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季斯祁时常抽空来看她,而雨曈亦愈来愈期盼他的到来。在他严厉督促下,雨曈丰润许多,开朗的笑容亦愈加地美丽动人。
就像含苞绽放的花朵;就像蜕变展翅的彩蝶;得到充沛的养份,她耀眼灿烂地让所有人都惊地发现了她的改变。
是的,半年来她确实改变惊人。而她养份的来源——是季斯祁。
他总带给她许多欢乐;他总带给她许多惊喜;如寒冬中的太阳,无私地照耀着雨曈,他总大方地赐给她源源不绝的温暖。
半年来一点一滴进入她的生命,占据她的世界,他的出现为雨曈悲惨的命运带来一线曙光。只是,她的快乐却总是有些短暂;每每遇上他黑暗的心情,她的心亦随之荡到谷底,忧愁的小脸就如同凋零的花朵一般枯槁。
这日,她再度遇上季斯祁阴郁的脸孔。
走在凤凰城夜里的後花园,相差约莫一公尺的距离,季斯祁将她冷冷抛在後头。迳自沈浸在黑暗的思绪,安静的空间紧绷地已无往常的欢乐。
看着他的背影发愣,顿时,她感到这样的季斯祁离她好远……好远……
不明白他的心究竟藏了什麽伤口。她想靠近他;她想安慰他;但她的靠近,换来的却是他更加冰冷的对待。彷佛在阴暗世界独自舔舐伤口的狮子,他始终将她阻挡墙外,无论如何努力,她始终进入不了他的内心世界。
她知道似乎有个人住在他心里,她知道是那个人让他痛苦、让他受折磨,让他活在挥不去的阴影里。但那个人是谁?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他一句话也不说?为什麽近在咫尺的他,此时却有如天涯般遥远?
他知不知道每每遇上他阴郁的日子,她有多慌张?她有多害怕?他知不知道见他这个模样,却只得无能为力站在一旁的她有多痛苦?有多伤心?
半年了,为什麽他要这样折磨自己?为什麽他要这样折磨她?再无法保持沈默,雨曈终於开了口。「斯祁——」
「嗯?」他停下了脚步。
「告诉我,好吗?」
皱了皱眉,他将视线移向了她。「告诉你什麽?」
「告诉我你的悲伤,告诉我你的痛苦,告诉我……」
「我没事。」他打断了她。
「你有。」
「没。」
「为什麽你不告诉我?」
她的咄咄逼人,已然引来他的不悦。「我说了我没事,你听不懂?」
「你有,你有,你明明就有!」雨曈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麽你不肯承认?为什麽你要这样封闭自己?为什麽半年了你还是走不出阴霾?为什麽你宁愿躲在自己的世界伤心,也不愿告诉我你的痛苦?」
他绷着脸。「不要自作聪明。」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躲在你的壳?难道你打算一辈子活在过去?难道你要一辈子做个缩头乌龟?难道……」
「够了,别再说了。」
「我要说,我要说,我偏要说!你不肯承认,是因为你不敢面对自己,你不敢面对自己其实是脆弱的,你不敢面对自己其实是受伤的,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一点也不勇敢?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其实是个胆小鬼?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一点都不可爱?」
「呃?」
季斯祁眯起的眼里,迸射出一道慑人的寒光。「自以为是剖析我的内心,自以为是替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怎麽你以为你是心理分析师?或者,你以为自己是老师,所以可以堂而皇之站在这里指着我的鼻子教训我?」
「我……」
「还是你为了刺探我的隐私,所以故意说出这些话激怒我,好套出我的话只为了满足你该死的好心?」
不,不是这样的。她没有,她不是他说的这样,他误会她了。
雨曈摇头否决他的指控。「斯祁,你听我说……」
「什麽都不用再说了!」他怒喝。
「你不需要解释,我也不想听你解释。」季斯祁撇了撇嘴角,丝毫不带感情地盯着她。「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简直令我厌恶!」
什麽?厌恶?
严厉的字眼,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刺向雨曈的心脏。
怔怔然伫立在原地,难以置信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一颗豆大的泪珠就这麽不争气地自她眼角滑落。他——厌恶她?
多伤人的字眼啊!他知不知道她的心有多痛?他知不知道她的心此刻正在滴着血?
她只是关心他,她只是不想看着他继续痛苦,她没有要刺探他的隐私,她也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为什麽他要讨厌她?为什麽他要讨厌她?
但他可不可以不要讨厌她?她不要他讨厌她……她不要他讨厌她啊……
「雨曈,谁欺侮你了?」
「凤姊……」呜咽了声,雨曈委屈地抹了抹眼泪。「我……我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为什麽……为什麽他要讨厌我……」
「是不是季斯祁?」
「我不要他讨厌我……我不要他讨厌我……」
见雨曈崩溃地抽抽噎噎,金凤不禁心疼地将她揽进了怀里。「别哭,别哭,有凤姊在,不哭,啊?」
「凤姊,怎麽办?他讨厌我,他讨厌我了!他以後不会再来找我……不会再来找我了……」雨曈惶恐地像个迷路的小孩。
金凤不禁叹了口气。「雨曈,你爱上他了,是不?」
「爱?」睁着迷蒙的大眼,雨曈茫然地咀嚼着金凤的话。
「如果你不是爱上他,为什麽你为他哭得这般伤心?」
「我……」是啊,为什麽她为了他哭得如此伤心?
为什麽他彷佛主宰她的一切?为什麽只是因为他一句话,她的世界就因此而崩溃?难道她真的爱上他了?
但爱是什麽感觉?难道这就算是爱?
而他呢?他对她又是抱持着什麽心情?他喜欢她吗?在他的心里是否有一点点属於她的地位?他是否同她在乎他一样的在乎她呢?她,不知道……
三日後,左等右盼季斯祁终於又踏上了凤凰城。他的出现彷佛是一道曙光,扫除雨曈所有的阴霾,她开心地漾开了笑颜。「斯祁——」
「跟我走。」季斯祁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雨曈的手。
还来不及表达她的欢喜,他莫名的举动令她不解。「你……你要带我去哪?」
「带你去一个地方走走。」和雨曈的热烈呈现了对比,他冷冷地开口。
「走走?」他打算带她去哪走走?
并未给予多余的解释,季斯祁捉着她的手再度迈开步伐。彷佛有什麽秘的要事,阳刚的俊脸透露着一丝不寻常的诡异。
一路将她带离凤凰城,急促的脚步未曾停歇。就这麽没头没脑跟着他,一头雾水的雨曈已然是气喘嘘嘘。「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斯祁?斯祁?」
对她的呼唤充耳不闻,季斯祁不发一语地没有任何反应。
机械式地挟着雨曈朝停车场大步踱去,他始终没有开口。涣散的眼怪异地不见任何色彩,他冰冷地彷佛一只失去灵魂的空壳。
将她塞进黑色保时捷前座,季斯祁就这麽驾着车疾速地扬长而去。
两眼直视前方,沈默地彷佛不曾有她的存在。有如不同世界的两个人,这样的季斯祁,让雨曈感觉自己离他好遥远。
阵阵地浓烈酒味传来,雨曈不禁皱了皱眉头。
望着他的侧脸沈思,安静的雨曈亦陷入了一阵沈默。
他,又喝酒了吗?今天的他,是开心的?还是伤心的呢?
是否原谅她了?是否不再生她的气了?几天不见,他好吗?都做了些什麽?是否摆脱了阴郁的心情?是否已走出过往的阴霾?
就这样不由分说地一路领着她,他究竟预备带她去哪?
除去半年前的例外,向来只有在凤凰城默默等他。今日特地带她出游,是否意味着什麽?是意味着与她重修旧好?亦或意味着他们关系的转变?
总在暧昧的危险关系之间游走,今日的不同,是否意味他们关系的明朗化?是否意味即将超越朋友的界限?意味着他心里有那麽一点点的喜欢她?
但,真的是她所猜想的这样吗?
看着窗外的夜色发愣,诡谲的氛氲莫名让她感到了一丝不真实。
若真的是她所猜想的那样,若他的心里真有那麽一点点的喜欢她,为什麽他却不说话?为什麽今天的他一点都不像她所认识的季斯祁?
难道他有心事?或者……
方向盘一个打转,猛然的作用力,惊醒了雨曈漫无边际的沈思。
吸了口气朝前方定眼一看,季斯祁此时正朝着一条阴暗的小路急速驶去。
没有路灯,没有住屋,杂草丛生的小路偏僻地似乎已无人烟出没。鬼影幢幢地愈加阴森,此刻笼罩着他们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斯祁怎麽带她到这样的地方?好黑。
毛骨悚然的氛氲,诡谲地弥漫着一股可怖的气息。阴暗的小路,彷佛直达死城的通道,前方未知的目的地让雨曈不安地咽下了口唾液。
全贯注地盯着前方,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不知过了多久,海浪拍打岩石的声响,自微开的窗口传进了雨曈的耳里。寻着湿湿咸咸的气味前进,一大片海,赫然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终於,黑色保时捷熄了火。恍然大悟的雨曈,兴奋地瞪大了眼。是海边?
原来……原来他秘秘不肯透露的地点,就是这个海边?
有如发现新大陆般地尖叫,丢下季斯祁迎向海风,放肆地奔跑在沙滩,自得其乐地踏上浪花嬉戏,此刻的雨曈就像个贪玩的孩子一般。
唔,好美丽好美丽的沙滩!好美丽好美丽的大海……
从不曾到过海边,从不曾亲身体验它的美好,如今幻想中的景物就这麽实实在在地出现眼前,心中的喜悦、心中的激动,让她久久不能自己。
闭上眼深深吸了口咸咸的气味,雨曈感到无比的畅快。
一望无际的大海,在这夜里不减它的壮观,反倒增添蒙胧的美感。沁凉的海风阵阵吹拂,单薄的雨曈禁不住地瑟缩了下。
「别着凉了。」温热的外衣,适时披上雨曈的肩。
暖意紧紧包裹着她,一只大手亦顺势爬上她的手臂。「冷不冷?」
将她轻轻地揽进怀里,季斯祁的脸洋溢着浓浓的深情。彷佛呵护什麽珍爱的宝贝,他的轻声细语,不禁让雨曈的心波动地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是什麽意思?为什麽用这样的眼看着她?
深情的眼眸,温暖的胸膛,两人漫步在这诗情画意的夜里,难道……难道他有什麽特别的意思?难道他在告诉她,他喜欢她?
他真的……真的喜欢她吗?
如王子和公主般美丽的童话,接受众人的祝福,互许终生,踏上撒满玫瑰花瓣的红地毯,然後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放纵自己无边无际的想像。躲在他的臂弯,享受他的呵护,彷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此时此刻的她感觉自己好幸福……好幸福……
两人手牵着手漫步沙滩,俨然就像一对陷入爱河里的小情侣。甜蜜之余,雨曈终於发现他手里的不明物体。「斯祁,那是什麽?」
「是蛋糕吗?斯祁,今天是你的生日?」雨曈疑惑地偏头望着他。
并未给予回应,眼光幽幽然飘向远方,季斯祁不发一语地再度陷入了沈默。
面对他古怪的反应,雨曈不解地频频开口呼唤他。「斯祁?斯祁?」
然,对雨曈的呼唤恍若未闻,眼涣散的他透露出了一股不寻常的诡异。
停下脚步,季斯祁喃喃自语地打开圆型的盒盖。「你看,这是你最爱的草莓奶油蛋糕,我特地为你选的,喜欢吗?」
草莓奶油蛋糕?错愕地愣了几秒,恍惚地失去片刻意识,雨曈茫然地皱了皱眉头。她……她最爱的草莓奶油蛋糕?
斯祁是不是记错了?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啊!而且……而且她最爱的也不是草莓奶油蛋糕,怎麽今天不是斯祁的生日吗?
为什麽今天的他特别古怪?为什麽他一点都不像她所认识的季斯祁?
雨曈心急地推了推他。「斯祁?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话?斯祁?」
迳自点上蜡烛,他眼空洞地望着雨曈。「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我们的定情纪念日,再一次带你来这个海边庆祝,开不开心?」
「来,我敬你。」开了罐酒,他举杯。「我祝你生日快乐。」
「斯祁,你……」
再度饮下一杯烈酒,他重复着。「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听见了吗?我祝你,生日快乐……」在他嘴角,隐约浮现了抹苦涩的笑容。
一杯接着一杯烈酒下肚,彷佛有什麽不为人知的伤痛折磨他,非得藉由酒精将自己灌醉,他毫无节制的猛劲不禁让雨曈看傻了眼。
他怎麽了?斯祁他究竟是怎麽了?
为什麽他彷佛看不见她?为什麽他要对她说一堆她听不懂的话?为什麽他要这样灌自己酒?难道他不要命了是吗?「斯祁,别喝了,你会醉的!」
「生日快乐!我祝你……生日快乐……」
「斯祁……」
「还记得我们定情的那一天吗?」
将她的小手轻轻一拉,他将雨曈给揽进怀里。「那一天,在这个沙滩,在同样的这个位置,我就是像这样抱着你,一直抱着你……」
什麽定情的那一天?什麽她的生日?他知道自己在说些什麽吗?
雨曈挣扎。「斯祁,你醉了。」
「嘘,别动,我没醉。」他将雨曈拥得更紧。「让我好好地抱着你,让我好好地感觉你……让我好好地怀念你……」
「斯祁?」
「你知不知道那天的你,好美,真的好美!就像一个无瑕的天使,美得让我别不开眼,美得让我心醉,美得让我疯狂,美得让我无法自拔……」
「我无时无刻不想你,每分每秒都想把你牢牢拥在怀里,感受你,亲吻你。还记得吗?那天,我就是这样抱着你,闻你的发香,让你听我的心跳。」将雨曈按向他的胸口。「听我跳动的心,一遍一遍的在说爱你……」
「爱你,爱你,我爱你……」轻轻捧着雨曈的脸,他深情地吻着她。「听见我在说爱你了吗?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
「呃?」爱她?
被他的深情迷惑,她迷乱地抬起小脸。他……爱她?
「你说过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你说过会永远永远爱我……」将雨曈再度按进怀里。「这些都是你说过的,你还记得吗?」
她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她会永远永远爱他……
耳边的呢喃,彷佛催眠的咒语,她的疑惑就快要被他的爱语淹没。
陷入极度错乱的雨曈,感觉自己彷佛掉入了梦里。
「以天地为证,以大海为媒,这是你亲口对我说过的誓言,但为什麽你却选择离开我?为什麽你要离开我,芷璇?」
有如警钟般轰然作响。
最後的话语深刻烙印在她脑海,雨曈倏地刷白了小脸。芷璇?
所有的美好化为乌有,所有的旖旎瞬成幻影。彷佛一盆冷水无情地自她头顶狠狠浇下,猛然惊醒的雨曈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
僵硬地绷着身体,豆大的泪珠就这麽无声无息地自她眼角滴落——
原来……原来她被当成了替代品?
没有约会,不是情人,更不是朋友,原来从头到尾她竟傻楞楞地被当成了那个叫做「芷璇」的替代品?
呵,她是替代品?她竟然……竟然只是一个替代品?
多可笑,多悲哀啊!她懂了,她终於懂了,她彻彻底底的懂了。
「芷璇,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他的眼是假的,他的拥抱是假的,他对她的好是假的,他说爱她更是假的,原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
他怎麽可以?他怎麽可以对她这麽残忍?他怎麽可以这样伤害她?他怎麽可以若无其事拥抱她,亲吻她,但口口声声喊的却是别人的名字?
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他,雨曈朝他大吼。「我不是芷璇!我不是!」
季斯祁的双眼依旧空洞。「芷璇,你哭了?」
哭了?是啊,她哭自己傻!哭自己笨!哭自己为什麽这麽没用的爱上他,为什麽要爱上他这个残忍的大坏蛋!
「芷璇,你为什麽哭?」
不要再叫她芷璇!「我说了,我不是芷璇!我不是!」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你不是?」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雨曈失控地大吼。
眯起眼,似乎欲将她看个仔细。「你……你是雨曈?」
「……」
「是啊,你不是芷璇。」失望地仰头饮下一杯烈酒。「芷璇已经离开我了,她不会出现在这里……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杯接着一杯,继续用酒精麻醉自己,彷佛如此可减除他的痛苦一般。
怔怔然站在原地,她抹去不断涌出的泪水。见他为了别人而痛苦,见他为了别人而悲伤,雨曈的心痛地有如万根针在刺一般。
她不懂,为什麽他要这样折磨自己?为什麽他要这样折磨她?
他可知道每喊一次芷璇,她的心就痛上一次?他可知道见他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她的心有多痛?她有多难受?
「芷璇……芷璇……」
眼看着季斯祁索性将整罐酒往嘴里灌,雨曈再无法忍受地上前制止他。「别喝了!别喝了!别再喝了!」
「我要喝,我还要再喝。」
雨曈大吼。「再喝下去你会醉的,你知不知道?」
「别管我,让我醉……让我醉……」
「让你醉?」雨曈一把抢过他的酒瓶。「醉了又如何?醉了就可以解除痛苦?醉了就可以改变过去?醉了就可以让你的芷璇出现?还是,醉了就可以暂时把我当做她?当做是你的芷璇?当做是她的替代品?」
轰隆——
一记闷雷打下,震天巨响地在这空旷的海边显得格外骇人!
空气彷佛瞬间冻结,两人的对话倏地嘎然终止。雨曈一针见血的话语,震撼地在两人之间回荡……再回荡……
定格般地对望,沈默的氛氲诡谲地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肃杀。
呼呼的风声,伴随明明灭灭的闪电,近在咫尺的两人,依稀彷佛听见了彼此失去节奏的呼吸和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轰隆——轰隆——接踵而来的响雷,更是如狮吼般狂啸地震动了乌云密布的天际。雨,就这麽滴滴答答地落下。
冰凉的雨水打在两人身上,狂嚣的风声愈加猛烈地在耳边呼呼作响。定格般的两人停在原地,无所谓地任由雨水一点一滴濡湿着他们的衣物。
就这麽伫立雨中,怔怔然地直视对方。直到两人都已淋得湿透,刺骨的寒意渗进他的大脑,季斯祁这才好似清醒了几分。
恍惚地忆起今日种种,季斯祁这才发现自己究竟干了什麽好事。
他做了什麽?他该死的对雨曈做了什麽?
见她凄楚的小脸强忍着悲伤,莫名的心疼如浪潮般地袭向他的胸口。拨开雨曈散落额前的长发,季斯祁愧疚地开口。「雨曈,你生气了?」
她沈默地别开眼。
「雨曈?」
「我生气又如何?我有资格生气吗?」
他自责不已。「雨曈,我……」
「什麽都不用说了!」他想对她说抱歉吗?
在他如此残忍地对待她之後,再来对她说抱歉?他知不知道他的抱歉对她叶雨曈来说,更残忍?她不需要他的抱歉,不需要!
「雨曈,你……」
「晚了,下雨了,你还打算继续在这喝酒?」
眯着眼见浑身湿透的雨曈被大雨淹没,胸口的心疼更是持续加剧。纵然头痛欲裂,尚有几分理智的他终於开口。「不了,我送你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