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莫恩斯倒在地上,她的视线有点模糊,但还是清楚的分辨有人蹲在她前面,她护住肚子,又觉得更应该护住自己的头,因为她并不希望自己看去上很狼狈,这会让安德烈更加气愤。
——她怀孕五个多月了。
微微凸起的肚子并没有影响她的身材,她甚至有些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孩子,但却因为它,选择了继续忍耐。
——无论是因为孩子,还是因为孩子的父亲。
“再打下去流产的话,要被教训的就是你了。”
一阵香风拂过,穿着红色裙摆的女人贴向安德烈,莫恩斯眼前是她微微扬起的裙摆,隐约看见裙子里那一双露脚背的红色高跟鞋,莫恩斯认识那鞋子,但她没办法计较为什么曾经赠予她的礼物会出现在这个女人的脚上,她只是蜷缩起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更加不起眼起来。
“是她总是惹我生气。”安德烈舒缓了色,但依旧脸上泛着红,嘴里飘散出的酒味,并没有妨碍红裙女人圈住他的脖子。
“马上你作为新晋俱乐部成员,就要和修恩大人一起露面叁叉戟大赛了,你不能让你的妻子,让她漂亮的脸蛋上出现瑕疵。”
安德烈圈住女人的腰,对方纤细的、柔软的腰,让他有些意动:“就她现在这个样子?真让人倒胃口。”
红裙女人感受到了男人的变化,她用胸脯挤压着对方的胸膛,大片雪白的乳肉就那么呼之欲出,她气若吐兰得说到:“可是在没有品味的男人眼里,她充满了吸引力。而你又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明白女人最美在头脑。”
“你的奉承太直白了。”安德里嘴上那么说,但色已经流露出了得意的情。
“我一向是这样的。”
安德烈笑了,身上的修身贵气的服装,即使在家里,他也没有疏忽对外貌的打理,他用莫恩斯的裙子蹭了蹭他的尖皮鞋,然后搂着红裙女人离开了。
直到他们的谈笑声消失不见,莫恩斯才慢慢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色柔和的摸着她的肚子,说到:“一定要没事才好。”
“你会没事的。”
吕伊皓深吸口气,然后拿手捏住胸前的花苞,慢慢得朝外拽去,突然疼痛像是从四肢涌起,汇聚到了胸前,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她松开了花苞,倒在床上喘息着。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疼痛过去,吕伊皓起身离开了还留着希曼味道的房间。躲过来来往往的客人,她找到了属于维尔特的黑门。
这扇黑门,她熟悉又陌生。
黑色的门没有把手,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平整的石板,但是多留意两眼,就会发现它的特别之处。它不会反光,比黑夜的颜色还要深沉,突兀又不起眼。
维尔特手上的剪刀,幽的黑塔,都和这扇门的材质一样。
至于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吕伊皓猜测,它们多少,都和这个世界的近似于魔法的力量有关。
她的手伸了出去,贴上了黑门。
和她的手仿佛是同样的温度,无法判定到底是硬还是软,朝里用力,却又觉得手并没有按在上面。
——像是触碰到了能看得见的空气。
黑门朝内被推开了。
里面是一条她熟悉的走廊,落日的余晖让这里蒙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光,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黑门让她一瞬间就回到了维尔特的宅邸。
她走在被太阳晒到有些发烫的地板上,站到了一扇门前,门上挂着一颗宝石做成的兔子门牌,她推开门,清脆的铃声响起。
进去后不久,她换上了白色的淑女裙,穿上了一双点缀着珍珠的鞋子,站在镜子前,和梦里伊娃穿的并无二致,可是她的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白色的浅浅伤痕显眼到她整个人都和这个房间格格不入。
没再端详自己,吕伊皓离开了这个房间,穿行在越来越暗的走廊里,来到了半隐在地面下方的石门。
石门被纤细的手腕推开了。
里面是仿佛连接着另外一个世界的接口,无法看清边界的黑在深处觊觎着她带来的光线,微微亮着光的青蓝色灯嵌在深到脚腕的水底,唯独只有水池的中心,亮着白色的光。
——就像是蚌壳里的珍珠。
踏进池子中的第一步,吕伊皓就感受到了阴冷的湿气,第二步冰冷的水就已经攀爬上了她的裙摆,她冷的有些牙齿打颤,但她并没有停,第叁步,第四步,第五步……
停在了一口水晶材质的棺材前,吕伊皓问自己:“你要看么?”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踏出这一步,就相当于把现在正在进行的道路摧毁,回到那条血淋淋,甚至不知道应该通向何方的路上。
——她真的有勇气那么做么。
无数让她感觉到心口沉闷的记忆涌上,她的手却自作主张的伸了出去。
——如果她没有办法拥有无上的地位,无尽的财富和无穷的知识,那至少要拥有无畏的勇气。
推动冰棺的盖子的瞬间,刺骨的寒冷攀上了她的手,仿佛连血管也一同被扎入寒气,她疼的抖了起来。
——可是她经历过比这还要疼很多的事情。
咬着牙,将盖子推开了,接触过冰棺的皮肤已经变成青紫色,吕伊皓指挥着僵直的手指,把感觉不到触感的皮肤,直接撕了下来。
下面是莹莹泛着白色的藤蔓。
她并不会流血。
剥下来的皮肤啪嗒一声掉进了脚边的浅池里,吕伊皓没有停下,她沿着手腕像是扯开包装一样,把自己的皮肤撕了下来。
哪怕撕到了手肘,她也没能看到自己流出一滴属于人的鲜血。
她最终还是停下了手,转而看向冰棺里的人。
躺在里面的是伊娃。
伊娃闭着眼,像是在安静的熟睡,她苍白面庞下,甚至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吕伊皓伸出怪物一样的手,摸在了少女的脸上。
——仿佛也是在摸着自己。
吕伊皓低头看向水面,伊娃的脸正看着她,她也正看着自己。
她们长得是那么得像,像到她穿着伊娃的衣服,都不会有任何仆人敢拦下她询问。
——好疼。
她的心脏好疼。
——她两年来的人生又是一场骗局么。
她的心脏好疼。
——她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安安稳稳的平静活下去呢。
她的心脏好疼。
放在伊娃脸上的手,抽搐了起来,原本还纠缠在一起组成的人类少女手形状的藤蔓,突然像是经历了无数个岁月,变得嶙峋虬结,张牙舞爪地从她身上迸发出来,又唰得一声朝沉睡着的伊娃刺去。
“吕!“
藤蔓被一层晃动着的淡青色波纹挡住了。
维尔特带着刚激烈奔跑后脸上的红晕,他喘着气扶,正站在石门处死死得盯着她,他身上是尚未换下的礼服,但脸上已经有鳞片开始攀岩而上。
吕伊皓没有理会维尔特,她垂着头,昏暗的石室里看不清她的表情。
“吕!”维尔特这次的声音带上了焦急,他踩着水面,径直跑向了吕伊皓。
但此时,却有无数藤蔓,从吕伊皓的裙下冲出,激射向维尔特,在即将刺进他的脸之前,少年狼狈的躲开了。
“吕,停下!”维尔特再次躲过追上了自己的藤蔓,大喊道。
吕伊皓这次把脸扭向了维尔特,她金色的眼睛里朵花在旋转,她空洞的脸上,嘴巴慢慢张开,最终定格为圆形的嘴巴里传出了声音。
“我的心脏好疼。”
那确实是属于吕伊皓的声音,但却没有感情,没有语调,没有起伏。
维尔特的眉头紧锁,他现在没办法靠近吕伊皓,她最终还是在错误的时间找回了记忆。
维尔特退回到了石门处,和蛇一样警惕立在空中的藤蔓对峙着,他看着已经不像是每天都在为赎身钱努力的维尔特,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抽痛了起来。
“吕……”
突然,背后爆出刺眼的白光,一颗热到近乎发白的火球呼啸而过,夺走了他口中的水分,甚至连鼻腔里都感到了灼烧,他猛地闭上干疼到要爆炸的眼睛,把自己护在了水球里。
“啊!”
仿佛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惨叫,从石室中心的方向传来。
听到惨叫的维尔特,从胸膛里明明确确的感受到了疼痛,他朝着水池中心冲了出去。
仅仅是十几步的距离,他却仿佛用了很久才赶到。
火球将池水蒸干,无数白色蒸汽包裹下,地狱一般的场景正在眼前。
吕伊皓身上白色的火焰,一次次将她身上企图包裹保护住她的藤蔓烧成焦黑色,从她身上脱落的黑色的块状物,不知道是来自藤蔓,还是原本就属于她身上的部分。凄厉的惨叫并不像是人发出的,更像是从那深渊一般黑不见底的圆形洞口发出的来自地狱的乐声。
那声音直接敲在了维尔特的脑子里。他伸出在不停颤抖的手,倾泻的水流盖住了燃烧着的吕伊皓,但却丝毫都没有浇灭火势。
他看着被痛苦的扭曲在火焰里的吕伊皓,仿佛再次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相间的时候,他看着她吊在笼子里,大面积的皮肤被人撕扯了下来,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仿佛和此时白色火焰里的人形重迭了起来。
“停下,她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停下……”
“现在倒是一脸舍不得了。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洛克伊塔抬着一边的眉毛,把伊娃推给了维尔特,她环抱着胸,看着燃烧着的吕伊皓说到:“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天真。”
明明是猛烈燃烧着的火焰却连她薄易燃的蕾丝都无法燎动,
确认了伊娃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维尔特语气沉重的说:“她不应该被这么对待。”
洛克伊塔把火抽出一条,刺向维尔特的水球。水火接触的一瞬,引起了小小的爆炸,大量的水汽中听见她说:“我果然讨厌你。”
“洛克伊塔,够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身边的黑袍人伸出手,吕伊皓仿佛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样,惨叫声戛然而止,但她依旧痛苦的扭曲着,在白色的火焰里显得绝望又可怕。
洛克伊塔不屑得哼了一声:“心疼就自己出手啊。”
她踢了一脚冰棺,然后不情不愿得让火焰随着升腾而起的灰烬,一起消失了。
冰光旁边,是一块勉强能辨别出人型的焦黑块状,她婴儿一般蜷缩了起来,但传出的焦臭味却又实实在在得告诉维尔特,那里曾经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种绝望感正在一点一点抽干维尔特的体力,他做出的决定愚蠢又恶毒,但是他看向伊娃,又忍不住告诉自己,他必须那么做。
黑袍人靠近了那团黑块,蹲下来,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真难闻。”洛克伊塔在鼻尖扇着风,退开了一点。
“辛苦了。”
黑袍人的手拂过吕伊皓原本应该长着头发的地方,一片片被烧成无法辨别原型的黑块从她身上掉落,她被烧到佝偻起来的胸前,一个黑漆漆的洞,像是她在火焰中一直大张的嘴巴,空洞着对着他,他的语气温柔的说到:“马上——”
一双金色的眼睛睁开了。突兀的,在烧干的脸上,一双比太阳还要纯正耀眼、闪着的光的眼睛,直直看向了黑袍人。
幽嘴角边的勾起的弧度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从空洞的胸前伤口里冲出的一条粗壮的血红红色藤蔓刺穿了胸膛。
“你怎么敢!”
伴随着洛克伊塔愤怒到极致的尖叫声,白色的火焰瞬间照亮了整个石室。
作者有话说:po1.de po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