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棠开了主卧的空调,坐在梳妆台前,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她心跳的速度尚有些快,脸上的热感也还未消。
良久,她甩去乱糟糟的思绪,找着数据线后,给手中的跳蛋充电。
跳蛋亮起红灯,她盯了会儿,眼渐渐涣散,竟又开始回顾方才的窘迫局面。
想着想着,记忆偏到了她和从淮的第一次碰面。
关于她和从淮的那段网恋,其实她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虽说幼稚,却又纯粹甜蜜得让人上头。
那是前年夏天,也就是她大叁暑假时发生的事了。
那时,《和平精英》这款手游火得一塌糊涂,她在服装店帮亲戚看店,闲着无聊,也下载到手机里玩了几局。
因为微信里,大多都是老师同学,她怕出意外,所以用了qq号注册登录。
她不擅长玩游戏,而且,刚开始比较害羞腼腆,不好意思和队里的人开麦交流。是以,她个菜鸡接连几把都落地成盒。
转机出现在,队里多了一个d莫名其妙的人的时刻。
“buhkuj”的外形,席若棠至今都还记得——
一身劲酷的迷彩服,染成奶奶灰的碎发梳成小背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那深邃的五官,如今想来,跟从淮本人竟有七八分相似。
当时,席若棠并未注意到这个满头华发的酷盖。
直到,她落地成盒后,切到了他的视角,看到他一个甩狙,爆了别人的头,她才生出了一丝兴趣。
她就这么看着他封烟,打绷带,扔手雷,扛着枪打了个一穿二,最后独狼吃鸡。
队伍里的人狂发“666”,叫他再带一局。
酷盖没吭声,不过,他确是真的又带他们吃了一次鸡。
这是席若棠第一次没有落地成盒。
她狗狗祟祟地当了大佬的跟屁虫,随他苟到了第叁次缩圈跑毒。
之后,他又带他们叁个吃了一次鸡。
有人问他能不能加个好友。
buhkuj这回直接下线,很冷,很酷,很不近人情。
队伍里的人瞬间觉得无趣,也作鸟兽散了。
席若棠意犹未尽,又玩了两把,发现没了大佬的庇护,她仍旧把把落地成盒。
看着暗下来的屏幕,她无比怀念不久前,大佬带她躺赢的画面。
往后的一个多月里,她因为无聊,时不时就打开游戏玩两把。
运气好时,她这个人体扫描大师,勉强能苟到第四次缩圈。
当然,大多数是她运气不好的时候。
她因为操作太菜,所以总被队友们骂是小学鸡,逐渐败了她对这游戏的好感。
在她准备打完最后一把,就卸载游戏时,终于,她又遇到了那个失踪多日的酷盖。
他仍端着高冷范,金口一闭,谁也不睬。
他也从不听从队里人的指挥,总是自顾自地四处闯荡——当然,清楚他实力的席若棠,是他最忠诚的跟随者。
席若棠跟着他玩了两把,第叁把时,队里来了一个女生。
那女生开麦,用娇滴滴的声音,对队里的另一个男生,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
那男生十分受用,游戏开始后,分外照顾她,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
席若棠受不了那女生嗲里嗲气的声音,想要关掉声音。
可见那男生这么照顾那女生,她灵光一闪,动了邪念。
她也开麦,对着那酷盖,各种娇嗲甜腻地叫“哥哥”。
可她舔的这位酷哥,像是聋了般,任她如何作妖,他都不为所动。
席若棠伤心了。
自我怀疑不过两秒,她寻思着,这位酷盖可能不爱萝莉音。于是,她压着嗓子,整了个御姐音。
队里另一个男生,听到她变声,给她发了个“666”。
可……她最想勾搭的大佬,一点儿反应都没,甚至还想跟人贴脸钢枪。
席若棠人生第一次撩汉,宣布失败。
呃,其实也不算完败。
因为谁都不睬的高冷大佬,受不了她的聒噪,开车把她给撞死了……
撞死了……
死了……
了……
buhkuj:【安静。】
喜糖:【嘤嘤嘤。】
另外两个队友还是第一次见这骚操作。
那男生忍不住说了两句。
buhkuj回:【再bb连你一起。】
自此,他们队伍彻底安静了下来。
事情发展至此,席若棠已经打算,再也不厚着脸皮继续舔丨他了。
然而!!!
这局顺利吃鸡后,酷哥竟然说:【带你也行,少说话,多做事。】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队里另一个女生弱弱地问:【哥哥带我吗?】
buhkuj:【人体描边大师。】
作为队里唯一的人体描边大师,席若棠一个激灵,欢欣雀跃地回:【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大佬真的愿意带我飞吗?!!】
buhkuj:【。】
席若棠看着那个句号,愣了愣。
大佬这意思是,他愿意?!
喜糖:【大佬什么时候上线?】
过了没两秒,buhkuj就在游戏里向她发出了好友申请。
席若棠立即通过。
他发来消息:【你定吧。】
喜糖:【明晚九点可以么?】
buhkuj:【。】
从此,席若棠抱着他的大腿,各种躺赢。
说是躺赢也不够准确。
她觉得自己更像个鱼饵,每当大佬找不准对方的位置时,就会叫她出去遛一遛。
一旦她被人打了,大佬一个瞬狙,就放倒了一个,而她则躲起来,用大佬给的药疗伤。
他实力挺强,时常被人喷,说他开了挂。
大佬懒得理会。
席若棠却坐不住,撸起柚子,就跟那些键盘侠掰头。
说来怪,每当她气到想摔手机时,大佬都会用一个颜文字来安慰她:【?︿】
这可爱的颜文字,跟他的高冷形象严重不符。
席若棠把这理解为反差萌,忍不住更喜欢他了。
跟他断断续续地玩了几个月后,席若棠已然习惯了他的存在。
每次上线,她的第一反应,都是去找他。
原本他们只是交流游戏的事。后来,她开始,一点一点地,向他倾诉她现实里发生的事。
跟他说她不小心睡过头,上课迟到了;
说她作业特别多,通宵都没能做完;
说她快要期末考了,叫他给她加油。
buhkuj的反应一向冷淡,任由她发出再多消息,他都只会回个句号,以此表示,他在听,他知道了。
他们在游戏里的亲密度高达七八千,两人的配合也出有默契。
往往他一动,她就晓得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席若棠的技术越来越好,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人体描边大师了。
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依赖他,好像没了他的局,她就会再次变回那个小菜鸡。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支撑她玩游戏的,再也不是游戏本身。而是他也还在这个游戏里,没有离开。
她喜欢上了网络另一头的一个陌生人。
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穷极所有理智,去思考这是为什么。
最终,她勉强交出了一份答卷:
一是他技术很好,他们在游戏里生死与共,她受他照拂,对他生出了强烈的依赖感。
二是他话少,为人低调秘,勾起了她的好心。
最重要的是第叁点。
她觉得,他对自己,和对别人不一样。
这游戏里,想要他带飞的人那么多,可这么久过去,他却只带她一个人。
而且,她每次跟他约定时间,他都会准时上线。
他不见得对她有多好,但她就是喜欢从他那儿得到的特殊待遇。
想明白的刹那,她激动不已,一时脑热,跑去问他要qq、微信或者手机号。
他只给了她个qq,还是个仅有一颗星的小号。
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她觉得自己这也算是敲开了他的心门吧?
她相信,只要她坚持不懈,总有一天,她会在他的世界里,占地为王的!
再后来……
情随事迁,一年过去,她已然没了那时的意气风发。
要是他们当初没有分手,她能勇敢一点,向他提出奔现的话,他们现在会不会还在一起,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席若棠追悔莫及。
她感到疲惫不堪,枕着手臂,趴在梳妆台上,想要小憩一会儿。
一个小时后,她被门铃声吵醒。
“谁啊?”她不悦地嘟囔着,揉着被压得发麻的胳膊,穿过客厅,去开门。
从淮就站在门外,抱了满怀东西。
席若棠掩嘴打了个哈欠,拐去厨房装水喝,“你买了什么?”
“一些生活必需品。”他言简意赅,抱着东西去了次卧。
他再出来时,拿着猫砂和猫砂盆,走去阳台。
泥煤在他身后踱步,小尾巴翘在身后,一晃一晃的。
席若棠想了想,放下手中的杯子,从客厅的电视柜中,翻找出一大串钥匙,挑拣了两把,串成一串,走去阳台,伸手递给他。
“这钥匙你收好,别弄丢了。要是你哪天走了,记得把钥匙留下。”
从淮弄得差不多了,缓缓站起来。
他接过她手中的钥匙,道了声“谢谢”。
席若棠转身欲走,从淮突然开口:“对了,虽然程妤叫我先别告诉你,但是,我觉得,还是给你打个预防针比较好。”
“什么?”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璀璨阳光倾洒而下,照亮了他那张白皙无暇的脸。
她被这光晃得眼前一花,无端端想起小说中关于“谪仙”这一类人物的描写。
她闭了下眼,听到他不疾不徐地说:“程妤下个月要带男友回我外公家。要是我外公外婆同意的话,他俩就算正式订婚了,届时,她会搬去跟她男友同居。”
她睁眼,疑惑道:“所以?”
“程妤问我,觉得这个房子怎样,有没有长居弗城的打算。”
“然后?”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会成为合租室友。”
席若棠大惊!
竟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