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渐之白日里忙了一天,晚上又冒雨连夜出城去请女医,顺带将阿七接回了将军府,第二日天亮才有空过来探望病中的关泠。
他执伞站在门外,欲唤她开门,听到里面琉璃玉碎的声音,轻咳了一声,半开玩笑道:“小妹,别再砸了,将军府这些年很不景气,你再胡闹,府中上上下下就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关泠动作一顿,面上有些窘迫,偏偏沉玠也听到了,一双凤眸含春带笑,似是在嘲笑她的“家境贫寒”。
“胡说,府里有那么多古董名器,狗奴才惹我生气,我不过砸几个教训他罢了,怎么会把家里砸穷?”她挣开沉玠的桎梏,偏起头瞪他一眼,那人脸上的笑容才微微收敛。
“你房里的那几样最为贵重,说是镇府之宝也不为过。”陆渐之有些心疼地提醒她。
“我的院子都长满野草了,枫杨高得盖过屋顶,可见我在这里并不受待见,所以渐之哥哥,你不必再哄我了。”她却并不相信,想起寄人篱下那几年,回到家里更像是做客,脸上的情落寞又倔强。
“这倒怪了,你自小便喜欢芳草萋萋,古树参天的盛景,我特意叮嘱他们不要剪裁,反倒惹你不开心了。”陆渐之笑着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宽慰,“看来小妹真得长大了,小时候那些与常人不同的喜好也变了。”
“你竟然一直记得。”关泠听了这话,心中触动,勾起年少时的亲密往事来,便嫣然一笑,眸子里光彩熠熠。
沉玠凝望着她略带娇羞的女儿家模样,心中微动,低声道:“你竟然也会笑。”于意料之中,收到一个笑意未散的白眼,她待他态度实在是恶劣。
陆渐之知她不再恼了,便让她开门,好叫下人们过来收拾满地的狼藉,女医也很快来到别苑,替她疗伤。
关泠唯唯应声,对陆渐之说自己要更衣,让她且侯着,她先将沉玠引到后院,令其从后门离开。
沉玠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关泠的外衣裹在她裸露的肩上,复杂地看了她几眼,便收回目光,匆匆离去了。
风雨未停,关泠望着那道锦色身影消失于青灰色的雨雾中,想起他额角的伤,有些怅然的觉得,或许应该给小王爷一把油纸伞。
沉玠淋了一场急雨,回到驿馆的当夜便高烧不醒,病来如山倒,一病便是数日。再痊愈时,头上还多了一条醒目的青痕。皇帝又命人过来传话,令沉玠早日启程,将宁府两位千金接回长安。
临行前夜,陆渐之私下问关泠是想留在将军府做大小姐,还是回长安做丞相府的表小姐。
关泠亦认真想过,倘若留在西疆,跟沉玠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至少一生平安无虞。等过两年她及笄了,父亲便会让她嫁给陆渐之,从而借此将整个将军府托付给他。
似乎没什么不妥,这一生便也这样过了。
或许陆渐之对她有青梅竹马之情,又或许他心中真正喜欢的人是宁葭,只是身份悬殊,云泥之别,那些情情爱爱实在算不得什么。
只是她前生罪孽深重,曾杀人害命,满手血腥,如今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嫁给他,清白无辜地跟他在一起一辈子。
那般光风霁月的陆小将军,应该配一个善良温柔的女子为妻,家世可不必显赫,性子却一定要好,郎才女貌,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话。
至于沉玠和宁葭,天家和世家联姻,有益于平定天下,造福万民。四海之滨,五湖之堤,还有谁能撼动七王爷的诸君地位。届时宁葭成了皇后,母仪天下,她本就有普度众生的志向,是黎明百姓的福气。
关泠这样想着,便回答陆渐之,她仍愿意回到长安。她说,她很想快些长大,然后,嫁给卫侯,相夫教子,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得以重生,冥冥之中总觉得是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以此消弭自己前生犯下的罪孽,将她曾破坏的、搅乱的、亏欠的所有人的人生都偿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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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西疆终于结束了
开启第二卷
卫虞:赶紧把家里值钱的宝贝都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