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多月过去,院子里搭建的葡萄架已经成熟了,廊架顶上盘绕着的枝枝蔓蔓被烘得干硬发黄,垂下来掉得老长,日光从枝叶的间隙里漏出来斑驳地照在地上,自然形成一片夏荫。库房里面放着一张紫檀雕花屏罗汉床,梁宜玟一直嫌它老气沉沉的,今天却吩咐佣人将它搬出来放到葡萄架下,铺上藤席,供她们温书乘凉。
温书,只是梁宜筠一人而已,她抽空溜一眼四妹,催道:“不是说好一起温书么,你还躺着干什么?快起来。”
梁宜玟懒洋洋地躺在那儿,脸上盖着一本数学课本。她最讨厌的便是数学,那些阿拉伯数字和字母组成的式子,一看就犯迷糊,偏偏最先拿到手的就是数学课本,因此她也就理直气壮的睡大觉了。
梁宜筠又道:“数学这一门课你是打定主意要抱鸭蛋回来孝敬长辈么?爸爸他又不喜欢吃鸭蛋,嗳听见没有?你还睡,快起来呀。”
梁宜玟瓮声瓮气地道:“我又没睡,你把书翻得哗啦哗啦响,谁能睡得着啊?”掀开课本,又盯着长条条的藤蔓发呆,那颜色有点像爸爸弹在烟灰缸里的雪茄烟灰。
她慢慢地蹭起身来坐着,见小茶几上面没有可吃的食物,便道:“这个该死的阿碧,叫她拿茶点来,也不晓得拿到哪儿去了。”说着又拈了一颗葡萄,剥去皮,往嘴里送。
梁宜筠笑道:“就快到饭点儿了,咱们去大妈那儿吃饭。”
梁宜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道:“是大哥回来了?我这就去找他!”
梁宜筠合上书本,笑道:“大哥没回来。是鸿哥哥,他晚上在家饭,大妈说要多做几道他爱吃的菜。”
梁宜玟重新躺下,叹声道:“没劲!这太阳晒得人头疼,我才懒得去呢。”
梁宜筠也不勉强她,便道:“你记着叫人把我的书送回去。”梁宜玟答应了。
当天晚上,月亮圆圆地挂在中天,草丛中的虫类嘤嘤唧唧地叫着,庭院里的灯也熄灭了,因为梁宜玟觉得这样很像是在夏日野宴。父女两个坐在罗汉床上聊天。梁敦道刚刚参加晚宴回来,没来得及休息便赶到院子里来。
他翻着薄薄的功课本,状若无意地问四女儿:“快期末考试了吧,复习得怎么样?”
梁宜玟有些心虚:“复习得还可以。”末了又轻声添上一句:“爸爸你知道的,我数学一向不好。”
梁敦道抬眼望着女儿粉面朱唇的面容,呵呵笑道:“唔唔尽力考便是了,暑假就可以痛痛快快地玩。”
梁宜玟得到一张护身符,立即凑到爸爸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摇晃着道:“爸爸,那你要奖励我什么呢?我很贪心的哦!”
梁敦道摸摸她的手背,笑道:“嗳哟爸爸要被你给晃晕了。乖女儿你想要什么,爸爸就给你买什么。”
梁宜玟把嘴凑到他脸颊上,重重地啵了一口,笑眯眯地道:“谢谢爸爸!”
梁敦道还是呵呵笑,又问道:“听说你们学校的杜同学很喜欢你,有这回事吗?”
梁宜玟咦道:“谁告诉你这件事的?讨厌。”
梁敦道忽然面色郑重地反问道:“宜玟,这件事情是爸爸我不可以知道的吗?”
梁宜玟娇声娇气地分辩道:“不是的,是他喜欢我,我是不喜欢他的。爸爸,杜乔新那个人喜欢过很多女同学,我又怎么会喜欢他呢。……”听了这话,梁敦道那颗悬吊吊的心终于能够放下来一些,转念一想,那个人模狗样的少年定然不会轻易罢手,心又一点点悬上去。
在晚宴上,居然恁胆大跑到他跟前来作自我介绍,还说什么非常喜欢宜玟,更可气的是还对着他一番刨白,简直不像话!好在他的乖乖女儿是个听话懂事理的,不觉眉开眼笑道:“宜玟你做得对,对付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就是要坚决拒绝,以后他要是再来骚扰你,你就告诉爸爸,爸爸替你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