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说回来,裴霜也只是一面之词,皇帝抵死不认也可能是因为真没做过那种事,季修睿不想冤枉他。
因此,只有看证据。
可苍柏去了海宁那么久,竟然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查到。
季修睿想起这事就烦躁。
唐晓慕白净柔软的小手抵在他眉心,将他紧皱的眉头温柔地推开:“又在想什么烦心事?”
季修睿顿了顿说:“母妃的事。”
唐晓慕了然,宽慰道:“别着急,再等等。现在各处情形都稳定下来了,下个月苍柏要是还不送消息回来,咱们再派人去海宁看看。”
季修睿微微颔首,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唐晓慕额前。
两人都爱清净,除了必要时候,身边都不需要人服侍。尤其是两人最近越发腻歪,季修睿与唐晓慕在一起时,下人都很有眼力劲地不往上凑。
院中只有他们两人,季修睿帮唐晓慕摘掉头顶飞落的淡粉花瓣,忍不住吻了下她的额。
女子身上的幽香萦绕在鼻尖,勾得季修睿心猿意马。他的吻不断下滑,吻上唐晓慕的唇。
唐晓慕腼腆的躲开,担忧地扫视四周。
“没人。”季修睿轻声说,再次吻住她。
唐晓慕才放松的心又一次随着他的吻紧绷起来。
前段时间季修睿一直在修养,两人即使接吻也都是一触及分,从未像今天这般……
唐晓慕渐渐察觉到季修睿的变化,稍稍抬起自己搁在他腿上的脚。
季修睿抱着她,与她耳鬓厮磨,含着她的耳垂,哑声问:“可以吗?”
唐晓慕知道他是指什么。
她的身子僵了一瞬,想同意的,却想起一个无奈的现实。
“我……”唐晓慕有些为难,低声说,“我那个来了……”
季修睿想起她月事来了,心拔凉拔凉。
唐晓慕抬头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脸色,季修睿下颌紧绷,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她小声问:“你很想要吗?”
想……
但……
季修睿犹豫片刻,哑声说:“没事,再等等也一样。”
这么久都等过来了,这不差这几天的功夫。
唐晓慕突然还有点心疼他。
……
第二日早朝结束,季修睿本打算去和唐元海再仔细商量下修补黄河河堤一事。
走到门口,一个小太监喊住他:“殿下,陛下请您去一趟。”
如今皇帝瘫痪在床,早朝由季修睿主持,这小太监肯定是奉命在这里专门等他。
陈登死后,左右丞相之位都空缺,季修睿养病期间又需要一人处理政务,便提了唐元海为左相。
短短一年之间,唐元海从工部侍郎升为当朝丞相,连升三级不说,中间还进了趟昭狱,着实令人敬佩。
见皇帝有话与季修睿说,唐元海也没横生枝节,笑呵呵道:“那臣先去把具体事宜再与同僚们商议,之后给殿下答复。”
季修睿微微颔首,迈步朝章台殿走去。
原本点着龙涎香的章台殿此刻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季修睿进屋时被扑面而来的药味刺得几乎不能呼吸,不禁让他怀疑自己当初病着的时候,屋子里是否也这样难闻。
“天好的时候,把窗都打开通风。”季修睿吩咐完宫人,忍着不适走进屋去
皇帝躺在床上,刚由石忠喂完药。见到季修睿来,他还算高兴,含糊地说:“来了啊。”
“儿臣见过父皇。”季修睿与他见礼。
“免了。”皇帝说话并不利索,像是嘴里含着东西。但见自己沦落至此,季修睿对他还一如既往地尊重,又很高兴。
石忠帮皇帝将嘴角残留的药汁擦掉,端着药碗离开。
宫人为季修睿搬来一张玫瑰椅,也很快退下。
屋内只剩下父子两人。
横亘在季修睿心头的疑问再一次蠢蠢欲动。
他袖中的手机握成拳,让自己忍住询问的冲动。
皇帝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先一步开口:“听说你提唐元海做了左相?”
本朝以左为尊,唐元海如今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先前皇帝也找季修睿说过这事,但那时唐元海只是代丞相,季修睿敷衍皇帝之后会再择贤能,皇帝便也没再多问。
然而季修睿病好之后,觉得唐元海这段时间做得不错,直接正式委任他为左相。
皇帝一听到这消息,当下就躺不住了。
他略有些费力地开口:“睿儿,唐家有一个唐元明就够让朕头疼的了,你怎么还真让唐元海做了左相?这样岂不是将整个大周都交到了唐家手里?”
“不选他,也会有别人来做左相。不是唐元明带兵,也会是别人驻守漠北。父皇,总会有人在他们的位置上。现在他们俩都做得不错,没必要因为他们是兄弟就刻意打压。”季修睿说。
皇帝着急:“你懂什么?若是他们两个安分为臣还好,若是他们有了反心,唐家如今有兵有权,随时都能反了你。”
季修睿沉默片刻,看着皇帝浑浊而不满的眼睛,淡淡道:“反就反了吧。”
皇帝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儿臣说,反就反了,随他们去。”季修睿靠在玫瑰椅上班,眼皮都没抬一下。
皇帝差点一口血气死,要不是全身瘫痪,他早就一巴掌扇季修睿脸上去了。
“你胡说什么!”皇帝怒斥,“我们季家的江山,怎能拱手相让?你与季云初斗得那般艰难,难道就是为他人做嫁衣吗?”
季修睿不咸不淡地开口:“唐元海这些年虽然一直都只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工部侍郎,但儿臣查过他过往政-绩,他经手的工程是工部所有工程中贪污最少的。而且,工程质量也是最好的。光这点,试问大周几个人比得上他?”
皇帝还处在季修睿那句“反就反了”的恼怒中,没有回答。
季修睿也不需要他的答复,继续说,“唐元海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往上升的机会,但很多次他都把机会让给了年轻后辈。您说他为什么这样做?”
“朕只知道唐家如今就是头猛虎,随时都能将我们父子咬死!”皇帝没好气地说。
季修睿没理会他的恼怒,自己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唐元海知道避嫌,知道自己不缺这个升迁。他妹妹是当朝太后、弟弟手握兵权,儿子在翰林院,亲家是封疆大吏,唐家已经够显赫的了,他身为唐家家主、世袭的唐国公,没必要再往这烈火烹油中添一把柴。这说明他不是个执着权势的人。”
季修睿的语气始终很平静,但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带上了一丝讥讽,“或者也可以说他是为了尽可能不让您忌惮唐家,才这般谨小慎微。”
皇帝冷哼:“他既有这样的心智,就更得提防。而且唐家还有唐元明这个心腹大患。他若没有二心,为何朕多次调他回京,他都找理由拒了?”
“把唐元明调回京城,那派谁驻守漠北?见利忘义的朱东宇?还是通敌叛国的郭放?亦或是贪生怕死的赵利?”季修睿反问。
皇帝全然不觉得自己错了:“唐元明若真是一心为国,就该早日为大周培养好能为朕驻守漠北的接班人,而不是自己牢牢把住兵权不放。”
“他培养出来了。上元节那晚,您也应该看到了唐泽旭的军事才能。”季修睿说。
皇帝现在一想到唐家人出色就来气:“他培养自己儿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他就是想在漠北称王!”
“千兵易得,良将难寻。唐泽旭既然有这方面的天赋,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尽心培养。”季修睿其实完全不用跟皇帝说这些,但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他愿意多说几句,“父皇,儿臣去过漠北,见过唐泽旭在前带头冲锋的场面。他们父子是真心护国,您还是不要再恶意揣测他们了。”
皇帝冷哼一声,沉默片刻,冷声道:“你这么信任唐家,是因为你媳妇吧?”
季修睿没出声,他不否认其中有唐晓慕的缘故。
退一万步说,即使唐家真的叛变,至少唐晓慕还能活得很好。
而他若是没有唐晓慕,死就死了。
季修睿真的不在乎。
皇帝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冷声说:“朕当初只当太后是想给她寻条出路,朕怕你孤孤单单死了,觉得有个王妃陪你,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谁知唐晓慕那般了得,竟将你哄得团团转。睿儿,朕实话跟你说了吧,当初先帝赐婚的圣旨是假的。”
季修睿知道这事,但从未放在心上。
皇帝以为他不知情,继续说,“太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假圣旨,朕懒得跟她计较,想着放个女孩儿出来不足为虑,便答应了这门婚事。万万没想到放出来了个祸害……”
季修睿原本就不爱与人争论,皇帝瘫痪之后,哪怕有些话季修睿并不同意,也懒得跟皇帝争辩。
可一听他说唐晓慕不好,季修睿立刻变脸,沉声打断他:“慕慕很好。”
皇帝不满地剜他。
季修睿耐心尽失,绷着脸站起身:“儿臣改日再来看您。”
“朕还没说完!”皇帝恼怒,可季修睿像是完全没听到这话,直接走了出去。
皇帝恨极,可他也知道自己如今没有与季修睿抗衡的能力,只能愤愤停下话头,不甘心地躺在床上。
石忠等候在门口,送季修睿离开后才回到屋内,温声劝皇帝:“陛下,殿下还年轻,太子妃是陪着他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他念情是正常的。您别生气,喝些水润润嗓子。”
石忠给皇帝喂了小半碗水,皇帝忽然想到什么,吩咐石忠:“睿儿最近的差事办得不错,你去朕的库房给他挑些好东西。另外,再去教坊司挑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要会来事的那种,一并送去。”
石忠脸色大变:“陛下,这恐怕不妥……”
皇帝瞪他:“不妥什么?他母妃去得早,如今宫中是太后做主,朝中又是唐家说了算,朕再不为睿儿考虑,还有谁会为他考虑?难道要睿儿做唐家手中的傀儡吗?还不快去!”
“是……”石忠缩着脖子应了一声,为皇帝盖好被子才小布出去。
这消息很快就送到了季修睿手中,章台殿的人办事尽心,传讯的条子上不仅写了皇帝要给赏赐,还把每件赏赐之物都列得清清楚楚。
皇帝大概是怕季修睿抛弃自己,隔三差五就会赏些东西,凸显自己还有用。
季修睿对此见怪不怪,对这些赏赐并未放在心上,扫了眼前面就让人把纸条烧了。
这些东西送去后唐晓慕自然会为他妥善料理,不需要季修睿格外费心。
他太忙了,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也就是这样,季修睿漏掉了写在最后面的“教坊司女孩两名”。
开春后,原本朝中担忧的黄河决堤没有发生,让人松了口气。但几处河堤不稳,必须在夏日暴雨来临前修缮完毕,不然还有决堤的危险。
季修睿与工部、户部的人多番商议,才最后确定了一个最佳修堤方案。
确定下这事,他又得出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