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一刻生死惊魂的感觉——这速度、实在是——实在太快了!
林枕棠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缩着身子闭住眼睛,浑身都硬邦邦地撑着不敢动,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终于想睁开眼睛看看的时候,就眼睁睁看到身下的马儿飞速跃过山体之间一道裂缝。
而裂缝底部,则是深崖。
林枕棠:“……”
实在是忍无可忍,她顿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哭起来,“表哥……”
但听到她的抽泣声,马儿并没有放缓脚步,只有抱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
贺乾渊依旧是单手执缰,他声音沉稳,不带任何情绪的开了口,“不要怕,我在这。”
不要怕?!怎么会不怕呢?!林枕棠想说什么,却被又一阵剧烈的俯冲力度打断了。
那一刻,林枕棠几乎觉得自己要飞出去了,还好腰部的手紧紧的按住自己。
她的眼泪早就被风吹散,甚至于头上束得绸带都随风飘走了,飘了很远去,顷刻之间就看不到了。
除此以外,还有她的心,她的魂,都留在了身后。
不知道什么时候踏上沉稳的地面,终于,林枕棠这次再也忍不住,将早上喝得清粥全吐了,眼泪更是吧嗒吧嗒往下掉。
“表哥根本不管我,就、就那么让马跑着……”这一次,林枕棠的语气带着以往没有的委屈,“我都喊了不要、不要……”
她一张小脸哭得可怜巴巴,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看起来简直让人心疼。
贺乾渊看到了,他俯下身子,伸出手去拂去林枕棠脸颊上的泪珠儿,轻声道:“你哪次说不要,是真的想我停下?”
表哥这话……林枕棠顿时忘了哭泣,她顿了顿,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瞬间一张脸羞得通红。
她转过身去,不看贺乾渊,“表哥你……”
此时,美人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颤颤巍巍地,看起来娇俏又美艳,惑人心魄。
贺乾渊似乎轻笑了下,他的手还在林枕棠的脸上,“不哭了,一会儿,我补偿你。”
补偿?林枕棠根本不想要什么补偿,她此刻还是不想看到贺乾渊,毕竟,刚刚真的是惊得她的魂都没有了。
于是,当下的林枕棠也想不到什么林家什么命运了,就单纯地想离贺乾渊远一些。
这么想着,她又走了几步,停在不远的地方,大口喘着气。
突然,什么东西裹住自己,那衣衫带着暖意,还有沉香木的气息。
是贺表哥马背上的一件斗篷,秦羽放在这里,本意是不想贺乾渊被冷风吹到,此刻却是让表哥披在了自己身上。
“风凉,穿好。”贺乾渊说着,又从身后抱住林枕棠,“我在你身边,你就什么也不用怕,明白吗?”
“我……”
还不等她回答,贺乾渊的语气又突然变得阴冷起来,“若是你还怕,那么,就是不信我了。”
这话将林枕棠的理智拉回来了些,她擦了擦眼泪,然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刚刚,是太害怕了。表哥不必怀疑我,枕棠自然是最信表哥的。”
看着林枕棠明明吓得抖如糠筛,却依然对自己展开如花笑靥……
贺乾渊眸色暗了暗,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也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后边的人已经跟过来了。
他们没有发现异样,只来请示贺乾渊天色已暗,需不需要前方的村寨休息,另外还有徒步的大部队在后边跟着,也需要一段时间等待。
于是,贺乾渊看了看林枕棠,微微颔首,“明日就到了汖城,倒也不急于一时。”
到了汖城以后,许多事情便要开始着手准备。所以,此刻姬毓便过来询问,“大将军,大军已经开始向汖城进发,恐怕后日就可会军,到那时我们是在汖城做修整,还是即刻杀回去?”
“稍作整顿,三日即可。”贺乾渊说着,轻声冷笑一下,“不过……大队人马来了汖城,那四部是否蠢蠢欲动?”
他说到这里,看向了卫稷。
卫稷专事探查,这些事情,他再清楚不过。
“猃浑已经溃逃,耆趾早就平定。廸化王又新逝,国内正一片乱麻,只有龟拓,似乎有些心思。”卫稷躬身行礼,“于是,属下便派了一队人马前往龟拓。而之前我们在龟拓埋下的那条线……”
贺乾渊颔首,“该拉起来了。”
卫稷微笑,“是啊大将军,拉起这条线后,龟拓也将不复存在。”
这一刻,他的语气沉静中带着一丝威严,“四部毕,新王出。”他笑着看向贺乾渊,“想必江河出新日的时候,不远了。”
第85章 我死了,你怎么办?……
这话的指向性已经极为明显, 大家心知肚明,根本不在意陆玟是否在人群之中。
但是贺乾渊什么也没说,他面容淡然, 负手而立, 站在悬崖边,朝着远方看去。
从这边看过去, 只见群山环绕, 天地苍茫。
那一瞬间,林枕棠似乎看到贺乾渊身上散发出一种朦胧的光芒。
她忍不住后退半步, 惊愕地看着贺乾渊。众人亦是这般沉默地看着贺乾渊。
想来, 那一瞬间朦胧的光芒,便是龙气。贺乾渊, 或许便是真龙天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 贺乾渊终于转过身来, 他面容冷峻, 却对林枕棠伸出手去, “走吧。”
附近的村寨里, 有一处小客栈,一行人就在这里休整了一晚,士兵们由于人数太多, 便在村外安营扎寨。
第二天天还不亮,林枕棠就睡不着了, 毕竟她自出生以来, 还从未在这种简陋的地方休息过, 于是就早早地让青鹊烟雀侍候她梳洗。
表哥在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了,她出了门也没看到人。而这个地方的人似乎都识得贺乾渊,又知道她是将军夫人, 故而对她很是尊敬。
林枕棠闲来无事,便同客栈老板交谈,“还有多久到汖城呢?”
“也就半日时间。”老板说着,讨好地笑了笑,“夫人喜欢些什么吃食?我去准备。”
“不必了。”林枕棠说着摇了摇头。
她正说着话,突然秦羽就走了进来,“夫人,将军已经率先去了汖城,我们也该启程了。”
林枕棠点了头,“好。”
原来表哥已经先一步走了,怪不得今早也没见表哥的人。他率先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林枕棠暗暗咬住唇,汖城听闻不太平,她幼时就常常听闻猃浑人在这一代活动,不过猃浑人已经被表哥赶到了烟宜山以西,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这里离汖城很近,林枕棠也没来得及担心多久。虽然马车速度并不快,但也就过了两个多时辰,马车就稳稳停在了汖城门前。
尽管汖城处在河西,但是同西北大部分城郡不同的一点是,汖城有山有水,甚至可以说是山清水秀,故此人们常说“汖城安、西北安”,“得汖城者、得河西”。
林枕棠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忍不住一声惊叹。
秦羽看到她这反应,不禁微微笑了笑,“这几日,夫人和皇上皇后,都将住在将军别苑里。”
“好。”林枕棠应了。对于这件事,她并不惊讶。毕竟表哥在这里驻军多年,有别苑实在再正常不过。
但是等她看到贺府别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低呼出声。
不仅她,看到别苑的那一刻,就连林枕嫣也不禁挑了挑眉。
二人交换一个诧异的眼,而那旁的陆玟则暗沉了一瞬。
高府朱门,表哥的府邸是这汖城最大最豪华的建筑,甚至于“别说汖城了,或许放在齐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影壁之后,是各种假山花鸟,小厮侍女约摸就有七八十人。
林枕棠走在细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四处看的时候,不禁暗叹这将军别苑金碧辉煌。说起来她也是去过皇宫的,但是此时,她却觉得……表哥的府邸,似乎也不必皇宫差。
这一切让林枕嫣很是满意,她笑眯眯地偷着戳林枕棠,“长姐,你看,当初我慧眼识英,可没让你跟错人吧?啧、将军简直像个土皇帝了,你再看我身后这一位……”
她说着,嫌弃地瞥了一眼陆玟。
陆玟没有发觉到这鄙夷的眼,此刻的他失魂落魄,情黯淡。
林枕棠不知说什么,只拍了拍林枕嫣的手。
她这个妹妹,有时候精明,有时候却也简单。就比如让她跟着表哥,的确得了一时好,但未必就能长久。
这几个月来,她越跟在贺乾渊身边,就越清楚贺乾渊的权势究竟有多大,手段究竟有多么的阴狠毒辣。
有时候,林枕棠也忍不住会想,那把刀什么时候会落在自己头上。
如今表哥起事,顾及不到她,但是以后呢?
她不敢再想……
此刻,贺乾渊在正厅喝茶,听得人来了,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再一看,贺乾渊坐在主位上。
看到贺乾渊,陆玟忍不住战战兢兢,他眼左右摇摆,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贺乾渊才抬起眼眸,他情冷漠,对着陆玟的时候,眸色一沉,“皇上。”
这两个字听起来轻飘飘的,却又好似带着阴毒狠辣。
那一刻,贺乾渊微微冷笑,语气漫不经心,“欢迎来到……我的边城。”
听到这话,陆玟抖如糠筛,他头上有密密麻麻的冷汗渗出,结结巴巴道:“贺爱卿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大齐如何,或许我不能尽说。”贺乾渊看着贺乾渊,双眉微挑,“但是汖城如何,我一人说了算。”
此话一出,众人是长久的沉默。
看到这样的陆玟,贺乾渊显然心情很好,他摩挲着手边细腻的瓷杯,轻声道:“日后,皇帝就待在汖城吧。”
轻飘飘一句话,就决定了陆玟接下来多少年的人生。
“朕……”陆玟张了张唇,那一瞬间,他似乎是败下阵来,半晌后,他才颓然开口,“别杀我,我、我什么都听贺爱卿的……”
听到这话,贺乾渊的手指把玩着碧绿的扳指,他不见任何欣喜模样,根本没有抬头,只淡淡道:“识时务者,最为难得。”
说着,他又看向林枕嫣,“皇后向来识时务,自不会牵连你。只不过,你若再教阿棠攀高枝儿……”说到这里,贺乾渊双眼微眯,带着一丝似笑非笑,又瞥向了林枕棠,“待到那时……”
“大将军说什么呢?您这么好的人,世上能有几个?再说了,长姐一颗心都是将军的,怎么还会想攀什么高枝儿呐?”林枕嫣笑得前仰后合,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当真是觉得很荒谬的样子,“将军真是有意思。”
“哦?”贺乾渊语气是轻笑着的,但是情却没有任何笑意,“如此,甚好。”
语罢,他看了看秦羽,微抬下颌。
秦羽看到以后点点头,很快就招呼林枕嫣同陆玟去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