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丽的玫瑰终究有枯萎的一天,只是我不喜欢摘掉枯萎的花,太麻烦了。
根本不需要摘掉。
眼看着一枝生气蓬勃的花儿一天天没了生息,花蕾和叶片由翠绿转为褐色,象徵着生命的枯竭,也挺有意思的,无需垂怜,没什麽好哭的,回归大地不失为一桩喜事。我试图亲吻逝去生命的花瓣,它默默接受我的情意,无厌的魅惑,这世界太拥挤,经过长时间的酝酿,必须有人背上屠杀者的罪名,在轻盈跟强烈之间找寻细腻的平衡。
十九年了。
到现在为止,六十二个牺牲者,这个代价对人类整体而言很微薄。
加布里耶尔索求无度的噬魂,照这样看来,尹元喜早晚都会死,薨并不打算救她。因为玺是玩物。总爷让她活到22岁,已经是最大的怜悯了。至於天界的为所欲为,迟早会有高层出面解决,虽然有举白旗投降的意味,但能够亲眼看着情敌逼向死亡,真的觉得很幸福。
幸福?
这个形容词好诡异。
薨扪心自问,之所以希望地狱最重要的印监提前消失在地球上的原因,只因为自己娘儿们般的嫉妒。四百多年前,龖的前世──刹罗喜欢当时没有心跳的劫罗,也就是玺,要是没有那件事,就不会有印监这个制度。
三罗死之间的斡旋,过程痛苦又美好。
为什麽我还记得她们的过往?
也许是因为每天反覆回想这段记忆,才会让它从工作记忆转为长期记忆。
善於挑拨离间的邪罗,空洞没有灵魂的劫罗,带点黑暗个性的刹罗,她们有着独特又直接的个性,是当时地狱里的红人。勾魂使者崇敬的对象。
我不想遗忘她们。
诚心接受死亡的尹元喜脑中浮现前世记忆。
如同收讯不良的液晶显示器,断断续续拨放僵硬的动作片,泥人偶般缓行移动,她看到一栋古宅,石砌的池子,门牌挂着「樱井」,年轻气盛的总爷,拿着汤匙喂着一个有着美丽轮廓的女子吃粥,女子虚弱的微笑,总爷蜜桃色的脸颊,说明两人交情匪浅。
换了个场景,自己扑向总爷撒娇。
她一贯敷衍地笑着,只管尹元喜是个闹脾气的孩子。
直到那天,慌乱的阵雨,眼泪般大小,在池子起了阵阵涟漪。女子仰望天空,露出轻淡微笑。
靠在椅垫上的总爷盯了好久,充满情慾的眼,好奢侈又好贪婪。
「樱井,我喜欢你。」
阎王,我更爱您。
您听到了吗?
「哈哈,人类究竟能愚蠢到何种地步呢?」
尹忍不住笑出声,眼泪滑到加布里耶尔的嘴边,微不足道的咸味,其中却蕴含数百年的遗憾,即使爱情早已腐坏。
「坏了。」
玺的眼睛,善意和懦弱同时消失了。
炽停止动作,抬头望着天花板的吸顶灯,亮度渐强,霎时,浮动的空中垂下阿芙萝黛蒂的红色流苏带,前端绑着尖锐的银针,目标是加布里耶尔,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一百多只银针同时刺穿炽的皮肤,没有吗啡的危险举动。
「沾满鲜血的双手,果然跟祂们说的一样……」
垂吊在半空中的炽斜眼看她,痛苦的挣扎着。
血从孔洞不断冒出。
「舒服吗?」
眼前的尹元喜个子高了些,五官没甚麽大致变化,有着一头金槟色的长发,瞳孔如纺锤,肤色明亮,穿着黑色麂皮外套,拉链缠绕的黑色拼接皮裤。面无表情的眼,手上拽了颗人头,貌似女人,降紫色唇边有着黑色血痕,颈部有刀具残留的痕迹。
「……美丽又绝望,掌管死亡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