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壹阵暖意,不知何时自己的手被宁乔那温润的手掌包裹住,海棠心中顿觉万分熨帖。『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她低下眉,嘴角起了壹丝笑意。
此时便听见宁乔对着船妇笑道:“哪儿有这般悲观,我们汉人军中现在也有不少良将,不说他人,秦超的独子秦克也颇有乃父之风。”
船妇知自己失言,便笑道:“说的也是,我壹介妇人,倒是不懂这些的。”
海棠先前想岔了,觉得自己害了大晋壹名猛将,惹得战祸将至。可战祸乃天意,非人力。壹切因果自有定数,她如何能左右。自己这脑子,可真是变糊涂了。
她从未坐过船,刚开始有些新,待坐久了,却觉得有些受不住那颠簸晃荡,胸口烦闷,只觉得胃中酸水绞成壹团要往上冲。她想忍下,便就着水囊喝了口水,谁知水刚下喉,那胃中的糜物酸水便都涌出。她“唔”得壹声捂住嘴往外厢跑,却累得手上全是污浊。
她扒着船沿,大吐特吐,今日的吃食全都呕了出来。
船妇见她这般,拍腿喊糟:“娘子竟是不会坐船的,这般为何不行旱路?去蜀山还有个把时辰呢,最早也要到明日巳时。”
海棠吐毕,稍稍舒坦些。却依旧萎靡得趴在原处,待听到船妇的话,更觉得生无可恋。
宁乔跟着她出来,见她终於缓过气,便轻轻拍着她的背。
海棠心中烦闷,便躲开了他的手,依旧坐在船头不动。
宁乔皱紧眉头,随後又看向船妇:“附近可有城镇?我夫人可能坐不了这般长时间的船,我们改旱路。”
船妇皱眉,难得接了个富户,却才行没多久便要弃船,她舍不得钱财,便道:“这才行了多久,郡城还没出呢!先生可是太宠夫人了些,这晕船吐过便是好了的。”
海棠不想添累,谁曾想刚刚舒服些的胸口处又涌起酸意,她又冲到船沿处,壹声干呕,这次吐不出什麽了,只直直往外落着酸水。
宁乔壹看海棠的样子,面色顿时沈了下来,朝着船妇怒道:“我们现在便要下船!你只管找个最近的城镇便好,船钱我还是壹分不少给你。”
“诶!诶!”船妇见他面色不善,又听到他的话,忙点头应声:“前头再行壹主香的时间便到江阳郡了,到时候先生和夫人便可改旱路。”
宁乔紧抿着嘴,回头看着海棠,满面忧色。
海棠见他看过来,便对他笑了笑。
宁乔见她唇色发白,心疼得责怪道:“你晕船,为何事先不告诉我?”
海棠也郁闷,这是她平生第壹次坐船,原本还颇为新,谁知身子竟是这般不禁用。
入了江阳郡地界,这短短两日发生的种种,两人都心有余悸,因而并不敢进主城,只去了城边的乡里村镇。宁乔雇了壹辆车,车夫姓钱,看着老是本分。车里东西布褥桌椅壹应俱全,车角还设了香熏球,内有烟气,含香,可材质并非常见的金铜。海棠好得凑上前,伸手摸了摸,又拿了下来仔细看了看,是脆石做的。普通百姓哪有得金铜这样的好物件,脆石倒是便宜,可寻常人家谁会有熏香的雅兴?而且这香,海棠无比熟悉,只是马车里的香熏球内又加上了壹味别的香,那香倒是有些不入味,很难发现。她在金谷园石崇身边时,便常用此香,此香名为玉华。石崇散尽千金才求到,如何在此处出现?
海棠忧心,莫不是那车夫是石崇的人?自己又被寻到了?
宁乔壹直注意着海棠,见她壹进车厢便壹直盯着香熏球看,还拿了下来闻了半晌。面色似是不佳的模样,不由问道:“怎麽了?”
海棠看向宁乔,不知道要不要将自己的疑虑说出口。想必自己乃石崇爱妾绿珠的事,廖慎应当是告知宁乔的,可自见面之後他从不问,她也便乐得不说。若现在提出,必是要将与石崇之间种种尽数相告。
海棠想到此处,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很不对劲。她杀秦超,宁乔不问原由,甚至还帮她逃离秦府;她更名换姓,宁乔也不问过去,只将她找回。这不应该是寻常反应,若他心悦自己,便更不可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探寻之意。宁乔此人真的是不问功名的游方术士,还是另有目的。
海棠感到浑身冰凉,像是当年的那壹场大雨里,她如同丧家之犬般走在雨中,耳边充斥着世人的鄙夷。亲人相弃,友人怨愤,她的心结了霜,渐渐凝成了冰。
朝去暮来,时间是最耐心的医者,她甚至有些忘了壹些伤疤的模样。但终究,那场雨还是太伤人,便是稍微动心了些,那股寒意便会告诉她:你可知,再冷些,你的心就会死的。
海棠将熏香球挂回原处,便听宁乔道:“这熏香是我备下的,你可喜欢?我见那日石崇来接你的马车里便用的熏香,我想着你应当是喜欢香料。不过这香是我之前调配好的,用的玉华香方又加了些安的药材。很适合你的身子。”
难怪有些不壹样。海棠点点头,便靠着马车闭目养。
宁乔看着海棠面色有些苍白,情不是很好,面带厌意,很是疲惫的模样,以为是之前晕船伤了精。於是不再打扰,只给她盖上壹件披风。
行路时赶巧到了壹处颠簸之地,海棠在熟睡中蹙起眉头,身子也不安稳得晃动,可怜万分。
宁乔伸手将其搂过,摸了摸她的头,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休息。
此时熟睡中的海棠却闯入了壹个梦境,她亦知晓自己是闯入者。这个梦境她记得,是当初灵魅给她设立的幻境,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处,却觉得这里便是她的安心之地。她看到幻境中自己闺园的园门,便想进去看看。谁知这时刚进园门,便和壹个叟装花匠打了个照面。
那个花匠似是没有看到她,匆匆往园内的壹株柳树行去,瞬间消失在园中壹隅。
海棠呆立在原处。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