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把萍儿给我弄醒!”
一盆冷水泼面,萍儿终于醒将过来。
天山掌门段若寒正站在玄冰洞中,脸色铁青。原本身后跟了其他弟子,但现在除了静蕊,都被遣于洞外候着,不允许目睹这洞中的一片狼藉。
“掌门,我什么也不知道呀……我早上一来,便看见、看见圣女被……”
萍儿毕竟也是黄花闺女,脸色羞红,不忍启齿再说下去。
但不用她说清楚,大家也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段若寒的目光狠狠地盯着还在昏迷中的聂璟,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静蕊亦是面色苍白,上前一步,道:“掌门,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将他们三人好好审问清楚。”
“不必了。”段若寒挥挥衣袖,语气寒冷至骨。
下一秒,她拔出了静蕊腰间的佩剑。
“我现在就杀了这个淫贼,保住我们天山派的声誉!”
剑锋一闪,就往聂璟心脏处落去。
眼看剑刃即将穿透他裸露的胸膛,电光火石间,一颗石子“铛”地打在了剑上,迸出星星火花。剑刃一下偏斜,只刺上了旁边的白玉台。
一个宽袍大袖的身影闪入玄冰洞,纵然段若寒反应极快,立即回头劈砍来者,却仍被他迅疾的身法抢先。
来者掠走聂璟,一个梯云纵步,蹿出洞外,便离天山众人十丈之远。
“段掌门,得罪了。”来人正是山石道人。
聂璟赤裸的身上已然披上了道袍,山石道人手中缚仙绳一闪而出,将他牢牢地缚于自己的背后。
“山石道人,我天山派待你为客,你竟包庇你徒儿做出如此不耻之事?!”
段若寒和众弟子追在山石道人身后,见他停下脚步回头,连忙摆起了迎敌的架势。
山石道人叹了口气:“孽徒实在罪不可赦……但他和洞里那位姑娘仍昏迷不醒,何不等他们清醒后再问个明白?若真的是孽徒毁了姑娘清白,我纯阳定会向天山提亲,对她负责……”
“混账!”段若寒未等他说完,便怒不可遏,长剑出鞘,“他辱没的可是天山圣女,你能怎么负责?天山派只要他的狗命!”
大风呼啸,暴风雪已至。在鹅毛般的雪花之间,天山弟子脚步迷踪,在雪地上围成了炫目的雪莲阵法。
段若寒借阵法灵力,剑剑刺向山石道人的要害。
但山石道人并无应战之心。他四两拨千斤,刀剑相抵,格挡了段若寒的剑风。身法借助风雪的掩护,侧身闪躲着夺命的招式。
段若寒手上的剑招毫无半点松懈,排山倒海而来,步步逼近。
山石道人皱了一下眉。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剑风一声呼啸,眼看段若寒的剑堪堪就要刺中他的胸膛。他立即后退半步,但仍被剑气击中。当时便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哗地吐出一口鲜血。
但下一刻,山石道人骤然改了身法,脚下轻功一点,跃向另一个山头。然后强提了一口气,将所有内力都灌注在自己右手上,向前一击。
只听“轰隆”几声,一大团积雪应声崩落,随着下滚的石头,雪球越来越大。
“段掌门,后会有期!”
纯阳的梯云纵身法果然名不虚传,不过片刻功夫,雪峰早已没了山石道人的身影,只留下他浑厚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天山弟子们连忙后退,怕被埋进雪球之中。段若寒不敢再施展攻势,只怕会引起更大的雪崩。
怒火腾地冒上心头,段若寒怒喝一声,发泄地将手中长剑往一旁的山岩劈去,这被积雪覆盖的坚硬岩石,竟被她生生削去了一角。
“从今日起,纯阳就是我天山的敌人!日后遇见纯阳弟子,皆不得出手相助,不得心慈手软!”
段若寒宣令,弟子们听令下跪。
“是,掌门。”
华山南峰,纯阳观依山造殿,凿壁成像。观内古树婆娑,花异草交相辉映,环境清幽,雅静宜人。
脚步踉跄的山石道人背着聂璟归来,穿过山门,便直奔坐忘峰,直至观主贤元道长李天进的文仙宫中。
“璟儿玷污了天山圣女?这绝不可能!”贤元道长难以置信。
作为纯阳掌教,贤元道长李天进大约五十多的年纪,因为曾在江湖名剑大会中取胜多次,更成为武林敬仰的高手之一。纯阳在他的执掌下,已成为武林中的中流砥柱。
如今文仙宫中已支走了所有道童,他最得意的门下弟子聂璟正不省人事地躺在榻上。山石道人忍着伤痛,亦要将天山所遇之事一一向他禀报。
“我也无法相信。以璟儿的品性,是万万不会干出毁人清白这种事的。”山石道人叹气,“只是那天山掌门当下定要取璟儿性命,我纯阳乃是中原武林名门正派,又怎能轻易担下此等淫乱罪名?况且,璟儿还是掌门您的亲……”
“别说了。”贤元道长打断了他,山石道人自知失言,便低头拱手作揖。
“哪怕没有外人,璟儿的身世绝口不得再提。”贤元道长垂眸望着聂璟那张苍白的脸,警告道。“若不是当年他娘亲去世得早,我又怎会带他来到纯阳这个地方……”
他回头看向山石道人,他脸上仍存悻悻之色,便安慰道:“今日你做得没错,一起以纯阳的名誉为重。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轻易认了这个罪名。”
贤元道长扶起聂璟的身子,从背后为他输入真气。
说来怪,他体内的阳火邪气已经熄灭,却为何仍不省人事?
他加重了掌力,逼迫聂璟吐出一口鲜血。
“掌门,璟儿醒了!”山石道人惊呼。
也许是清理干净了体内的毒素,聂璟的脸色又恢复了气色。他缓缓睁开双眼,情呆滞,满脸迷茫。
“师父?掌门?我怎么会在这里?”
贤元道长和山石道人面面相觑:聂璟这个情况,看上去并不太妙。
他们再三追问,发现自从走火入魔之后的记忆,他竟然完全记不起来了。
至于在天山之巅曾发生过什么事,聂璟更是完全没有印象。
“也罢。”贤元道长捋捋胡子,刚才焦急的情退去,又恢复了往日的仙风道骨。“事已至此,先让璟儿回你们落雁峰休息。之后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那天山的人敢来闹事,我们纯阳也不是怕事之辈。”
山石道人作揖告辞,便领着聂璟回落雁峰去了。
从那日起,天山果然有人欲上纯阳生事,但都没能越过华山山门的守护结界。
而在江湖上,天山与纯阳的弟子一旦相遇,便势同水火。只是天山派毕竟是地处塞外的边缘门派,在中原始终不是纯阳这等武林大派的敌手,天山派也自此偏安一隅,不再理会中原武林的事务。
宁柔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做梦。
阳光从窗棂间照射进来,落在素净的床幔之上。一抬眼,望见的便是这榉木造的雕花床架和淡黄色素布幔帐。歪了下脑袋,房间正当中摆着一张八仙方桌,还有雕着简单花纹的圆墩和木柜,光泽很漂亮,都是上等的好木材。
她已经多久没在这样的房间里呆过了,已经习惯了睁眼闭眼都是石壁与白雪的日子,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但下身隐隐传来的疼痛,告诉自己这并不是梦。
她便记起了昏迷前的事情,那炙热的体温和汗水,那无止境的折腾与折磨,还有那张男子的脸……她心中又是一惊,乍然坐起。
此时正当晌午,屋里有些闷热。宁柔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她轻轻下床,下体因为动作的牵扯而发疼,但有一阵清凉的感觉,应是有人已经为自己上了消肿的药。寻得木方桌上的一个青瓷茶壶,倒出茶水便迫不及待地倒满一杯。
虽然茶是凉的,但是口渴的她并不计较这么多。
屋外由远至近,窸窸窣窣地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那天你也到玄冰洞去了?”天山弟子甲兴致勃勃地八卦着。
“我那天在南门当值,没跟着一起去,可那事整个天山派不都知道了吗?”另外一个女弟子乙说。
“圣女失贞这种事,可算是天山的耻大辱了。我听说掌门下了封口令,若是将这事传到江湖上去,格杀勿论!”女弟子甲吐了吐舌头。
“这样丢脸的事我们怎么会说?清白名节是女人最看重的东西,对天山派来说更是如此。只是……这事又不只天山的人知道,万一纯阳那边的人传出去呢?”女弟子乙担心。
“那倒不会,纯阳那群牛鼻子们向来自诩名门正派,极好面子和名声,他们既然不愿意承认,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这件事。”女弟子甲很笃定。
“倒是我听人说,昨天晚上圣女到冰宫来了,还支开了给那纯阳弟子喂药的人。我倒是怀疑……”女弟子甲眼睛咕噜一转,猜测道,“他们会不会是偷情?”
“可别瞎说……人人皆知天山圣女是最冰清玉洁的女子,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勾当……”
……
吱呀一声,是木门开启的声音。两名天山女弟子立即噤声,恢复提剑肃立的姿态。
宁柔迈步出门,用坦荡荡的眼光直勾勾地盯着她们,显然是听到了她们所说的一切。
两个女弟子面面相觑,弟子甲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抱拳行礼:“见过圣女。”
宁柔并没有气愠,色依然平静无波。
“我要见掌门,你们为我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