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二个月後——
「斯祁,原谅我,好吗?」林芷璇自背後圈住季斯祁。
她将脸贴在他的背上。「我知道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承认我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芷璇,你……」
「当初是我不该!我不该背叛你,我不该违背曾许下的誓言;但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七年来我每一天都在後悔,每一天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失去你以後我才明白你对我的重要,明白没有你也等於没有了快乐,明白没有你我的世界再无法拼凑完整;你可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有多痛苦?我有多难熬?」
「现在说这些,有什麽意义?」
「当然有意义!这是我藏了七年的真心话,也是我忍了七年到今天才有勇气对你说出口的告白啊!」
「你今天约我出来,就是对我说这些?」
为什麽他的语气依旧这般冷漠?「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我没有资格请求你原谅,但无论如何我已嚐到苦果,也受到该有的惩罚,为什麽你还是对我这样冷淡?难道你连一个机会都不愿给我?难道你还是看不见我对你的心?」
「你……」
「请别拒绝我,请别再对我冷漠。」双手紧紧圈住季斯祁,林芷璇愈加贴近他的背;她的语气几近哀求。「我从不曾如此求过一个人,从不曾卑微到连自尊都可以放在地上踩。但就算……就算是看在我开口的份上,请你原谅我,请你给我个机会,请你让我用爱来化解你心中对我的恨;我保证不再犯,我保证从今後只属於你一个,你相信我一次,原谅我一次,好吗?」
咀嚼她的话语,季斯祁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他——恨她吗?
芷璇是他的初恋情人,亦是他首次决定共度一生的伴侣;他曾因为她的背叛而愤世嫉俗,曾因为她的背叛而痛不欲生。是的,他是恨她的。
曾经的他确实是恨她的。但不知何时开始,胸口的恨意却无以往强烈,脑子里的记忆亦不似从前那般深刻;甚至背後熟悉的温度,已开始令他感到陌生。
季斯祁开口。「原不原谅又如何?过去的事何不就让它过去?」
「过去的事让它过去,而我呢?我也随着过去的事成为过去的人?」
「芷璇,已经造成的错误就让它随着时间淡去,你何必再苦苦执着於过去的事物?像朋友一样维持彼此的情谊难道不好?」
「但我不要你把我当朋友!」
「你……」
「难道你还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麽?」林芷璇激动地与他对视。「我需要的是你的关心,我需要的是你的在乎,我要的是你像从前那样的爱我,你明白吗?」
像从前那样的爱她?「芷璇,你……」
林芷璇一语道出内心话。「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季斯祁眯起眼。
「是啊,让我们重新开始!让我们从头来过,让我们再爱一次,好吗?」
让他们从头来过?让他们再爱一次?「我……」
察觉到季斯祁的动容,林芷璇更加乘胜追击。「让我们忘掉所有的不愉快,让我们找回相爱的彼此,让我们给对方一个机会,让我们轰轰烈烈地再爱一场!」
「好不好,祁?」她期待地握住季斯祁的手。
「芷璇,我……」
「还记得吗?」没等到他的回应,她随即滔滔不绝细数着发生的种种。「这个校园——这个让我们相识、相知、相惜的校园,有多少我们共同的回忆?红砖道上、草地上,还有绿荫的大树下,每一处都烙上了我们的足迹,每一个地方都是我们相爱过的证据,难道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季斯祁的视线扫过熟悉的每个角落,一幕幕回忆倏地涌进他的脑海。
草地上的嬉戏,绿荫下的谈心,还有步行红砖道上两人肩并肩迎风吹拂时的惬意,所有的往事历历在目,深刻的感觉彷佛让他回到相恋的从前。
眯起眼望着林芷璇沈默不语。熟悉的五官与记忆中深爱的女孩合而为一,彷佛掉入时空隧道,记忆的漩涡将他卷进一个虚幻且不切实际的世界里——
「那些回忆是我最珍贵的点滴,更是我午夜梦回用来思念你的记忆;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没有一天不爱你,我爱你!我依旧深爱着你啊,祁?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而你呢?你爱不爱我?你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的爱着我?」
季斯祁的双眼失去焦距。「我……」
「你还是爱着我的,对吗?」
「我……」她眼里的期待,不停地迷惑着他的心智。
「时间并未改变你对我的爱,更未抹去我在你心里留下的痕迹;我依然是你最爱的芷璇,你依然是我最爱的斯祁;我们依然相爱,我们依然深爱着彼此;你爱我,你是爱我的,你一直都还爱着我,对不对?」
彷佛起了催眠作用,季斯祁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脸。「芷璇……」
是啊,他们有许多共同的回忆,他们有许多美好的曾经;他们携手走过无数个日子,他们一同编织无数个梦想,而芷璇亦是他深爱着的那个女孩……
过往的记忆不断在脑里盘旋。一波波浪潮冲击,记忆的漩涡将他带回从前;他注视的目光转为温柔,而脸庞上的大手亦开始有了如以往般的温度。
受到莫大鼓舞,林芷璇忘情地冲进他的怀里。「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她激动地紧紧抱住季斯祁。「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
大手回应了她的热情。
拥住林芷璇,鼻间刹时流窜一股浓浓馨香。耳边呢喃的爱语,交错着一幕幕往日的回忆;旖旎的氛氲,愈是将他给卷进温柔乡的漩涡里。
彷佛回到相恋的时光,此时弥漫的美好,令季斯祁愉悦地扬起嘴角。
深陷成熟女人所编织的温柔,季斯祁嘴边的笑意不禁为之加深。然而,朦胧之际,跃进脑海的可爱笑脸,却倏然打断所有美好。
那笑脸时而开心,时而愤怒,时而冷漠;她的变化莫测,令他疑惑,令他不解,令他心痛。胸口倏地为之一紧,他开始一点一滴恢复所有的思考能力。
回到现实,意识到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他不禁皱了皱眉。
没发现他的异常,林芷璇仍旧一头热地沈浸在她自以为是的喜悦。「祁,你知不知道我很开心?我很开心老天将你还给了我,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
勾住他的脖子,她忘情地送上鲜红的朱唇。「祁,我爱你……」
被动地接受她的亲吻,复杂的感受令他有片刻的迷惘。
他——还恨她吗?并没有。
但既然不恨她,而芷璇又是他曾经用生命爱过的女人,能够与她破镜重圆,能够与她重修旧好,他该高兴的,不是吗?但为何他却没有丝毫愉悦?为何他对她竟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她的亲吻,已令他感到是种负担——
再无法忍受,季斯祁倏然推开她。「芷璇,我很抱歉。」
他突然的举动,让林芷璇感到错愕不已。「斯祁,你怎麽了?」
「不是说好要重新开始的?为什麽说抱歉?你怎麽了?」她不解地望着他。
是啊,他怎麽了?为什麽推开她?为什麽她不顾自尊的示爱打动不了他?为什麽此刻占据他脑海的,竟是另一张挥之不去的小脸?
为什麽那小脸无时无刻让他想念?为什麽她的一举一动是如此牵动着他的思绪?为什麽两个月来的疏离是如此折磨人地令他感到心痛?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思念她,他只知道他想见她!他要立刻见到她,他要听听她的声音,他要和她说说话……
「芷璇,抱歉。」季斯祁满脸歉意地朝她开口。「除了抱歉,我不知该对你说些什麽;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无视於林芷璇受伤的情,他再一次开口。「我只能对你说抱歉。」
丢下无数个抱歉,季斯祁便迳自转过身扬长而去。
「斯祁,你要去哪?」
「你别走!」林芷璇频频呼唤。「你别走啊,斯祁——」
将她的呼唤抛在後头,他的脚步不曾停歇。脑里的人影不停催促着他,用最快的速度,季斯祁驱车驶向了——凤凰城。
迈进雨曈专属的小房,长腿朝着案前那沈静的身影大步趋近。
见她沈浸在阅读世界里的专注情,季斯祁亦朝那本读物探去。「在看什麽?是什麽让你看得如此入迷,嗯?」
发现他的存在,雨曈这才猛然自书本的世界里抽离。站起身,她心急地赶忙将那本读物牢牢藏至背後。
不明白她突兀的举动,季斯祁微皱剑眉。「怎麽了,瞧你紧张的?」
雨曈别过头,冷冷地开口。「没。」
「不过是问问你手里那本书,何必像只刺蝟让人难以靠近?」
慌张地打开抽屉,她索性将书名为『一个准妈妈该注意的事项』给锁进黑暗世界。为了掩饰不安的心情,她依旧用冷漠作为武装。「一本闲暇的读物,有什麽好值得探究的?何况,我叶雨曈看了什麽书,难道还得向你报告?」
何必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雨曈,你……」
「一而再再而三闯进别人房里,难道你连尊重两个字都不知该怎麽写?」
呵,尊重?两个月前进这小房有如家常便饭,当时迎接他的是张可爱欢欣的小脸,还记得那女孩每每总抱怨他忙於公事而忽略了她;不过多少光景,如今这女孩竟用冰冷的「尊重」两个字来与他划清界线?
虽不明白她骤然转变的原因何在,但纵犯下再大的过错也该给他个解释、补偿的机会,连个理由亦不愿给他便直接宣判死刑,这对他公平吗?再说,他竭尽所能修补两人关系,她却一再逃避、闪躲,难道她就这麽不愿见到他季斯祁?
叹了口气,他开口。「别这样好吗,雨曈?」
「你认为我该如何?」
「至少别再对我冷漠,至少别再拒绝我的靠近。以前我们相处挺好的,不是吗?为什麽不打开心房?为什麽不让我们找回过去曾拥有过的欢乐?」别於商场上的高傲冷酷,他破天荒地一再对她软言软语。
「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别过脸,她的态度依旧冰冷。
「何必意气用事?有什麽不满,有什麽委屈,你可以直接明白地告诉我,但为什麽你却总是让我猜不透你的心思?为什麽连一点余地都不留?难道非得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你才高兴?你才甘愿?」
现在说这些有什麽意义?「我的不满、我的委屈,全都与你无关。至於我要用什麽方式对待你,是我的选择,更是我的自由,我不需要向你交待。」
「但我关心你啊。」她怎能如此无情?
季斯祁激动地握住雨曈双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见你日渐消瘦,见你闷闷不乐,我季斯祁并未比你好过。甚至,听阿春提及你近日来特别差劲的胃口,我买遍所有你爱吃的食物,便是怕饿着了你,难道我为你所做的这些,全被你叶雨曈打成是虚情假意?」
「看到没有?」他将袋里的食物一一取出。
将热呼呼的小吃拆封,他贴心地递至雨曈面前。「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一样样我全都给你买来,有……」
腥味扑鼻,雨曈倏地皱起眉头。
胃部一阵翻腾,她反射性地摀住了嘴。「呕——」
季斯祁为之一惊。「雨曈?」
自胃部涌上的呕意,突发地让人无法招架。踉跄地奔往浴间,抱着马桶,便是阵阵如山洪暴发一般地呕吐。「呕——呕——」
痛苦地皱着小脸,凄惨可怜的模样彷佛快去掉她半条小命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骤变,猛然地令季斯祁有些措手不及。「怎麽了,雨曈?」
「要不要紧?你要不要紧,啊?」他心急地频频询问。
「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我立刻带你去医院,好不好?」不停歇轻拍着她的背,季斯祁着急地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紧蹙的剑眉,道尽了他满腔的担心与忧虑。然,雨曈却并未领情。
止住呕意,她恼怒地挥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她说什麽?不用他管?「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你宁愿使性子,也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都病成这个模样,你说我怎麽能够不管你?」
就算她死了,亦不干他事!「我说了,不用你管!」
「但我担心你,我心疼你啊。」眼前那惨白的小脸简直揪痛了他的心!
「我不需要你的担心,我更不需要你的心疼,我不需要!不需要!」
何必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别这样好吗,雨曈?」
「要使性子,要打,要骂,在去过医院之後我全依你,但别在这时候赌气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好吗?」他依旧耐住性子对她软言软语。
季斯祁抚了抚她的脸。「乖,我知道你最听话——」
拍开他的手,她严声警告。「别碰我!」
「雨曈,你……」
踏出浴间,她摀住耳朵。「别说了,别说了,什麽都别再说了!」
何必一副心疼她的模样?何必假惺惺对她说那些违背良心的话?堂堂一个呼风唤雨的企业总裁,他今日是可怜她,亦或是施舍她?
他何不去找他的旧爱林芷璇?他何必继续浪费时间在她身上?若是因为心里有亏欠,若是为了弥补两个月前的错误,那她会大声告诉他——不必了!
她索性下了道逐客令。「我不想见到你,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
雨曈的倔强,着实惹恼了季斯祁。倏然变了脸色,在那双阳刚的黑瞳里隐约跳动着两簇危险的火焰。
两个月来费尽心思极力修补与她的关系,不顾男人尊严,他一再降低姿态,一再对她讨好,但如今她却仍对他不屑一顾。怎麽他就这麽惹她厌?怎麽她叶雨曈就这麽不想见到他季斯祁?「你变了,为什麽?」
别过脸,雨曈用无声来代替她的回答。
「是什麽改变了你?是什麽改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依旧无言。
面对她的冷漠,季斯祁微愠地眯起眼。怎麽她还想逃避?怎麽她还打算继续闪躲?难道她以为用这种方式便能打发他季斯祁?他不会允许的。
迈开步伐,高大的身躯迸射出如君王般慑人的气势。「说,为什麽?」
他压迫性地靠近,令雨曈下意识地移动脚步频频後退。
然,季斯祁却抢先一步攫住她,硬是逼迫雨曈与他直视。「说!」
侵略性的目光,有如只散发危险讯息的野兽;男性气息直扑鼻间,手腕上的大手紧铐,压迫地令雨曈感到极为不适。「放开我。」
「放开你?」他勾起嘴角。「在没得到答案前,你以为我会放开你?」
就在这时,叩!叩!叩!外头传来了阿春的叫嚷声。「雨曈小姐,子尧少爷来访,你见是不见啊?」
季斯祁不悦地眯起了眼。子尧?
传入耳里的名字,迅速点燃他心中那把不知名的火焰。
直勾勾审视着面前的小脸,他失控地加重手腕上的力道。试图自她眼里探知某些讯息,两个月来的疑惑,似乎已渐渐找到了解答。
哦?敢情这些日子来的冷漠和疏离,全是为了那小子——张子尧?
因为那小子,所以再三拒绝他;因为那小子,於是对他的讨好全然不屑一顾?胸口的怒意逐渐加温,他再一次严厉逼问她。「因为他,是不?」
手腕上的力道,令雨曈吃痛地挣扎。「放开我……」
「为什麽不回答?是心虚?还是默认?怎麽难道你爱上他了,嗯?」挑了挑剑眉,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捏住雨曈下颔。「说,你和他什麽时候开始的?你和他进展到什麽程度了?和他上床了没有?你……」
「你住口!」雨曈忍无可忍地大吼。
他以为他是谁?凭什麽这样审问她?凭什麽用下流的言语这般地污辱她?
雨曈的怒意,却换来了他不以为然的讪笑。「怎麽?恼羞成怒?」
「你……」
叩!叩!叩!没得到雨曈的回应,外头的阿春再次大声地叫嚷着。「雨曈小姐呀,子尧少爷还在外头等着呢!你若是不见他,我好替你打发他走呀!」
「你告诉他,我等等就到。」
「是。」收到指示,阿春便火速地离去。
徒留两人持续对峙,雨曈仍不停地挣扎着。「放开我……你放开我……」
使尽全身力气,她一心一意急着挣脱他的箝制。然而此举,却更引来季斯祁燃烧的怒火。他不悦地蹙着眉头。「你就这麽急着见他?」
「我要见谁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不准去。」季斯祁不容置喙地开口怒喝。
将雨曈撑在墙与两手之间,黑色双瞳流露出浓浓的占有慾。「不准去,听见没有?我季斯祁命令你——不准去。」
「凭什麽?」雨曈无惧地抬起头瞪视他。凭什麽命令她?他凭什麽?
是啊,他凭什麽?大脑刹那间空白,季斯祁有片刻的失。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他的异常,他只知道他不准任何男人接近她,他不准!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瞬也不瞬地注视她,那黑瞳带有警告意味。「你最好别质疑我的命令,更别试着挑战我的耐性,听见没有?」
她没听见,她也不想听见!她索性摀住耳朵。「我要走,我要走,你让我走!」
季斯祁一口回绝。「办不到。」
「让我走!让我走!」不知该如何挣脱,她气恼地搥打他。「你让我走……」
「我说不准去,就是不准去!你别妄想我会让你走出那道门!」
「但你是我的谁?我们之间又是什麽关系?你凭什麽限制我?凭什麽?」
耐性尽失,失去理智的季斯祁索性脱口而出。「就凭我买下了你。」
「什麽?」不敢置信,雨曈怔怔然地注视着他。
「在你身上砸下大把钞票,你以为你还有所谓的自由可言?没让你伺候我、讨我欢心,是我季斯祁疼你、宠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更别忘了你应尽的义务,怎麽你以为我会笨到允许你自我面前奔至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所以他是想告诉她什麽?他是在提醒她,她低贱的酒女身份?他是要她清楚明白,她充其量只是个金钱交易下的货物,是这样的吗?
原来在他的心里,她叶雨曈只是个货物?一个金钱交易下的货物?
他怎麽可以这麽残忍?怎麽可以?「但酒女也是人,难道酒女没有一点选择的权利?难道酒女没有一点属於她个人的自由?」
季斯祁冷笑。「你认为你该有什麽权利?你认为你该有什麽自由?要不我让金凤过来教教你,什麽叫酒女应尽的义务?什麽又叫属於酒女个人的自由?」
又拿凤姊来要胁她了?是不是她不妥协,他便打算对凤凰城不利?是不是为达目的,即使毁了她的世界也要逼她就范?他怎麽可以这麽坏?怎麽可以?
瞪视他,雨曈冷冷地开口。「别逼我恨你。」
「就算你恨我,我也要你清楚明白,身为酒女所应付出的代价为何?」
呵,酒女应付出的代价?「很好,记住你说过的话,有一天你会後悔的。」
豆大的泪珠自脸颊倏然滑落。泛红的双眼,冰冷地不带丝毫感情。
那小脸陌生的表情,决裂地令他震撼。定定然注视着她,季斯祁这才猛然惊觉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他说了什麽?他该死的对雨曈说了些什麽?
难以挽回的局面,似乎已然残破地更加难以收拾。懊悔的情绪如浪潮般涌进胸口,他的语气带着浓浓歉意。「雨曈,你听我说,我……」
说什麽呢?又想对她说抱歉了吗?但他什麽都不必说了,不必!
「你会後悔的,你会!」用尽力气推开他,雨曈便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带着新增添的伤痕奔跑,所有强忍的情绪亦随之瞬间崩溃。
止不住的泪水,持续宣泄着她的悲伤。再无法用坚强的外表伪装,此刻她迫切需要一副宽厚的肩膀给她些许安慰。
将雨曈按进怀里,张子尧深深明白她的脆弱。任她在胸前尽情痛哭,倾听她所有伤心与难过,轻拍着她的背,张子尧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他不明白季斯祁为何不懂珍惜她?为何竟忍心这样伤害他的雨曈?
若不是他抢先一步占据她的心房,若不是深知自己已无丝毫希望,他以为他会甘心成为失败者?他以为他会允许他伤害雨曈一分一毫?
甚至,对雨曈做的好事,到如今竟还浑然不知?
张子尧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打算让他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
孩子?吸了吸鼻子,雨曈摇了摇头。
这孩子是她一个人的,她永远不会让他知道他的存在,不会。
「那麽,离开他吧。」他衷心地提出建议。
离开他?雨曈的大脑有刹那间的空白。
「听我的话,离开他。离开季斯祁,离开凤凰城;别再对他留恋,别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离开所有让你伤心的人事物,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雨曈似乎有些许动摇。「我……」
「不管如何,毕竟孩子还是需要一个爸爸啊,你明不明白?」
「可是,我……」雨曈知道他对她的好,但她不能平白无故给他造成困扰啊!
张子尧怎会不知晓她的顾虑?「都到这时候了,还跟我见外?即使我巴不得成为这孩子的爸爸,但趁人之危不是我张子尧的作风。我不会勉强你任何事,我只是希望给你和孩子一个健康、安全的环境,你明白吗?」
「我……」她无力反驳。是啊,她是该离开他了。
「就算不替你自己想,也该替你肚里的孩子想想,你说是不?」
她还有拒绝的理由吗?雨曈感激地红了眼眶。「子尧哥……」
「傻瓜,你流的泪还不够多?」他揉揉她的头。「再跟我客气,小心我那未出世的乾儿子可要替我向你这爱哭的妈咪抗议呵!」
破涕为笑,他的幽默立即见效地扫除雨曈所有的阴霾。
感激的泪水含在眼眶。她感谢他为她付出的一切,感谢他能有如此雅量对她无私地包容。除了他,她无人可以依靠;除了他,她不知该何去何从。而除了离开季斯祁,此时此刻的她亦似乎别无选择。
只是,这项抉择究竟是错是对?又将会为她和孩子带来什麽改变?
她不知道,亦无心探讨。抚了抚微隆起的肚子,雨曈望向天空。她想,她和孩子的命运,就让它全部交给未来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