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天微微亮,季斯祁便起身整装。英挺地结上领带,目光柔和地瞥了瞥另一头呼吸平稳的背影,心情颇为愉悦地随即朝卧床缓缓步了去——
极尽所能地放轻脚步,深怕吵醒睡梦中的人儿;然而,微微颤动的黑扇,却悄悄泄露她已然苏醒的事实。季斯祁露齿而笑。「你醒了?」
「怎麽不多睡一会儿,嗯?」他宠爱地轻抚了抚她的脸庞。
眨了眨如洋娃娃般的大眼,雨曈并未开口说话。
并未在意她的沈默,倾下身愈加拉近距离,他体贴地询问。「饿不饿?」
他的靠近,让雨曈心慌;赶忙坐起身,她摇了摇头。
整夜无眠,脑袋混沌地无法思考;恍惚之际,一件外衣适时披上她的肩。他温柔地叮咛。「天气冷,别着凉了。」
「日夜温差大,要记得多披件外衣,知道吗?」细心将两侧紧紧拉拢包覆,他轻微斥责。「为什麽老是不懂照顾自己?为什麽总是让我为你担心?」
温暖涌上心头,雨曈似乎有些动容。「我……」
「告诉我,想吃什麽?我让张嫂替你准备,嗯?」季斯祁轻声开口。
摇头拒绝,睁着大眼与他对望,她依旧无语。
「你呀,就是这点让人头痛!」戏谑地掐了把粉颊,他轻松的语气里仍带着不容反驳的强硬。「想吃什麽都行,就是不准饿肚子!要不这样吧,我让张嫂各替你准备一份;若是不合意,尽管告诉张嫂,知道吗?」
瞥了瞥腕表,他微蹙眉头。「时间不早了。」
「公司有点事要处理,我得出门了。」想起几个重大案子尚待批示,他的脸不自觉地多了几分严肃。公司蒸蒸日上的业务,虽交出张张亮丽的成绩单,却也剥夺了他和雨曈相处的时间。为日後能多些时间陪伴娇妻,尽早将恼人公事处理告一段落,纵使日日早出晚归换得一身疲累,他亦甘之如饴。
匆匆在她脸颊印上一吻,他疼爱地轻抚了抚雨曈秀发。「乖乖听话,多吃点东西,然後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等我回来,我带你到外头走走,好吗?」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雨曈柔顺地像只乖巧的小猫。
见她不再拒绝,带着笑意深深望了她一眼,季斯祁这才甘心离去。
这些日子对她呵护倍至,像什麽珍贵宝贝般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上照顾。尽管公事繁忙,对她的关心从未间断。用满满的爱包围,深怕有丝毫怠忽遗漏。甚至,忍住公事後的疲惫,竭尽所能地讨好,只为换她一个开心的微笑。
为她付出的一切,雨曈点滴记在心头。并非木头,她怎会感受不到他对她的心意?只是,对她愈好,却愈是让她迷惘,愈是让她感觉自己掉入虚幻的梦境。
彷佛一觉醒来便瞬间化为乌有的梦境——那股不真实,让她害怕。
望着床上的婚纱失了,雨曈莫名地陷入一阵愁绪……
明日即是他们举行婚礼的日子。
盛大的婚礼,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情景?然,雨曈非但没有新嫁娘该有的欢喜,她的内心反而虚空地好似飘荡在漫无边际的世界里。
抱着心爱玩偶,翻阅两人照片,她彷佛掉进了时空隧道。
过往回忆倏地涌进脑海,她想起两人相识过程。快乐的、甜蜜的、伤心的、痛苦的……一幕幕闪过的画面,清晰如昨。那烙在心上的点滴,全都是两人经历过的曾经,全都是她对他无法抹灭的深刻记忆。
那纠结的记忆,令她迷惘。
呵了口气,她下意识地抚了抚那袭美丽婚纱。
在布置华丽的新房内缓缓走动;碰触覆上红纸的妆镜,转动象徵喜气的音乐盒,望着各个大大小小的双喜;每一处都烙下她的足迹,每一个角落都留下她抚触後的体温。然,手指的触碰,却依旧让她有种不真实的虚空。
眼空洞地将自己关在房里,雨曈就这麽恍惚地任由时间分秒流逝。
像尊枯槁的娃娃,黯然的小脸找不到一丝生气。
想起芷璇乞求的眼和言语,她心头不禁开始泛起犹豫。挣扎地皱着眉头,复杂的情绪纠结;然而,几经思量,终於她还是忍痛地作下决定。
是啊,她该还给她了。
他从来不属於她,他原本就是属於林芷璇。他们才是真正相爱的恋人,芷璇在他心中一直占据无法取代的地位;而她,不过是个替代品——一个可有可无,既难堪又可笑的替代品。她早该认清事实的,不是吗?
为何她还贪心地沈浸在梦里?为何她还贪心地享受着他对她的好?
遥不可及的梦,终究只是幻境。她该醒了!该醒了!当初的心甘情愿,是她自私拥有他片刻的奢望。不小心造成的错误,本该由她一个人来承担;她是该还给她……是该还给她了……心意已定,雨曈毅然决然地抓起话筒。
季斯祁俐落地开口。「哪位?」
诡异地没有回应,只剩墙上挂钟滴答声响;话筒那头隐约传来微弱的鼻息。蹙着眉头严厉询问,他的语气透露些许不耐。「你哪位?」
沈默半晌,雨曈终於出声。「是我。」
认出熟悉嗓音,季斯祁惊讶地提高声量。「雨曈?你是雨曈?」
如一阵清风淡淡飘过。「嗯,我是雨曈。」
「是你!真的是你?」确定她的身份,他热切地难掩狂喜之情。「雨曈,怎会打电话给我的?你好吗?吃过饭没有?今天过得好不好,嗯?」
心头浮现一抹温暖,雨曈呐呐地开口。「我……我很好。」
「告诉我,今天都做了些什麽?有没有乖乖听话?有没有好好休息?要记得吃饭!要记得多穿衣服!要记得……」他不忘叮咛。
满满的关心,满满的问候;她不知所措地微微哽咽。「嗯,我知道。」
「虽忙着公事,但我并没忘记你,我多想立刻飞到你身边陪伴你!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我每分每秒都在挂念着你?你知不知道……」
他很想她?他每分每秒都挂念着她?何必对她说这样的话?「别说了。」
「我爱你!我爱你!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爱你?我……」
雨曈突然激动地大吼。「好了,别说了!别说了!别再说了!」
何必用这些甜言蜜语蛊惑她的心智?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来动摇她好不容易做下的决定?他知不知道她的心很脆弱?她禁不起!禁不起啊!
发现她的异样,季斯祁紧蹙眉头。「怎麽了,雨曈?你在哭?」
「没有,我没事。」雨曈急着否认。
「可是你……」
「没什麽,我只是一时太过激动,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他狐疑地挑了挑眉。「你真的没事?」
「嗯,我没事。我很好,我真的很好。」急急按下失控的情绪,雨曈想尽办法消除他已然兴起的疑心。并未忘记重要目的,小心翼翼保持语气平稳,她缓缓道出此通电话来意。「斯祁,今天刚好有点闷,所以我想……」
「什麽?」季斯祁大吼。是什麽鬼东西非得去那个地方不可?
尽管他如何反对,雨曈仍动之以情地持续说服他应允。「我不过是想一个人先到那边走走,不会有事的。这麽一个小小的请求,能不能请你答应我?」
轻柔甜美的嗓音,楚楚可怜地让人不忍拒绝。终於,在她强烈坚持下;拗不过她的苦苦请求,季斯祁总算是让步答应她的邀约。「好吧。」
雨曈再一次提醒。「嗯,那我们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纵感不妥,他还是给了保证。温柔地耳提面命,他不放心地再次开口叮咛。「海边风大,记得多加件衣服知道吗?要注意安全,要记得……」
「嗯,我会的,我会……」挂上话筒,一颗豆大泪珠亦倏地悄然滑落。
面无表情地望了望冰冷话筒,雨曈大脑呈现一片空白。
没有丝毫目的达成的喜悦;静静瑟缩在角落,双手抱膝任由一颗颗泪滴放肆在手臂上溅开;陪伴着她的,是一室冷清和满满的失落……
?
驱车抵达,季斯祁满心欢喜地四处寻找雨曈身影。然,放眼望去,这空旷的海边,除原本既有的景物,竟诡异地空无一人。
不祥预感涌上心头,季斯祁开始放声呼喊。「雨曈?你在哪,雨曈?」
「回答我啊,雨曈?」纠着眉,竖起耳朵期盼传来她的回音。但除了呼呼的风声和浪潮拍打岩石的声响,他嗅不出一丝属於她的气息。
说好了不见不散,为什麽如今却不见她人影?
眯起眼回想今日莫名邀约,和对话时的异常,他好似知晓了她的意图。莫非这是她设下的圈套?莫非这不见不散的约定根本只是个幌子?
不是散心,更没有什麽秘礼物,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她编出来的谎言?
但这麽做目的为何?难道她打算逃婚?
该死的,他不准!他不准!最好能给他个满意交待,别以为她能如愿在结婚前夕上演这落跑新娘的戏码;他不会允许的,不会!
脸色难看地吓人,季斯祁决定亲手逮回他那不听话的小新娘。转身之际,一双手突然自背後紧紧抱住他。「斯祁,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贴在宽阔的背,她忘情地呢喃着。
捉住腰间的手,眼前的脸孔让他感到一丝错愕。「芷璇?」
芷璇怎会出现在这里的?他严声质问。「为什麽是你?雨曈呢?雨曈呢?」
「雨曈不会来了。她答应把你还给我,所以不会再出现我们之间,不会影响你的决定。她不会再是我们的阻碍;开心吗,斯祁?」她欢喜地笑开了嘴。
季斯祁大吼。「你说什麽?」
「我们终於可以放心地在一起,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
瞧她知悉一切的模样!「原来今日的约定你早已知情?」
「嗯。」沈浸在高度喜悦,她笑着点了点头。
眯起眼,他挑了挑眉。「所以,这一切是你们共同联合来设计我的?」
「斯祁,你怎这样说呢?」为何把话讲得这样难听?他的态度,让芷璇感到不解。﹁雨曈安排这有意义的地点,难道你不开心?﹂
拉着他的手,她指向大海。「你看!天空还是一样那麽蓝,海水还是一样那麽清澈;这海边是我们相爱的证明,这海边有太多属於我们的记忆!是雨曈的退出和成全,才能让我再次拥有你。你知不知道再一次踏上这里我有多激动?你知不知道还能像从前那样抱着你我有多开心?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
他懂了,他终於懂了。原来芷璇就是她口里所谓的秘礼物?而今日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成全他和芷璇?她这笨丫头!简直笨得可以!傻得可以……
胸口一阵愀痛,咀咒了声,他便迈开步伐预备离去。
芷璇大惊。「斯祁,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那笨丫头——那个自以为是又傻得可以的笨丫头!」
「你别走!你别走啊!」慌乱地拉住他,芷璇大声开口。「我们好不容易见面,我们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为什麽你要走?为什麽你要走?」
「因为我爱的人是雨曈!是雨曈!」
错愕地瞪大眼,芷璇双眼空洞。「什麽?你……爱雨曈?」
「是的,我爱她。我非常确定我爱的人是她。我要的人,是雨曈!是雨曈!你听清楚了没有?」旋过身,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心急如焚地驱车赶回家宅,季斯祁一刻也不愿停歇。
飙着吓人速度,他的心盛装着焦急和忧虑。
像只野兽发狂一般地寻找;整个季宅,早已空荡荡地不见雨曈踪影。
失控地抓着张嫂,他大力摇晃。「雨曈呢?她在哪?她在哪?」
「少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呀!」张嫂惊慌地摇着头。「雨曈小姐不和你约好了吗?她老早就出门了,怎麽你没见到她?」
该死的,她竟然选择了出走?她竟然再次地不告而别?
怒不可遏,脸上肌肉微微地颤抖。「她说了什麽?她有没有交待些什麽?」
「没有啊,少爷!雨曈小姐整天不吃不喝待在房里,她说想好好休息,所以我便没去吵她……」张嫂据实以告。
狠狠咀咒了声,他便快速地往新房步去。
不愿放弃任何蛛丝马迹,他试图搜寻所有关於她的消息。然而,雨曈却像人间蒸发一般,空气中已嗅不出任何属於她的味道。
颓丧地靠在墙角,季斯祁忧心地纠着眉头。雨曈去哪?她究竟会去哪?为什麽不告而别?为什麽她还是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折磨他?惩罚他呢?
叹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令他疑惑的不明物体。
迈开步伐趋近,定眼一看;在新娘礼服上,原来躺着一张写满字迹的信纸。
那白色信纸上飞舞的娟秀字迹,是雨曈给他的留言。蹙着眉头仔细阅读,他耳边彷佛亦同时响起雨曈诉说的嗓音……斯祁,很抱歉,我失约了。
原谅我的欺骗,原谅我的不告而别,请你原谅我……
不能当你的新娘,是我没有福气,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或许我们无缘,或许我们相遇太晚,又或许是我还不够努力让你爱上我。老天爷总是爱捉弄人,谁爱上了谁?谁又离开了谁?这复杂的问题,似乎总是没有标准答案。但我并不後悔认识你,不後悔让你出现在我生命;我不後悔,我真的不後悔。
这些日子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你给的疼惜、你给的照顾,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更是我在往後日子用来回忆你的怀念。只是,我不能用孩子绑住你,我不能用孩子阻止你追求真爱;那对你不公平,也同样对我不公平;因为我没办法接受无爱的婚姻,更没办法原谅自己当时无心铸下的错误,你明白吗?
芷璇一直都是你心心念念的人,能和她重新开始,你该高兴的不是吗?为何却因为我肚里的孩子,而狠心地拒绝她呢?芷璇才是这美丽婚纱真正的女主人,她才是属於你的新娘;你应该给她幸福,而你也会给她幸福的,对吗?我知道你会。你会的。而我也会祝福你们,带着微笑,在远远的地方默默的祝福你。
请容许我自私的拥有这个孩子,别找我,请别来找我。我会给他最多的爱,我会用所有的爱弥补他没有父亲的缺憾。我很高兴能拥有属於你的孩子,因为那是我们最贴近的结合,因为那是我勇敢爱过你的证明。我保证不会给他吃苦,我保证他会好好平安长大,我保证给他加倍的爱,我保证!我保证!
就算是我最後一个请求,别来找我,好吗?请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想一个人生活的奢望;忘了那一夜,忘了这个孩子,也请忘了我。就当我不曾出现你生命中,忘了我吧!请忘了这世界有个曾经爱过你的……雨曈。
最後落下的句点,彷佛她别过脸,彷佛她彻底离开他的生命。
复杂情绪纠结,脱口而出又是一句咀咒。笨丫头!原来她是这样以为的?这些日子来,她的脑袋瓜究竟装了些什麽?简直笨得可以!笨得可以!
气温骤降,窗外飘进了细细雨丝。
纠着眉定定然地望向窗外,他开始担心起雨曈此刻的安危。
雨曈——她好吗?她现在在哪里?她带伞了没有?
此刻下着雨,她是不是淋湿了身体?她有没有落脚的地方?她饿不饿?她冷不冷?她孤不孤单?有没有人在她身边陪着她呢?
她知不知道他担心她?她知不知道他担心得快要疯掉?
不行!他得去找她!无论天涯海角,他都要去找她!他要把她找回来……他要把他的雨曈找回来……如狂风一般地扫过,高大身影倏地消失不见。
?
雨,依旧持续下着。孤单地走在陌生街道,茫然地不知该去向何处;雨曈任由冰凉雨水一点一点濡湿着她的衣衫。
冷风吹过,刺骨寒意沁心;单薄身子禁不住地微微瑟缩了下。
不记得走过多少路,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就这麽无意识地移动步伐,冰冻般的双腿此时酸麻地几乎快要失去知觉。她好累,她好饿,她好冷。
停下脚步稍作歇息;全身疲惫地昏昏欲睡,她仍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地思考去处。然而,天地之大,却似乎没有一个容身之地,没有一个栖身之所。
抬头茫然地望向天空,她看见的是一片灰暗。
泪水混杂着雨水,刺痛地模糊她的视线,亦模糊了前方未知的路途。
悄然滑落的泪水,说明她此刻的旁徨和无助。她该去哪?她能去哪?她又可以去哪?她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讨厌自己的脆弱和无能,用手背抹去悬在眼眶的泪,她迅速收起悲伤情绪。然而,正当欲跨出脚步向前迈进时,一只大手却猛然地攫住了她的手腕——
「该死的,你全身都湿透了!湿透了!」季斯祁激动地咆哮。
单薄衣物,紧紧浮贴在瘦弱身躯;苍白着脸全身发寒地微微颤抖,彷佛随时昏厥一般;雨曈凄惨的模样,简直狠狠地揪痛他的心。
将伞撑在雨曈上方;铁青的脸,流露出浓浓的担忧和焦急。
他的出现,让雨曈失措地不知该如何反应。「你……」
「跟我走!」紧抓着她的手,季斯祁不由分说地欲将她带离此地。
踉跄地随着他移动步伐,雨曈这才迅速地恢复思考能力。抗拒地扭动手腕,雨曈朝他大吼。「放开我!放开我!」
「为什麽来找我?为什麽不放我走?为什麽不放我走?」雨曈不懂,难道他没收到她的信?难道他没看懂她信里的含意?难道他还质疑她坚定的决心?
为什麽?蹙着眉头,他深深地注视她。「难道你还不懂我的心?」
「我爱你!我爱你啊,雨曈?」他大声地告白。
雨曈冷笑。「你爱我?」
「是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听清楚了没有?」
「不,你不爱我。你从来都没爱过我。你爱的人是芷璇,是让你念念不忘的芷璇。你的心里一直只有她;她才是你的真爱,她才是属於你的新娘。我成全你们,我祝福你们;你应该好好珍惜她,你应该好好对待她,为什麽还跑来找我?为什麽到如今还不愿放过我?」雨曈强忍住胸口悲伤的情绪。
雨曈凄楚的模样,让他极为心疼;季斯祁将她按进里。「你这傻瓜!你这又傻又笨的大傻瓜!谁告诉你我爱的人是芷璇的?为什麽把我推给她?为什麽净说这些伤我心的傻话?」
「我爱的人是你!我爱的人是你啊,雨曈?」他深情地捧着她的脸。
何必用谎话继续欺骗她?「你根本不爱我!根本不爱我!」
「谁说我不爱你的?」
「你的心清楚地告诉我,你爱的是芷璇!是让你魂牵梦萦的林芷璇!以天地为证,以大海为媒……你们的誓言,如今还讽刺地刻在我脑海;我永远忘不了你亲吻她时的深情,我永远忘不了你拥抱她时的热烈。而我,不过是个替代品;一个暂时用来怀念她的替代品!替代品!」说出心中的痛,雨曈伤心欲绝。
纠着眉,他大力驳斥。「谁说你是替代品的?」
「你是我的雨曈!你是独一无二的雨曈!」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彷欲揉进骨子里般热烈。「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你明白吗?」
「别说了!别说了!」雨曈摀住耳朵。何必继续编造谎言?何必用这样的甜言蜜语来蛊惑她的心?她不会相信的!不会相信的!
拉开她紧摀的双手,季斯祁情极为认真。「听着!我爱你,我爱的人是你。我从没将你当成替代品,而你也不会成为谁的替代品;因为我要的人是你!是叶雨曈!我非常确定我要你!我只要你,听见没有?」
﹁而芷璇,她早已是过去式。一个不会再有开始的过去式。我承认爱过她,我承认是她让我走不出伤痛;但自你出现,你像是让我上瘾的毒药一点一滴进入我的生命,一点一滴洗去她在我脑里的影子。对我而言,她只是一段记忆,一个活在过去的人物,一个不会再有交集的人物……﹂他耐心地解释着。
期盼她能了解,他用力摇晃她。「你相信我!相信我好吗,雨曈?」
「若不是怀了你的孩子,你会编出这样的谎话?若不是肚里有你的孩子,我对你而言还有任何意义?你怎麽可以对我这麽残忍?你怎麽可以这麽残忍?」
他疑惑地眯起眼。「孩子?」
「你想要我肚里的孩子,所以无所不用其极,难道不是?」
终於恍然大悟,他气恼地揉了揉雨曈长发。「你这笨蛋!你这个又呆又傻的笨蛋,脑袋瓜究竟装了些什麽?装了些什麽?」
「没有孩子,我一样爱你,一样会娶你。因为爱你,所以连带爱那孩子;但若孩子的存在让你这般怀疑我的真心,我宁愿不要他!不要他!」愤慨地掏出真心;激烈言语,只为证明他对她最诚挚的爱。
震撼的言语,在脑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赤裸裸的告白,让雨曈动容地有些不敢置信。「你……说的是真的?」
见她仍有些怀疑,季斯祁索性拉着她疾行。「跟我走!」
「你要带我去哪?你要带我去哪?」他的动作,让雨曈感到害怕。
「证明给你看。」
他诡异的表情,让雨曈心惊。「证明?」
「让你完全没有怀疑,最好的证明——就是把孩子拿掉。」
「不要!不要!不要!」护着肚子,雨曈慌张地急出了眼泪。「不要伤害我的宝宝,我不要把孩子拿掉!我不要把孩子拿掉……」
认真地注视,他慎重地询问。「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噙着泪,雨曈点了点头。「嗯。」
「真的?」大手温柔地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主动投进他的怀抱,她大声呼喊着。「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豁然开朗,雨曈流下感动的泪水。是的,他相信他。认真的眼,激烈的宣誓,这是骗不了人的。原来是她误会了他?原来她一直因为自己设下的迷障,而吃尽苦楚?受尽折磨?她真是笨得可以!笨得可以!
紧紧地拥抱,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真实。原来这不是梦,原来他们相爱,原来她是幸福的!是幸福的!她好高兴,她真的好高兴。
揉了揉雨曈发丝,季斯祁轻轻在她耳边呵着气。「傻丫头,答应我从今以後不准胡思乱想;答应我别再傻了……别再傻了……」
「从今以後,不准再不告而别!」捧着雨曈的脸,他柔声警告。「不准让我担心,不准伤害自己,不准让自己受委屈,更不准离开我,知道吗?」
拼命点着头,喜悦的泪水爬满那张小脸。「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彷佛怕失去彼此般,两人再一次紧紧地拥抱。沈默地无语,他们用胸口热烈跳动的心跳倾诉心中浓浓的爱意。
将热气吐在雨曈脸上,低沈嗓音诱人地响起。「雨曈,你爱我吗?」
微笑地对视,眼里流转的情意好似已替她说明了一切。须臾,甜甜嗓音呢喃地给了他最满意的回答。「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主动送上嘴唇,两人温柔地亲吻着彼此。
伞——早已不知去向。恼人的雨,亦悄悄地停歇。
好似放晴的爱情,两人之间再没有隔阂,再没有阻碍。贴近的两颗心,火热地相拥。此刻,围绕着他们的,是满满的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