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月月捡起沙发上一块软垫披着,朝着房间内唯一一个大型物件走去。
那是一个雪白的透明冰棺,因为玻璃隔断的遮挡,鱼月月只能看清冰棺的一角,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里面似乎躺着一个人。
鱼月月不断靠近,她越过地上那一滩红色血液,看着血色的手上从地上延绵到冰棺上。
而冰棺里躺着的正是她熟悉的人——她的小姨程芙。
肩上的垫子滑落,鱼月月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如同哑了一样,喉管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姨…”
颤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打着旋儿,鱼月月靠近冰棺,泪水糊满脸颊。
“原来是这样啊…”鱼月月自嘲一笑。
“难怪,难怪…”
如果是小姨,那鱼淮做的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释。
鱼月月一抹脸,眼睛还是忍不住湿润。她趴在冰棺上,对着里面的女人说话,“小姨,我也好想你,他们都不肯让我知道你的墓地在哪里,都瞒着我…”
程芙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是作为卧底,里应外合,将大毒枭交易的地点传递给警队。
按照一些人说法,任务很成功,只牺牲五名警察,就将盘桓良久的两个毒枭揪出来。
缉毒警察,身前不露脸,死后不立碑。
程芙就是那五个警察中的一个,最年轻的那个。
被垂死挣扎的毒枭注射新-型-毒毒-品、被虐打,她被找到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五个警察,被示-威一样丢在人群最集中的地方,毒-品发作的时候,被所有人看见。
毒枭被绳之以法,执行枪决。
但是,对于程芙的死亡,到现在,鱼月月仍旧不能释怀。
她小姨明明是可以活下来的。
泪水再一次模糊视线,鱼月月推开冰棺,俯下身握住程芙的手掌。
“小姨啊,你怎么就那么倔呢,你知道吗,国家现在对于禁毒宣传力度越来越大了,很多人不会再抱有侥幸心理的去尝试;似乎一切都在变好呢。”
她的感概没有人听见,陷于永久沉睡的人,又如何给予她同样温暖的拥抱。
鱼月月还想说什么,大门被嘭的一声打开。
鱼淮一脸肃穆的站在门口,冷然的盯着闯入的鱼月月。
那样冷漠的眼让鱼月月感到无比陌生。
“小叔。”
鱼淮没有回答鱼月月的呼唤,他坚定的往前走,身后拖着两条鱼尾。
鱼月月看见鱼淮身后的鱼尾,眼睛瞪圆。
那是深蓝和银月。
鱼月月挡在鱼淮面前,鱼淮冷漠的伸出手将她扔开。
他白衬衫下的手掌上布满黑色的鳞片,连他的眼睛也变成竖瞳。
鱼淮直立向前走,拉起因松手掉落在地上的鲛人。
鱼月月捂住胸口,沉闷的痛感从她的胸口扩散。
她看向那两条失去意识的人鱼,轻呼出声,“深蓝!”
软绵的鱼尾被仍在地上,鱼月月的呼唤没有叫醒任何一个人。
鱼淮磨着锋利的刀,雪白的刀刃就要落下。
银色鱼尾的主人忽然醒来,长叹一声,看着失去理智的鱼淮,说到,“你这样做救不了她。”
鱼淮的动作顿住一瞬,但是刀尖仍旧往下。
银月叹息,“鲛人的肉,人类吃下只会如,你想让她死的更快吗?”
沉默不语的鱼淮打破自己的沉默,“她已经死了,不会更糟糕。”
“会的,鲛人的血肉会让她腐烂的更快。”
果然,鱼淮的动作停下,刀尖插在蓝色鱼尾上,银月微微阖目。
鱼淮抽出刀,横在银月的脖子上,声音冷冽,“要怎样做,才能让她醒过来。”
银月抬眸,对上鱼淮已经失去人类特征的眼睛,微微摆头。
“你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吧,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将自己变成这样,但是用你自己的血肉或许可以一试。”
鱼淮的刀还没有放下,刀刃割破银月的脖子,红色的血液从银月脖子上流出。
红色!
鱼淮敛眸,眸色暗沉。
银月倒是不在意,他很好人类是不是真的会爱上人,不参杂欺骗、虚妄是真诚的爱意。
“如果你爱她,将你的血肉分给她,爱人温热的血脉或许会让她活过来。”
鱼淮放下刀,掐住银月的脖子,“你的血液为什么是红色的!”
“因为,我不爱她了,这是对于曾经我承诺的惩罚。”
鲛人爱人的死亡会带走他们长生的能力、不爱也就意味着爱人在心中的死亡。
就像是,童话里得不到爱的美人鱼会变成泡沫。
失去爱人的鲛人会失去一半的寿命。
鱼淮一下就明白银月的意思,他站起身,走到冰棺前,注视冰棺里的爱人。
手臂横贯在宾馆之上,紫色的血液疯狂从伤口涌出。
鱼淮盯着伤口,一旦伤口要愈合,刀刃就会再次降临,新的血液重新补充。
血液喂入死去的,得到的真的是失去良久的爱人吗。
鱼月月看着鱼淮的一意孤行。
鱼淮盯着冰棺里的女人,视线不曾移开。
火红的月季上溅落古怪的血液,一个滚烫的圆点落在红色的花瓣上。
僵直多年的手指,缓缓地,在鱼淮惊喜的目光中,动了动。
第92章 复生
第柒章
银月看向鱼淮。
那男人的眼睛亮起来,里面是满到即将溢出来的惊喜,他双手搂住冰棺里的女人,头搁在女人的颈间,两个人交颈而坐,像两只缠绵的海鸟。
“真的,她刚才真的动过一下,你们也看见了对吗?”
鱼淮的声音如同湖面上突然跃出的鱼,破开他自己沉稳、温柔的‘湖面’,颤抖的激动变成‘湖面’上的主题曲。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程芙的手,温热的劲动脉贴着她冰冷的身体。
在鱼淮的注视下,那冰冷的脉搏并没有重新跳动,仿佛,他之前所见都是幻觉。
银月也看出来这具失去生气已久的躯体已然腐朽,在难以抽出绿色的枝桠。
但是男人不信,他黑琉璃一样的眼睛染上赤红,红血色在他眼白上横行,软软的水光浮上眼框。
“不会的,刚才手指动了,我亲眼看见的,程芙你给我醒过来…”
鱼淮手臂上血肉翻滚,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刀子胡乱的在手臂上割动,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顺着女人的唇瓣滑下。
鱼淮小心翼翼地掰开女人的嘴唇,将血液渡到女人嘴中。
伤口一次次愈合,他就一次次划伤,血肉模糊的手臂几乎不能看。
银月看着漫延的血色,皱眉,看向男人,“她死亡的时间太久,就算将你全身的血肉都流干,她也活不过来。”
鱼淮割裂手臂的动作一顿,他抬眸,赤红的眼睛让人心惊。
“你骗我!”
银月皱眉,“我没有骗你。”
鱼淮听不到银月的话,他痴了一般,呢喃着‘你骗我’。动作轻柔的将程芙放下,自己站起身,低头看着手里的刀,半面在阴影中的脸勾勒赤红的眼睛。
“为什么要骗我呢,该死,真该死。”
皮肉翻滚处可见白骨,淋漓的鲜血顺着垂落的手臂滴落在雪白地面,鱼淮手握着刀,痴痴一笑,藏在阴影中的半张脸刷的一笑侧过,暴露在光影中,赤红的眼睛盯着地上的银月。
银月被男人冰冷的目光注视,心跳如鼓,被狩猎者盯住一样的惶恐漫上心头。
鱼淮冰冷的目光移开,转头看向鱼月月,冷漠勾唇,一步步走向鱼月月,他手里握着的刀泛着森冷的光。
“小叔…”
鱼月月看着鱼淮,鱼淮一步步逼近,他面上的癫狂只叫鱼月月心生悲哀。
鱼淮走到鱼月月面前,闭了闭眼,他对鱼月月说,“抱歉。”
鱼月月看着鱼淮手上那么大一把刀,有些悲伤,这个时候抱歉有什么用,抱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鱼月月无语凝噎,只在鱼淮靠近之际憋出来一句,“叔,别冲动。”
只是,这个时候的鱼淮,什么都听不进去。他一步步靠近鱼月月,用那只尚且完好的手臂拽住鱼月月,将她往冰棺处拖。
鱼淮的手像钳子一样,握住鱼月月的两只手腕,让她无法动弹。
鱼月月犟着身躯,整个身躯向后倒去,朝着鱼淮手臂相反的方向使劲。
瘦瘦弱弱的鱼淮,此刻却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鱼月月就是那被压在山下的猴子,任凭她如何反抗,还是被鱼淮拖到冰棺面前。
鱼月月被按在冰棺前,手臂被鱼淮横放在冰棺上。鱼月月用脚蹬着冰棺,想要逃脱,可是鱼淮赤红的眼睛和手上的刀让她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