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回家里最大的好处不仅是可以脱离邓育诚,更好的事情是她和故友叙旧变得方便了。『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
司机载着祝晚亭去了芙丽丝酒店,这是整个法租界里环境最好,装潢最雅致的一家酒店,还有一个漂亮的大花园,有身份的小姐太太们都喜欢来这里喝下午茶,消磨午后闲暇时光。
以前在邓家住着的时候,她很少来这里,一来是过来需要一个多钟头,实在不方便,二来嘛,则是不想让邓育诚知道她的社交关系,平凡已婚妇人的形象,总要做的像模像样才好。
今日做东的是她在学堂里的好友乔曼宁,曼宁是市议员乔润竹的次女,乔家名下的银行和洋行都是她一手打理的,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了。来赴宴的除了曼宁还有她在女子中学的同学方渐雅,女中毕业后,渐雅去了英国学医,学成归来后,就在租界里的博爱医院工作了。
祝晚亭想起她们总是羡慕的,曼宁和渐雅都可以做出一番事业,并且拥有幸福的婚姻。但反观她,则被禁锢在封建的余孽下,假扮一个温驯的妻子。
但她是不能去埋怨谁的,当年她心如死灰,再也没有力气去反抗自己的命运了,失望和恨意让她崩溃,让她失去理智,就这样把自己最好的年华葬送了。
现在祝晚亭不觉得后悔了,因为她等到了。
汽车在芙丽丝酒店门口停下,祝晚亭下了车,吩咐司机等到电话再来接她。
侍者带她走进酒店后的花园,在深处的花木围绕中有一间玻璃房子,侍者打开门请她进去,祝晚亭点了点头,从手包里拿出几张纸币,当做给他的小费。
祝晚亭一向最守时,今天也是如此,离她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她坐在玻璃房子里,享受清凉和眼前的美景。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上午的一场好戏看得过瘾,但她并不急于借此摧毁这段婚姻,她的计划还长远着,急不来这一时。
侍者带着一壶茶和小点又回来了,想必是怕她一个人坐在这里太无聊,先上一些吃食让她消遣。
祝晚亭捻起装蜂蜜的白瓷罐,倒了一点在茶杯里,花茶顺着壶嘴流下来,冲散了透亮的金黄蜂蜜,她用小勺子搅匀,喝进口里。
法国人喝花茶不喜过多的辅料,但上海滩的女眷们嘴里清淡不得,芙丽丝的花茶旁便多配了一罐蜂蜜。
甜滋滋的味道倒也不错的,祝晚亭慢条斯理地饮了半杯,余光瞥见侍者带着一个穿衬衣西装裙的女人走了过来。离近了她看清那是曼宁,曼宁一向喜欢西式利落的打扮,倒也很衬她气质。
“哎呀,晚亭,”乔曼宁一进门就抱她个满怀,“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你也真是狠心,那么久都不来找我们。”
“我住在杜美路,来这里总是不太方便的嘛。”祝晚亭拉着她的手坐下来,给她倒上花茶,“而且,我丈夫他……”
“哎呀,提他做什么,煞风景的很。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今天我们终于有机会见一面了。”乔曼宁捧起茶杯,认真地看着祝晚亭,“晚亭,你今天气色这么这样好,有什么喜事吗?”
“有么,一定是你多心了。”想起昨晚的事情,祝晚亭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要说喜事,皮耶罗公司看上了恒远,正要提供一批新式的机器和技术工人给我们呢。”
“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我怎么能错过?伯父已经差人送了请帖到乔公馆去,届时我父亲肯定要出席的。”乔曼宁端了一块布朗尼,用叉子切下一小块,递到祝晚亭唇边,“不过说来也怪的,皮耶罗公司一向只谈收购,也不知道这次怎么发起善心了。”
“有我父亲坐镇,收购恒远谈何容易。”祝晚亭咀嚼着湿软的布朗尼,巧克力的淳苦在她嘴里散开,“不过,皮耶罗看中了恒远倒不是一件坏事,我父亲一直苦恼无人能接手他的心血,恒远这样大的一块招牌,洋人还是会器重的。”
“说到这个,也要怪伯父不器重你,那么早就把你嫁了出去,要是他肯把恒远交给你打理,现在怎么会愁这些事情。”乔曼宁说着话,抚了抚她肩头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曼宁。”祝晚亭面色黯然,心下却发笑,“对了,知微最近怎么样,也好久都没有见到她了。”
“你说黎知微,我上星期才见过她,怎么,你想跟她商讨报道交接仪式的事情?”乔曼宁记性好,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不过嘛,她才刚休完产假,上一次才和我说她在报社里说话不管用了。”
祝晚亭疑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哦,知微之前不是带了她表妹陆念去《申报》帮她,她生孩子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过问报社里的事情。”乔曼宁说出自己的见闻,为她解惑,“那个念念也是脾气好能忍的软包子嘛。她回去才知道自己的姊妹被人欺负了,闹到主编哪里去,也只得了几句不瘟不火的安慰,你说她心里哪能好受啊。”
“哎呦,那她丈夫就没有出来给她讨公道?”祝晚亭心下觉得这件事情不太简单,便继续追问道。
“怎么没有嘛,杨少爷怎么舍得自己老婆闷气,最后那个不识好歹的小丫头被扣了一个月工资呢。”乔曼宁一脸嫌恶,“知微同我讲,那个女孩子心计多得很,现在怕是又去别处找靠山了。”
“这样子啊,那她叫什么名字?”回想起邓育诚昨天的一番话,祝晚亭决定约黎知微出来见上一面,但在这之前,她想把这则轶闻打听的清楚些。
“好像叫什么……杜小媛吧。”乔曼宁想了想,突然目光又被屋外来人吸引过去,“哎,你看,雅雅来了呢。”
祝晚亭随她一起望向玻璃外面,心里却在计较些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