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m
程鸢从无间花店出来后,总感觉有人在跟踪她。可她一回头,那股如芒在背的视线又消失不见。
她走出百米,如影随形的压迫感终于散去,但她心中仍存有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
她最后一次回头,看到那百米之外依然显眼的深棕招牌,慢慢在她的视线里变成了蜀葵一般的深红;“无间花店”这四个白色大字,则变为了墨黑的“无间地狱”。
秋意正浓,暖光洒在她头顶。
她打了个冷颤。
迅速离开那条街后,程鸢随便走进了一家超市。周二的上午十点,超市很少有年轻人,程鸢站在蔬菜区一群大妈的中间,格外显眼。
程鸢心不在焉地挑了几颗西红柿,正准备去付钱,被人窥视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她咬着牙回头,一切如常。
“姑娘?诶姑娘你的西红柿不要啦?”大妈热切地关心着她,她恍若未闻,色惶惶得离开了这里。
程鸢一出门就叫了一辆车,随意报着地点,几乎绕城一圈后才让司机开回自己居住的小区,付钱的时候让她颇为肉疼。她现在是个无业游民,打车这笔钱对她来说着实是一笔巨款。
关上门,这个狭窄的出租屋终于给她带来了几分安全感。
她颤抖着手,摸出手机,给一个人发了条信息。
“卞老师,我明天请假,不来上课了。”
50m
卞子秋是无间花店的店主,在花店开了一个花艺班,程鸢辞职后闲极无聊,就报了班去陶冶情操。
她其实对花艺不是很感兴趣,幼年还养死过一盆花,但她需要上这个花艺班去躲避裸辞后的生活压力和……失恋后的痛苦与茫然。
十天前,她失恋了,相恋三年的男友劈腿,劈腿对象是打游戏时认下的妹妹——这个人,恰好是她公司的前台。
她无法忍受。
但她也说不清楚,是无法忍受男友的劈腿,还是无法忍受男友的劈腿对象是公司前台。
那个人她每天都能见到,身材没她好,长期久坐累积下了许多赘肉,而她每周都会坚持健身;长相没她好,哪怕曾经在美女众多的艺术系,她也是被称为系花的存在,而对方只能说是姿色平平,顶多称得上一句清秀。更别说学历工作这些明显的硬件条件对方也比不上她,程鸢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她样样都出挑的男友会放弃她劈腿这样一个女人?
她本就心高气傲,被那个前台柔弱白莲的样子一激,冲动之下就辞职了,漫无目的地游荡到了这条街,一眼就看到了这间花店。
像是被什么引诱着一般,她推门走了进去。
卞子秋那时正好在修建花枝,阳光打在他身上,让他和他身后的花团锦簇一起形成了一副静谧古典的油画。
程鸢突然就被这份安静给击中了。
她鬼使差地问了一句:“请问……你收学徒吗?”
他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着手中修建花枝的动作,不疾不徐,像是惊涛骇浪在眼前也不过一粒水滴一般的从容。
却让程鸢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回复。
就在程鸢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不收。”拒绝的声音从他嗓子里流淌出来,没让程鸢感到失望,反而让她如同被滋润的枯草一般有些雀跃。
——肯说话回应她,总归还是有希望的不是?
“但是,”不等程鸢开口,他又道,“我开了一个花艺班,你可以报名。”
程鸢就这样被卞子秋拐入了无间花店。
卞子秋不是个好老师,他说的少做的多,很多地方程鸢不懂,他也从来不给她讲解,而是由她自生自灭——程鸢怀疑,是不是因为他这个破毛病,所以他的花艺班从来不见有人来报名?
不过不管如何,程鸢在无间花店里,却是一天一天的沉静了下来,走出了失恋带给她的阴影。
直到昨天。
从昨天开始,她回家时,就感觉有人在跟踪她。
她千防万防,百般警惕,今天壮着胆子出门,结果又被跟踪了。
程鸢越是回想被跟踪的事情,越是心底发寒。
她拿起手机,想玩游戏缓解一下心情,却收到了卞子秋的短信。
“好。”
一如既往地简洁,没有多问一句话。
程鸢隐隐有些失望,还有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