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出的声音从头落下,温琢玉下意识仰头看去,褚江惑那张平静的脸逆在阳光之下,他内心一动,张口又闭上。
“你的手。”大概是因为昨晚温琢玉那些话,褚江惑主动走出这一步,蹲下身拉起温琢玉的右手。鲜血淋漓,将整只手掌浸染,青石板上也流了不少。温琢玉不觉痛吗?一直呆坐在地没反应。
血色刺眼,温琢玉看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褚江惑动作利索撕下衣摆一角缠住他的右手,“你不觉痛吗?”
好像没感觉……温琢玉的目光在手掌和褚江惑的脸之间流转,有点摸不清褚江惑突然而来的好是什么意思,难道昨晚的交谈起作用了?
一直没有听到回答,褚江惑狐疑地盯着温琢玉,这人色之中没有一丝疼痛感,有的是与他的伤无关的情绪。
四目相对。
片刻后,白清羽着急的走过来说道:“阿夙你快送二公子去包扎吧,就这样包住无济于事。”
褚江惑思绪一断,也不管温琢玉到底在想什么,用力扶他起身,怎料温琢玉跪久了又一直瘫坐在地,被扶起双腿一软又跌下去,险些带倒褚江惑,好在白清羽眼疾手快扶住他,这才合着褚江惑把温琢玉扶去端行宗管医药的温白那。
“伤口有些深,需要好些时日才能愈合,近来这只手算废了。”温白在温琢玉手掌上系了一个紧紧的蝴蝶结,勒的温琢玉皱眉头,“不能碰水,不能写字,不能拎东西。记住了。”
温琢玉点头,从上药开始才觉得手疼,这会儿药渗入伤口火辣辣的疼,偏巧温白这老头还勒他。
“他看起来很疼,可有止痛药?”白清羽瞧出温琢玉的异样,自己也受过伤,知道药渗入伤口时的感觉。
温白斜睨他一眼,不耐烦道:“没有。”又数落道:“这点痛都受不了,也别当男人了。”
温琢玉觉得温白对他好像不友好,不管友好不友好,也不会在这待太久,正要走时温白叫住他,将褚江惑与白清羽使唤走。
“温叔有事找我?”
温白淡淡地看他一眼,又坐回去,“你近来可有去探望过你兄长?”
温琢玉看他,“难道就我一人知道现在天上人间谁也不能进?”
温白又淡淡地看他,“你不知道摸进去?”
温琢玉抿嘴,片刻后说:“以我现在的能力,不行。”他只剩半颗金丹,御剑都有些问题,还摸进天上人间?怎么可能?随即他疑惑的问:“我兄长出什么事了吗?”
“以我现在的能力,不知道。”
“……”
“温离死了。”
“?”
“温雪臣说是在对付九针鸟时出的事。”
这个温琢玉现在才知道,当时他醒来已经回到晚来雪,温氏宗没有来看过他,也没有差人探望他,身边的温钧啥也没说。在他的眼里,什么都没变,一如既往。
“你就不觉得怪?本来九针鸟出现在附近就可疑,都知九针鸟之毒如何解,温雪臣却还要去取那只九针鸟的血。”
说实话,温琢玉当时就觉怪,只是没时间说,后来想想其中的蹊跷温氏宗等人肯定会察觉,便没有主动同温氏宗提起。如今温白觉察出怪,温氏宗肯定也感觉到了,所以才将温仪关在天上人间。可他都能想到的点,温白怎来问他?
温琢玉没有回答,陷入思索之中,他应该去见见温氏宗。端行宗的诡异,已经明显告诉他谁也信不过。须臾对温白愣愣一笑,“温叔不说我还真没想到。那按照您的猜想,雪臣师兄他有设计我兄长的重大嫌疑了?”
可能是他说的太坦白太直接,温白明显楞了一下,慌忙说:“这话我没说。”
温琢玉不理他的反应,继续说:“雪臣师兄与我兄长不是亲兄弟甚是亲兄弟,端行宗上上下下谁不清楚?甚至他们两比我和我兄长更像兄弟。你觉得他会设计我兄长吗?我不觉得他会。”
他十分笃定,丝毫没有怀疑温雪臣的样子,温白看不透,沉默不语,良久才悻悻说道:“大概是我想多了。”
“那事蹊跷是有的,幕后究竟是啥样的,我不想深究,也轮不着我管。你看我爹继续让我待在问心堂,意思就很明显了,这种事自有人去管。”温琢玉像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起身,笑了笑,“我得回问心堂去了。柳芳歌还在罚我呢。”
也不管温白有话没话,他直接出去,却在门口看到两个人架着沈幼之急匆匆赶来。
“大夫大夫!赶紧来瞧瞧!”其中一人大声喊道。
不用问温琢玉也知道咋了,定是沈麟的杰作,他自觉让到一边去,目光死死盯着脸色煞白的沈幼之,脸上难掩笑意。
“沈少主拿剑坎的,就砍在大腿上,流了好多血。”
在人声中温琢玉擒笑离去,暗暗给沈麟666,这比昨夜那一棍子更让他舒坦。
回到问心堂,他问柳芳歌可要继续跪着,柳芳歌看他一眼让他滚去上课,急匆匆走了。
“这个沈幼之真是令我叹为观止!沈麟都拿剑追了,他那嘴也没停下来,胡说八道,听得我都想揍他。沈麟没把他一条腿卸下来算他沈幼之走大运。”
最后一节课还没开始,先生没来,堂内议论纷纷。温琢玉做回座位上,看了一眼沈麟的位置,也不晓得沈麟会面对怎样的责罚。
“以前只听说沈幼之风流,宿青楼,喝酒听曲。近来瞧他当真风度翩翩,少年之身,已有风华绝代之感,用玉树临风形容也不过。只是……只是没想到他这人胡说八道起来够呛人。连让沈宗主去捧星宗提亲这话都说出来了。”
温琢玉恹恹的盯着苏绾绾,因为是背对的原因,看不着她是怎样的反应。可能自己的目光过于炽热,苏绾绾回身过来,冷清的眸子盯着他。
“……”
“你上次送我的药,我尚未用完。”苏绾绾将小药瓶放在温琢玉桌上,完了立刻回身。
上次苏绾绾因为站出来为温琢玉与沈麟作证也被柳芳歌罚了,出于感激个愧疚温琢玉特意去找温雪臣讨化瘀的膏药,当时出了事,后来又去讨了来托温钧给她送去。
苏绾绾是女孩子,不像男的皮糙肉厚,跪一上午膝盖肯定受不了,若是再留下点痕迹就更不好了。所以,温琢玉执意要给她。
没想到苏绾绾不曾用完又给了他,捏着冰凉的药瓶,温琢玉莫名有点感动,眨巴眼睛想跟苏绾绾道歉,抬头时瞧见褚江惑立在不远处,正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
从温白那出来没见着褚江惑的时候,温琢玉还有些许失落,猜想他定是同白清羽走了。回到问心堂却不见他们二人,他也不问,直到此时此刻,四目相对,相对无言。
堂上的议论声夹在他们之中,犹如无形的一双手将他们朝着反方向推开。
一堂课下来,温琢玉心不宁,先生说了啥一个字没听进去。想着熬到下课,再去找褚江惑试试。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先生一走,立马有人起身要去吃饭,温琢玉紧跟着起身,刚站起苏绾绾也站了起来,在他意想不到之中回身对他说:“你右手不便,我随你去膳堂。”
她的语气并不是询问,也不柔和,带着她身上的清冷劲,令人下意识觉得她在命令。
温琢玉越过她看了看褚江惑,他站在那似乎在等他过去,这可是好机会,趁着右手受伤修复一下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不能错过。他回看着苏绾绾,微笑道:“多谢大小姐的好意。只是我事先同温夙约了一块去用饭,下一次,下次我请你。”
他很耐心的等苏绾绾回答,直到听到她说“嗯”才走,到了温琢玉身边就说:“走吧,吃饭去。”
褚江惑看他一眼走了。
——
白清羽不在,给沈麟送饭去了,温琢玉觉得自在多了,不过用左手吃饭的样子有点艰难。
“需要帮忙吗?”经过一番犹豫后,褚江惑看着温琢玉问,他拿左手吃饭的模样别提多滑稽了。
温琢玉当然需要帮忙,左手拿筷子这种事他显然不熟练,“阿夙帮我取一个勺子来。这筷子实在拿不稳。”
褚江惑没有犹豫立刻去取勺子过来,见温琢玉吃饭没那么艰难才继续吃自己的。
饭后褚江惑的习惯是要去操练场陪白清羽练剑,而温琢玉琢磨着去探望沈麟一眼。
“师兄打算去何处?”今日温琢玉在,褚江惑不打算去操练场,或许白清羽也不会去,他探望沈麟去了,不会这么快赶去操练场。不如就跟着温琢玉,看他要做什么。
“去见见沈麟,不知他是什么情况。”
“好。”
沈麟本就有错在身,又伤了沈幼之,即便是沈幼之故意激怒他,动手了就另是一回事。柳芳歌斟酌后将他暂时关在端行宗的禁闭室,再通知沈宗主与星河宫宫主,具体怎么处理均由两位做主。
不过他没有命令不许人探望,温琢玉和褚江惑一路无阻来了,禁闭室地处偏僻,镶嵌在山里,外面有一条溪水,所以这里的环境还有点潮湿。
“唉!”温琢玉叹气,敲了几下门才听见里面的声音。
“谁呀?”
“我,老温。”
屋里立马传来脚步声,禁闭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沈麟兴奋的看着他,“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说着余光瞧见褚江惑,眼色暗了点,“这么晚才来,原来是陪小魔头去了。哼!”
温琢玉知晓沈麟惦记褚江惑跟白清羽之间的事,也不多做解释,“你不请我进去吗?”
“你可以进来,他不可以。”
褚江惑就没打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