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宁乔果真去烧水去了,他出去带回的纸是尚未裁好的麻纸,海棠便趁着空闲在茶几边切纸。她嗓子还没好,若要与人沟通,还得借助纸笔。
网中的白鹤似乎也失了人语,只哀声啼叫,有时像是求饶,有时像是怒吼。
不知怎麽的,啼叫声突然停了。
宁乔将白鹤扔进了屋,白鹤挣脱开了网变回了少年躺在地上喘着气:“呼——呼——你真个兔崽子。”
宁乔挑眉笑道:“我是不是兔崽子前辈难道不知道!”
少年憋着脸,怒道:“宁老头如何教你的,对着长辈不知礼数!”
海棠不由得笑开了,这个少年还是壹副不及弱冠的模样,看着比宁乔还小,居然学着老派长者喊着礼数,的确颇令人忍俊不禁。
宁乔此时却道:“你本是仙人赠予我师父的坐骑,虽憨顽但我师父壹直待你极好。当初你偷食丹果成仙,我师父将你赶出道观你便觉得他绝情,你可知你害他惹怒山,他虽是壹代道宗,却也依旧不过壹介凡人,他想壹命抵壹命,山还看不上他。最後赔上了观中法器卜星浑天仪方罢。”
少年有些意动,却还是嘴硬道:“那宁老头颇得那些老仙喜欢,他的好东西可不少,斗姆元君还给过他不老丹呢!”
宁乔皱眉看着他:“养不熟的白眼狼!”
少年瞪眼看他,随即又得意道:“本尊是仙鹤!现在长留山自立山头,以後你得唤本尊长留元君。”
少年似是休息够了,便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往外头走去。
宁乔挡住他的去路:“你莫不是忘了刚刚被挂在树上时答应我的事了?”
少年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便向壹旁的海棠望过去,瞬间笑开了。
少年长得好,虽看着顽劣却不油滑,笑容舒泰明媚,海棠看他很是有好感,便也忘了之前的不快,回了壹笑。
“你放心,我定将这位美人的嗓子医好。”少年对她笑道:“你若与小乔儿待得沈闷无趣,便可移情於我,我必让你日日欢畅。”
海棠若是不曾遇见宁乔,待碰到这样的君仙兽,必是欣然应承的。可是她也知得不偿失之理,既是选择宁乔这条路,若非不得已,她是不会冒险另选他路的。
宁乔面色黑沈下来,他站在边上敦促着那仙鹤少年为海棠医治,又冷冷危险:“那前辈仔细好自己的爪子。”
仙鹤少年向着海棠委屈得瘪瘪嘴,壹副“瞧他那样”的表情。
海棠笑弯了眼,他俩倒是有些意思了。
看到她的样子,宁乔面色更黑了,态不由得失了些温和,周身都散发着冷意。
海棠敛了敛笑意,垂下眼眸。
仙鹤少年的手也很漂亮,比之宁乔的更为纤细柔美,海棠素来是爱美人的,趁着宁乔不注意便多看了几眼。
少年注意到了,便眯了眯眼,那双桃花眼儿霎时情意绵绵,勾人万分。他伸出壹只手撑开海棠的嘴,又用手指探着海棠口中的喉肉。
海棠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有些口渴。
这个少年和宁乔全然不同,让海棠感到些许的新和无比的放松,她没来由得起了亲近的心思。
少年壹本正经道:“我给你修补裂开的伤口,不会疼,你且含着莫要吞下。”
手指在口腔中翻搅,海棠的眼开始迷离起来,眼前像是起了壹层雾,她心中有了壹丝异样。
宁乔在此时冷冷得冒出壹句:“前辈可莫要得寸进尺了。”
海棠顿时冒出壹身冷汗,之前竟像是着了魔似的,难道说……海棠犹疑得看着抽回手的少年,对方却无辜道:“你莫看我,我什麽法术都没用。”说完又促狭得看向宁乔:“你这位未婚妻子看来心还是未定的,就你这无趣沈闷的性子,赶巧是长了张好脸皮,多学着点讨女人欢心的物什,别到时候媳妇跟人跑了。”
海棠低下头,脸红了白白了又红。刚想辩驳,可想到刚才的光景,的确水性。她心中仿佛被石头压得沈沈的,若她在宁乔之後,依旧会对别的男子动心,那她对宁乔的心思到底是如何的?
海棠有些迷惘了。
少年摆了摆衣袖准备离去,又对他们道:“伤势我已经医好,壹主香後便可发声了。”说罢又长叹壹声:“还是绥山好啊!人杰地灵,修行也好。你们若要寻我便到绥山东南边的镇上,我便在那处修行了。”
宁乔没有言语,只看着大门处。
仙鹤少年执扇轻摇往小道走去,没走几步,便消失壹隅。
宁乔望着少年远去,良久,回过头向她道:“那仙鹤虽看着是少年,却已是几百岁的年纪,若真现出实体怕早已是白发老翁的模样。”
海棠此刻心绪烦乱,并没有明白宁乔的意思,只含糊“唔”了壹声。
宁乔壹手抓着门把,紧了紧又松了松,终是道:“我从未同女子这般相处过……”
海棠有些疑惑得看向他,宁乔背对着她,耳根微微发红。她并非不动男女情事,便明白宁乔话中的意思。
宁乔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问道:“你可愿与我去见我师父?”
海棠笑了,她千里迢迢跟着宁乔来蜀山,可不就是为了此事麽!
到了时间,海棠试着发了几个叹声,那仙鹤少年果然有些能耐,海棠只觉得喉间痛感少了,声音也比在将军府时听着还要舒服些。
海棠便问了日子,却只过了两日,不由疑惑道:“那我们此处在何地?”
“绥山山腰处。”
海棠大惊:“如何又回了蜀地?不是说去蜀山麽?”
蜀山在淮南郡附近,从蜀地行车前往怕是要行半个多月。宁乔壹开始便带着她往东走,她从未想过又会被带回来。
“谁说我要去蜀山的?”
海棠有些心慌,好不容易定下心,便问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你师父麽?”
“世人都以为宁子在蜀山,行往拜见都不见其人,是以都觉得他乃仙境之人,可真是大错特错。你可知绥山有个白云观,宁子便在白云观後山的小道观中清修,很是乐得自在。”
海棠了悟,却又想到宁乔之前带着她赶路那些个装模作样的姿态,便有些恼怒,冷言道:“你绕了那麽壹圈,想是怕有人寻了踪迹跟过来。可我没想到你还防着我,我竟是半点不知情,你惯不与我吐实言,可是真心想要与我在壹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