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快步来至沈玉莲身边,扯着她的胳膊,将她甩出去,“滚,滚出去,你与我沈家没有任何关系了,给我滚出去。”
沈玉莲没有防备,被沈父拉扯甩开,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满头的珠钗歪歪扭扭,还有两个落在地上,抬头眸中含泪控诉沈父:“爹爹,你就是偏心,我离家一日不习惯,便来看看你们,可你是如何对我的。”
沈父不理会她,让人将她叉出去。话落立刻上来两个婆子,将沈玉莲架出去,这时柳姨娘来了,哭着求情,还说沈父偏心,沈父指着柳姨娘道:“你若想离开,也给我滚出去,我沈家没有吃里扒外的人。”
柳姨娘见劝不动沈父,拉着沈玉莲,跟着出去了。
沈父歉意地看着沈玉蓉:“她糊涂了,胡言乱语的,你别听她瞎说,女婿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回来。”
沈玉蓉道:“爹,我也得到了消息,说谢衍之跌落悬崖,娘因为这事病了,弟弟妹妹年纪小,姐姐要嫁人,我,我想去找他,不管能不能找回来,我心里也没遗憾了。”
沈父不希望沈玉蓉去,可见沈玉蓉坚定的眼,否定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半晌才道:“你想去就去,自己不后悔就行。”
沈谦上前抱住沈玉蓉,哽咽道:“姐,我不想你离开,你离开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沈玉蓉摸了摸他的头:“谦哥儿长大了,要听爹爹和夫人的话,好好念书,我会早些回来。”
张氏也叮嘱沈玉蓉,在外注意安全,凡事莫出头,要是忍不了就回来。说着竟红了眼眶。
自从知道沈父因为沈玉蓉姐弟没有娘才疼爱他们,张氏就释然了,对沈玉蓉和沈谦也多了几分怜惜。
沈玉蓉点头说知道了,辞了沈家人出来。
回到谢家庄子上便让梅香收拾行李,越快离开京城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梅香这才知道沈玉蓉要离开,一下子红了眼,抱住沈玉蓉,嚷着不让她离开。
沈玉蓉推开她,又安慰一会儿,梅香这才不阻拦了。
“夫人,你带上厚衣服,听说北边很冷,厚披风大氅多带几件,还有鞋子,你出门在外寻找姑爷,不知道要走多少路,费鞋子。”梅香一面收拾,一面碎碎念地说着。
沈玉蓉坐在一旁看着她,只是笑也不答话,不到片刻功夫,梅香竟收拾出三个大包袱。
“你家夫人我是去找人,不是去游山玩水,东西带多了累赘,带几件衣服就行,最要紧的是多带些银子,对了,银子不方便,回头你去城里换些银票,都换成小面额的。”沈玉蓉道。
话音未落,梅香眼中的泪珠又滚下来,扑到沈玉蓉跟前嘤嘤哭起来,还让沈玉蓉带她去。
沈玉蓉给她擦着着泪:“行了,莫要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回头找不到婆家,嫁不出去,我可不想养你一辈子。”
她越说,梅香哭得越凶。梅枝进来,见梅香哭了,说了句:“没出息。”
沈玉蓉噗嗤笑出声,梅香怒瞪梅枝:“你有出息,你要保护好夫人,若夫人有个闪失,拿你问罪。”
梅枝冷冷哼了一声:“这是自然,不用你多说。”
沈玉蓉这边刚收拾好,二皇子那边就得了消息,听闻沈玉蓉要去边关,还是去找谢衍之,齐鸿旻气不打一处来,扔了一套上好的青瓷茶杯:“不识好歹的东西,本皇子让她跟着本皇子,吃香的喝辣的,她偏不要,非要去边关受罪,她就那么喜欢那个纨绔。好,很好,好得很呀。”
停顿一下又道:“去,派人去边关,找到那个纨绔的尸首带回来,本皇子要鞭尸。”当着沈玉蓉的面,他要把谢衍之挫骨扬灰。
一个黑衣装扮的人,侍立在一旁,听见这话答应一声出去。刚走到门口,又听齐鸿旻吩咐:“去,把罗家那个庶子找来,我有事要吩咐他。”
那人应了一声走了,不多时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依旧一身黑衣,手中提着剑,面容清冷俊逸,长相不输给谢衍之。
若沈玉莲在这里,就会认出这男子,正是闯进她院中的人。
这人是罗俊玉,罗伯爷家的庶子,通房所生,地位低下,在罗家连狗都不如,被一众兄弟欺负,有幸入了二皇子的眼,从此为二皇子卖命。
二皇子倚重罗俊玉并非是看重他,而是罗俊玉听话,做事从来不问缘由,每次都能利索办完,是二皇子极为看重的一条狗,只会咬人不会叫的狗。
罗俊玉进来恭敬行了一礼,不再多言,等着齐鸿旻吩咐。
齐鸿旻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来到罗俊玉跟前:“你去帮本皇子办件事,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沈家女要出京找那个纨绔,你乔装一番,跟在沈家女身边,想办法让她爱上你,等她爱上你,你再把她送到本皇子这里来,明白吗?”
罗俊玉微怔一下,觉察到齐鸿旻的视线,连忙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去吧。”齐鸿旻挥挥手让他离开,勾唇笑了,沈玉蓉啊沈玉蓉,你绝对想不到,你最后还会落到我手中。
罗俊玉虽是庶子,却俊美非凡,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处处留情,他就不信沈玉蓉不动心,被心爱的男人当玩物送人,是不是比凌迟还难受,他有些期待那一天了。
罗俊玉回去后,倚在床边,脑海中都是沈玉蓉的音容相貌,作为二皇子的狗,他很了解沈玉蓉了,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因为沈玉蓉的一切资料都是他给二皇子的。
她开朗,乐观,心善,对人真诚,不畏强权,从不因为那人是奴才,是太监,是婢女,是乞丐就会看轻别人。
相反,谁若落难,她会伸出援助之手帮助别人。
若自己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存在,她便是那耀眼的太阳,干净纯粹,让人无地自容。
这样一个人,他动了恻隐之心,不想去算计,只想守着她,让那一丝光明照进自己心里。
可二皇子给的命令,他不得不遵从,让那人爱上自己,可能吗?别说被爱上,就算与她相处一日,他也愿意。
罗俊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着如何接近沈玉蓉,想了许久,他终于想到一个主意,脑海中浮现出与那人见面的情景,罗俊玉笑了,随后沉沉睡去。
沈玉蓉不知别人算计自己,准备停当,竖起墨发,穿了身男装,扛着包袱出门骑上马,告别谢家人,朝京城方向去了,要去山海关,需得从京城北门出发,不然就要饶远路了。
谢家人再不舍,也只能看着沈玉蓉远去。
梅枝骑马跟在沈玉蓉身后:“夫人,到了京城咱们找一家药铺吧。”她要买一些蒙汗药,以防万一。
沈玉蓉回头:“不用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蒙汗-药,迷-药,巴豆粉,她让庄如悔准备了不少,当时庄如悔惊得目瞪口呆,问她准备这些做什么,她很淡然,说自然是防身,用不用得上,先带上准没错。
两人出了城,来至城北三十里处,这里有个破庙,走了近一个时辰,梅枝见沈玉蓉辛苦,建议她停下来歇会。
沈玉蓉实在口渴了,决定歇会喝些水再走。两人下马,牵着马进入破庙。
刚进去便听见有人叫嚣怒骂声:“让你个叫花子,占我们的地方,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老叫花的地盘,在这里过夜,得懂规矩。”
沈玉蓉顺着声音望过去,见几个乞丐围成一圈,拳打脚踢的,像在打人。沈玉蓉怕闹出人命,喝止住:“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几个乞丐闻声回头,见是一位贵公子,忙拱手行了一礼,解释道:“这人,占了我们地盘,赶也不赶走,我们教训教训他。”
沈玉蓉打量着这破庙,出声询问:“这破庙是你们家的,看你们的穿着,是乞讨的,生活本就不易,何苦为难别人。”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扔给领头的乞丐,“行走江湖,都不容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请你们高抬贵手,饶了他吧。”
几个乞丐本就是拿钱办事,没想闹出人命,得了一块银角子,笑嘻嘻结伴走了。
沈玉蓉走到那人跟前,蹲下喊了喊:“喂,喂,你还好吧?”
地上的人没反应,好似昏了过去,沈玉蓉叹息一声,对身后的梅枝道:“来,搭把手,把人扶到屋里去。”
梅枝迟疑片刻,将沈玉蓉拉倒偏僻的角落,小声道:“公子,这人身份不明,且虎口有老茧,一看就知惯用刀剑,咱们赶路要紧,莫要蹚浑水。”
她不是怕麻烦,是怕沈玉蓉有危险,她总觉得地上的人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沈玉蓉不忍心,思忖一会儿道:“总归是一条命,还是救下吧。”地府的冤死鬼太多,何必再多一个。
梅枝将那人扶起来,喂了些水,抬头见沈玉蓉准备喝水,制止了:“公子,水凉,我去捡一些柴,把水烧开再喝吧。”说着作势往外走,回想起还有一个人,顿住脚步,这人身份不明,不能将夫人一人留下,又道,“公子,骑马累,您也出去走走吧。”
沈玉蓉道:“我留下吧,这人昏迷不醒,要是来了野兽,把他吃了,咱们不就白忙活了。”
梅枝就怕人醒了,对沈玉蓉不利,见沈玉蓉不去,也留下,还说沈玉蓉一人留下她不放心。
沈玉蓉道:“我出去拾柴火你也不放心,我好歹也是练过功夫的,几个毛贼不在话下,你去吧,快去快去,路上注意安全。”
梅枝不再犹豫,转身出去了。她刚出去,罗俊玉便醒了,他打探到沈玉蓉出城的时间,乔装后,便在这里等她,这是去边关的必经之路。
果然,沈玉蓉来了,他被打也被沈玉蓉救了。
罗俊玉没有昏迷,一直是装的。他感觉出沈玉蓉身边的婢女有功夫,还不低,不敢贸然醒来。
等梅枝出去,他才悠悠转醒。沈玉蓉见他醒来,显得很高兴:“你醒了,你被那些乞丐打昏了,现在感觉如何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罗俊玉摇头,近距离听着她的声音,身上的伤一点儿也不疼了,反而有些庆幸。
沈玉蓉又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为何轮到这破庙中。
罗俊玉说了,没有丝毫隐瞒,只是隐去了给二皇子卖命的话,转而去游历江湖,可江湖险恶,被人陷害,才轮到道破庙中。
京城人很少有人知道罗俊玉为二皇子卖命,都知他去游历了,这也不算骗她吧,不知为何,面对那真挚的眼,他不想骗沈玉蓉。
沈玉蓉既同情他,又有些怜惜他,通房生的庶子,被嫡子排斥,在家无法立足,不得已出门闯荡,可惜江湖险恶,着了别人的道,差点丢了性命,越想越觉得可怜,于是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饼子,抹上牛肉酱,递给罗俊玉道:“饿了吧,吃吧,我亲手做的,味道很好。”
罗俊玉接过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暖人心脾。他在谢家盯梢时,也去过谢家的厨房,吃过这种牛肉酱,那时不觉惭愧,今日反倒不好意思了。
沈玉蓉见他吃了,问他味道如何?
罗俊玉点头,说很好吃,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沈玉蓉只觉他在外辛苦,食不果腹,也没多想。
不远处的墙上,一双眼紧紧盯着两人,仿佛能喷出火,又恨又气。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谢衍之,他得知二皇子算计沈玉蓉,再也坐不住了,安排妥当一切,马不停蹄赶回京城。
谁知竟看见这一幕,自己的娘子对着仇人笑语如花,温柔细语,他如何能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