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购恒远纱厂的事情没有谈妥,赫尔曼.佩蒂特不打算放弃这块到了嘴边的肥肉,于是在几天之后,他又致电给邓育诚。
这一次不是打到他的办公室里,而是打到他的家里。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看似无用的事情,时间是上午十点钟了,忙碌的丈夫应该早就去上班了,只有他美丽的妻子守在家里,她会自然的接起电话,用黄莺一样的声音向他问好。
在邓育诚家里度过的那个夜晚,他并不止吃了一餐饭,还留下一张写了自己地址和电话的纸片给女主人。
虽然她一再强调这是为了丈夫而要的,但赫尔曼自大的认为这位夫人是在有意的撩拨他,对待丈夫她有意无意流露出淡漠疏离的情,但对待他却是热切而娇羞的,在他面前扮演这样情的女人数不胜数,但她是最自然的那一个。
赫尔曼等待着电话被接起的瞬间,他弹着桌面掩饰等待的焦急,电话那一头终于传来声音,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柔和的女声向他问好。
“您好,请问邓育诚先生在家吗?”虽已确定接起电话的人就是她,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发问了。
“是赫尔曼先生吗?”电话那一头的女人认出了他,向他解释道,“育诚去了纱厂上班了,要晚上才能回来呢,您要是急着找他,可以打去他办公室里。”
“您是邓太太吗?”他明知故问,又满带歉意道,“抱歉打扰您了,我等下会再打给邓先生的。”
“我叫祝晚亭,你可以叫我晚亭的,赫尔曼先生。”
“什么?”从她无波澜的声音里,赫尔曼听出一点诱惑的意味,在他行走于这片土地近十年的认知里,贤妻良母是羞怯胆小的,和陌生的男性说话都会让她们无地自容,而这个女人却大方的告诉自己她的名字。
她说自己叫祝晚亭。
祝家是恒远纱厂的大股东,按照中国的人情世故来讲,邓育诚和他的妻子应该是在家族撮合之下结合的,怪不得他们夫妻之间并不亲近。
“再见,赫尔曼先生。”她故意很快向他道了别,挂掉了电话,电流的滋滋声还在响着,她话尾的余韵还在他耳蜗里蔓延,赫尔曼放下电话听筒,手指陷进浓密的胡子里摸摸自己的嘴唇。
他开始期待再一次见到这位邓夫人了,哦不对,他应该叫她晚亭。
祝晚亭看着被自己放下的电话,唇角泛起一点笑意。她知道赫尔曼是耐不住的,当一个女人对陌生人男的热切过了分,难免会让对方多一点心思。赫尔曼绝不像是不解风情的那一类,法兰西的浪漫风流徜徉于他一言一行之间,她总是很喜欢这样的男人,故而也使出一点办法去勾引他,让他也对自己着迷,这样才公平么。
那么多年过去了,祝晚亭发觉报复的机会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恨意的芽一夜之间肆无忌惮的生长着,将她一颗心都撑破了。
在那些总是闲暇的太太小姐们口中,她打听到赫尔曼的一些事情,他大概四十岁上下,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名下有几间实业。近年来本土实业如雨后春笋一般茁壮生长,又逢民众爱国情绪高涨,外资工厂的效益并不好,她仔细的想了想,那天他登门拜访,估计就是在和邓育诚谈纱厂的事情。
祝晚亭的心内已经有了些计划,偷情的快乐是次要的,她在构想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变革。
她本来就不该被锁在这一栋渺小的洋房里的,祝晚亭走到窗前,打开玻璃窗户触摸云间洒下来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