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酒席差不多进行到了一半。
孔妙在倒茶之际,又忍不住偷偷打量着这个男人。
傅春聆如今早已过弱冠,正是英气风发的年纪,举手投足,言行身段,皆比当年成熟许多。五官一如既往的完美精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极其富有男子魅力。
这样优秀的男子,恐怕是全京城的女子都趋之若鹜的良配人选吧?
见傅春聆只是一味的喝茶,确实滴酒未沾。孔妙凑过去,努力让脸上堆满笑容,轻轻地问道:“王爷,您怎么不喝酒呢?”
傅春聆正端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听到她的问话,便放下杯子:“什么?”
见他没听清楚,孔妙又凑近了些,几乎快贴着他的耳朵:“奴家是问,王爷为什么不喝酒呀?”
傅春聆这回听清楚了,眼睛直视着前方,没有做出回答。
孔妙本来目的也不是这个,只是寻个由头跟他搭话而已,看他不回答也没有作无意义地纠缠。暗地里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那话搁在嘴里就跟烙铁似地翻来滚去,打转了好几圈之后,还是磕磕断断地冒了出来:“王爷,您、您还认识我吗?”
问完之后一脸紧张地仰头,恒久地凝视着他。
傅春聆嘴角噙着一点笑意,语气和缓地开了口:“记得。”
一听这话,孔妙的两只眼睛立刻从瞳孔往外放出光,一把拉着他的手紧紧握住,兴奋地脸都红了:“太好了,太好了,你、你还记得我!哎,我真是高兴啊!”
傅春聆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淡淡一笑:“本王没有得失忆症,自然是记得你。”
察觉到他的冷淡,孔妙尴尬了一下,搓着手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地说道:“是我啊,我是妙妙呀!”
傅春聆微微侧过脸去,心不在焉地点头:“嗯,你说过,本王记得。”
孔妙彻底没话了,忽然又觉出一丝不对劲,终于恍然大悟——敢情他说的记得,是指那天晚上的事!
一想到和他经历过那场热情旖旎的欢爱,脸上就不禁一阵热浪滚过。
“王爷,其实我是……”孔妙看着面前的俊美男人,忽然说不下去了。
她要怎么说呢?又该说什么呢?
难道要说自己就是那个他念念不忘的妙妙吗?他会相信吗?就算相信了,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会愿意接受一个勾栏院的下九流妓子?
越是这样想,孔妙的心就越沉下一分,一路沉下去,直沉到那黑不见底的深渊里去……自己是凭什么以为傅春聆还会喜欢现在这个水性杨花、丑恶不堪的自己?
心脏像是被一根无形的尖刺狠狠戳了一下,疼的透心凉。
最开始的兴奋喜悦,也早已转瞬不见。
傅春聆扭过头来望向她,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疑惑地开口问道:“你方才是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她忽然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说出来,否则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傅春聆还想再问,这时,阮夜真靠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酒意:“哎,傅王爷怎么不喝酒呀?”
见状傅春聆只得转过头,应付阮夜真去了。
见他不再搭理自己,孔妙不禁松了一口气,随即苦笑一声,心下一阵黯然。
“本王不胜酒力,阮将军要与本王对饮的话,那本王只能以茶代酒了,”傅春聆倒了一杯茶水,淡笑着望向阮夜真,“希望将军不要介意啊。”
阮夜真摇头道:“茶?喝茶没意思。”
傅春聆笑:“阮将军若是存了与本王对饮的心思,那怕是要落空了呢。”
“王爷不厚道呀,你这个东道主都不喝酒,那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将军量如江海,饮五斗不乱。本王酒品不雅,怕到时耍起酒疯来,将军你招架不住啊。”
阮夜真张了张嘴,仿佛是想象不出来他耍酒疯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不禁失笑道:“哎,王爷啊……哎。”
傅春聆拍一拍他的肩膀,笑道:“阮将军既是如此海量,可要多喝几杯,千万尽兴。”
阮夜真顺着他的力道把胳膊肘支在桌沿上,嘿嘿笑道:“我是个粗人,有酒喝酒有肉吃肉,王爷盛情款待,哪有不尽兴的道理,不尽兴也尽兴啊!哈哈。”
说话间放出目光打量了一眼后面的柳青青,接着嘴角翘起一个小弧度,笑说道,“早就听闻王爷有一位红颜知己,名叫柳青青,是京城正当红的花魁里头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如今得见,果然是生得冰肌玉骨、闭月羞花。”
傅春聆一时没明白过来他怎么突然绕到柳青青身上去了,顺着他的话,思索着点头答道:“青青她,确实长得漂亮。”
阮夜真笑眯了一双眼睛,毫无避讳地道:“我在塞外多年,见多了平板身子的男人,已是许久没碰温香软玉啦。”说完又是嘿嘿一笑,举起酒杯主动和傅春聆的茶杯一碰,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傅春聆听出了他那话里的意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阮将军落花有意,本王自然不能做那流水无情,自当愿意成人之美。”
闻言,阮夜真精气足地哈哈大笑:“那我在这里就多谢王爷美意了。”
孔妙有些同情地看了看身后的柳青青,要是她知道傅春聆把她当做拉拢人心的工具,随意献给了别人,不知道会是什么想法。
此时站在后面的柳青青余怒未息,正暗地里咬牙切齿的盯着孔妙,仿佛是要在她身上戳出一百个一千个窟窿!
这个小贱蹄子,她饶不了她!
那厢傅春聆和阮夜真又若无其事地说了几句闲话。阮夜真面色红润,兴致高昂,兀自倒满了一杯酒,递过去:“老喝茶多没意思,没滋没味儿的,咱们难得有机会坐到一起吃饭,怎么也得喝点酒助助兴,来,我敬王爷一杯!”
傅春聆抬起一只修长的手,压住他的手腕,面上犹带笑容,色亦是客气得体:“本王确实不胜酒力,将军就不要灌本王的酒啦。”
阮夜真喝得有些上头,不解地絮絮说道:“哎,王爷怎么不爱喝酒,男人嘛,不喝酒可不行呀。”
阮夜真之前并未与傅春聆在酒桌上打过交道,所以还真是不晓得他这不喝酒的习惯。但在座的其他人却是知晓的,见阮夜真一个劲地要灌傅春聆的酒,坐在另一边的司马深深连忙起身上去解围。
“阮兄啊,不就是喝酒嘛,跟谁不是喝,何苦非要找傅王爷,莫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吧?”
他这一开头,旁人也跟着反应过来了,席上立时一片活跃,一个接一个的过来敬酒。
“就是就是,来来,我们与你喝!”敬酒之声此起彼伏。
几杯酒下肚,众人看他喝的痛快,纷纷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