸，没有高烧，失忆这种狗血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但他还真不记得自己以前见过商迟。
更何况，就像刚才所说，商迟这样的长相家世，谁见了能忘呢？
福尔摩斯说，当你排除掉了所有的不可能性,不管剩下的是什么,无论多么难以置信,那都是真像。
宁闲起把车平稳地停进公寓的停车场，摸了摸下巴，又确定了一下商迟身上不会有任何能揍他的工具，才问：“你是整过容吗？”
商迟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情绪失控的迹象，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行远官网上有我从小到大的照片，你自己去看看我整过容没有！”
“别生气别生气，”宁闲起安慰他，“我就说说，你这样的脸也只能是女娲用心了，整容医生没这样的审美和技术的。”
他倒是被提醒了。
现在粉丝追星想知道点什么要么去微博，要么去八卦论坛，很少有人能记起“官网”这么个时代的眼泪了。但行远养着那几个网络技术人员当然不只是修修路由器那么简单，官网其实做得还挺漂亮挺全面的，收录了公司所有艺人的资料供粉丝传阅。于是站在前台等着公寓管家把他们早上送洗的衣服拿过来的时候，他掏出手机登陆行远官网。
ce组合有一个自己的专栏，成员资料按年龄顺序排的，他们几个的资料里还关联着训练生时期的考核视频以及之前给师哥师姐们伴舞的演出视频。相比较之下，商迟的资料就简短多了。
北京本地人，从小就跟着家人出国，高中才回来，在某贵到全国闻名的私立学校里读了两年以后顺利考入传媒大学，相册里果然有他从小到大的照片，还附赠了一段他小时候参加比赛拿奖的视频。只不过……
“在英国参加乒乓球比赛，回中国报考英语系，你怎么这么会……”他绞尽脑汁地想出了一个中性的形容词，“这么会扬长避短呢？”
商迟白了他一眼：“我的英国同学也这么说，好像我赢乒乓球比赛是开挂一样。但是讲道理，每个中国人都会打乒乓球吗？我和他们用同样的球拍，在同一个教练手底下练习，然后我赢了，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不公平，就因为我是中国人？”
宁闲起回想了一下：“你那届新生杯篮球赛足球赛是不是都是国际学院的那些留学生赢的啊？”
“……”商迟说，“好吧，我有点投机取巧了。”
“我说的是扬长避短。”宁闲起赶紧澄清。
公寓的工作人员拿来了衣服，他在里面翻了翻，找到自己的那件，便向商迟告别准备回宿舍去。
商迟问：“你现在回去大概能和孟煜的女朋友撞个正着吧。确定要这样吗？”
宁闲起的整个大脑都被脏话刷满了屏，开口的时候竟然还能保持冷静：“孟煜有女朋友？”这个他吃饭的时候倒是猜到了，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胆子这么大，把女朋友带进公司给租的宿舍里去？
而且商迟怎么会知道？之前许筱执被风闻网的狗仔拍的那段也是……他十二生肖属猹的吗天天住在瓜田里？
“你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商迟领着他刷电梯卡上楼，“宿舍厨房水池边上周就多了一瓶洗手液，橘杏色的，蜜桃口味，别告诉我是你的品位。最重要的是，那天我回宿舍，看到浴室洗手池上还有根口红，车厘子色，你俩就算化妆，也不可能会用这个色号吧？”
宁闲起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那你怎么知道她今天会在我们宿舍？”
孟煜不会蠢到把这种事儿到处大嘴巴说吧？
“因为他们打车走的时候，我告诉他们不用等你了，你今晚住我这儿。”商迟耸了耸肩，“到底是小孩子，脸上表情藏不住事儿。”
这算不算钓鱼执法？宁闲起目瞪口呆：“得亏你不是经纪人……”要不就这侦察能力，十个孟煜也该被雪藏了。
不过，商迟手上握了那帮小孩儿这么多把柄，今天吵架的时候居然一个字都没说？
也是，他一个处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如果真的和队友明火执仗地干起来，才是丢人呢。套用洪玥娅的话，他告个状就能让其他几个人吃不了兜着走，又何必玩威胁那套，脏了自己的手不说，还显得小气了。
“经纪人也不见得会管。”商迟若无其事地说，“还没红的人，没必要花心力去管，红了的话，也管不住了就，想办法帮着瞒就是了。”
一个“瞒”字，算是概括全了手段了。
宁闲起担忧又不免庆幸地说：“还好，孟煜现在还瞒着我呢，应该不会脑子一抽就想直接公开。”
听起来可能没心没肺了点，但他们组合总共就签了两年，当初签约的时候说要是发展得好就续约，但谁都知道那就是句空话。两年之后各奔东西，谁又管得了谁呢？
“你们一起练习了这么久，也算无话不谈了，你就没问过他感情方面的事？”商迟困惑地问。
“问他这个干吗？”宁闲起打了个呵欠，“现在好多人过年回家亲爹亲妈问一声处对象没都觉得烦的，何况我们说到底还是竞争关系。”
电梯到了，商迟打开房门，侧过身让他先进门，才慢悠悠地说：“咱们为数不多的粉丝好像以为，你被所有队员交口称赞宇宙无敌好队长，是因为你事无巨细地关心他们的生活起居。”
宁闲起甚至还有些许得意：“不，我被他们夸，是因为我并不会真的管他们。”
这个年纪的孩子，哪有真喜欢被人管东管西的？谁会喜欢在玩得高高兴兴的时候被人泼一盆凉水，提醒他们该干嘛不该干嘛？
“那我注定不能被你夸好队友了。”商迟翻了一下手机，“你明早八点的专业课，记得早点起。”然后又给了最后一刀，“别看我，我的课在十点，你就是跪在地上抱着我的大腿求我我也不可能早起两小时送你的。”
合着你今天说那些什么好好学习、衬上自己的人设的话是认真的？
宁闲起也是八百年没在娱乐圈的当代大学生身上受到如此正能量的鼓舞了，当下很不适应：“没想到你才是那个事无巨细、关心队友的好伙伴……不是，你这样当初为啥不当队长呢？”
“我不想当你的队长。”商迟含着笑说。
宁闲起愣了愣，脑海里闪过一大堆之前看过的同人文。
然后商迟把话说完整了：“我想当你爸爸。”
“……”宁闲起面无表情地说，“别努力了，你不是我妈妈喜欢的款。”
玩笑归玩笑，专业课该上还是得上的，陈主任可不会看你是个180线小明星，期末就给多加个几分。况且这儿打个车去学校也方便，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商迟送。
人情债可太难还了，欠不起。
商迟忽然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宁闲起被他看得发毛：“你这什么表情？怎么了吗？”
“我在想，你之前会拿父母开玩笑的吗？”商迟点到即止。
宁闲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商迟意味深长的说：“如果你不想让人提到你的软肋，要么把它藏得更深一点，要么就得装作它什么也不是。”
“除了你，别人也没这么八卦。”宁闲起自以为脾气还算不错，但也觉得有股火气直冲后脑勺，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的口气没那么冲。
他知道自己进这个组合就是陪太子念书的，这一个多月来也算尽心尽力了，狗腿子也好、小太监也罢，人背后怎么说他他也只当不知道，但有些事儿真就像逆鳞一样，摸不得。
今天在车上商迟问他嫉不嫉妒宣谨移，他当时就觉得自己应该要生气的——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说出来的时候，反而有种解脱感，好像困了几年的人终于重见天日一样。
是因为那时候他的平静给了商迟一种假相，以为他永远不会生气吗？
“是吗？”商迟问他，“你确定吗？红了以后谁没被问过父母？还有一大堆综艺是父母陪着明星一起上的呢？远的不说，你们当地要是有什么做自媒体的，公众号的，想开网红店的，肯定会去采访一下过他们吧？你是完全没预想过自己会红吗？”
宁闲起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父母家庭——瞒也瞒不住，宣谨移是个腥风血雨的人，电竞圈掐架从来都上升父母家人的，谁都知道他们家的情况。
他父母原本都是小学老师，因为生二胎辞了职，开了家补习班，算是小康以上中产不足的家境，除了俩儿子的职业选择外，简直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了。
宁闲起盯着商迟的眼睛几乎充了血。
“你父母会接受采访吗？他们会说什么？你希望他们接受吗？又希望他们说什么？”商迟笑着问，“退一万步说，万一有个主持人问你，你父母感情好吗？你小时候他们打你吗？他们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你弟弟……这种寻常到每个艺人都得回答的问题，你能让它平淡地划过去，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吗？”
宁闲起咬着牙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