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
亲眼见过赛克斯后,泽卡理解了父亲的“他们和我们差不多”。比起虚无缥缈的猜测遐想,她对所谓的“”建立了一层基础认知。
不过对方会飞、且具备未知的能力。甚至在大规模的魔种侵犯下,人类需要他。
事情反而变得错综复杂了。
泽卡没有把整条羊腿吃完,一时间进食过多容易犯晕。她交待侍女妥善分装,她一会儿带去城门。
少女吃完后独自回到了房间,她快速脱去身上的衣衫。碰到伤口与衣服黏连在一起的情况,她仅仅放慢了一丁点的速度,随后暴力扯开了。
低级魔种的爪牙锋利,纵然她躲得极快,但由于和修女们的配合不默契,有时不免擦伤到一点。
都是轻伤,不怎么碍事。
泽卡莱亚跨进木桶。
其实满身是血、不明黏液的情况下,她更喜欢跳进修道院后山上的小溪里。活水洗浴的速度远比木桶来的便捷,但现在后山聚满了村民,她只能麻烦侍女多烧两次水。
浸泡在温水里,泽卡反复思考自己释放出武器能量的一幕。
父亲为她购置的武器是教团曾经用来对付堕的,今天试来攻击恶魔同样有效,说不定……这些魔种是某位堕派来的。
至于为什么是洛斯特,可能是父亲的举动、可能是随机选择、也可能是隔壁领区沦陷了。
按照目前的思路深入下去,这些特别的武器对他们领区的是否有用还需多加试探,等赛克斯再次出现……
她想,如果武器对赛克斯无效的话,那想办法让赛克斯“堕落”就行了。
然而堕落了,究竟会不会产生恶劣的影响?
起码从魔种屠杀平民来看,她父亲的夙愿大概很难实现。
泽卡弄干净自己后,换了套以后几乎穿不到的旧衣服。她把脏了的衣服扔进木桶里试着搓了搓,发现那些黑色黏块在水中也不会溶解。
她吩咐侍女把衣服扔了,下楼,准备去马厩边的废弃守卫岗挑几把暗器备着。
已经是下午了,日光倾斜,晒着不燥,一切刚好。泽卡莱亚清气爽地迈出大门,没想到阿撒兹勒竟然没有离开,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她快走,他也快走,她慢下,他也慢下。
眼看着即将到达的马厩,泽卡不耐烦地说:“你能别跟着我吗?”
阿撒兹勒眨眨眼:“我说了,我就是想着跟你。”
“可以啊,”泽卡主动撩起袖子,露出上面斑驳的伤口,“一起上马?”
青年果然默默后退了。
但他的距离不够远。
泽卡作势要解掌心的纱布。
青年终于背过身,不再看她。
泽卡满意地进入侍卫岗。
房间里上次见过的武器确实被她父亲全部搬到城门了,剩下的皆是残缺破损的。
泽卡随意捡了两把,扔下撒勒,骑上马厩里最后一匹马,朝城门去了。
阿撒兹勒身份成迷,敌友未知。对于他的处置,她得和父亲还有大修女讨论后再作决定。在此之前,她不敢妄自行动。
毕竟吃这些人的亏不止一次,她已经不是很信任自己的判断了。
城门。
初生的晚霞渐渐泛红,满地的尸体依旧无人清理,成群结队的昆虫围绕着飞舞,享受独属于它们的盛宴。太阳照射下,空气中蕴含的气味比午时浓郁了几倍。
泽卡皱眉穿过,她知道现在没办法处理尸体。一是人手不够,二是怕村民们情绪失控不好管理,三是防止怪物突然进攻,来个措手不及。
但该到极限了。
她来到城门,发现防护栏仍在抢修。士兵尴尬地表示:“泽卡小姐,里面不仅机关生锈了,防护栏……也差不多没用了,估计脆得很,应该要彻底换新了。”
“你们还需要多久?”
“城门太大了,就算大家一起努力,大概也要一周起步吧。主要原材料稀缺,我们领区不产铁矿,这东西打不出来。”士兵吞吞吐吐地说,“还有就是铁匠们…都已经……”
泽卡瞥了眼随风飘动的麦秆网,网眼中此时塞满了黑色黏块:“我爸怎么说?这么干等着?”
“侯爵说他会想办法,让我们先把这道生锈的防护栏放下来。多一道防护总比空着强点儿。”
“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我。”
她走上阶梯,来到城墙之上。视野中已经没有游荡的魔种了,蕾妮雅正坐在地上,闭目养。
泽卡把包里裹好的羊肉掷到她的身上。
“换班了。”
女人蓦地睁眸接住,不顾忌身后年轻人饥肠辘辘的目光,兀自享用。
“等会儿要收拾尸体了吧?最近天气不错,再晒下去恐怕……”
“嗯,”大修女赞同道,“确实没有新的魔种进攻了。根据赛克斯的情报,城门外五千米的范围内没有新的敌人增加,应该暂时结束了。“
“你信他?”泽卡反问,“那些事,父亲大多告诉我了。他说你在保护我。”
“有没有水?”大修女突然朝泽卡伸出手,“我慢慢和你说吧。”
少女取出水,递给她。
“你母亲黛西曾经是王都的圣女。”蕾妮雅缓缓叙述道,“你两个姐姐容貌出色,是因为你母亲当初被誉为有史以来最美丽的圣女,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泽卡:“……圣女是什么?”自她出生有记忆以来,外界传的全是母亲的坏话,称得上声名狼藉,她不知母亲有过风光的过往。
“圣女对外来说是的使者,下界指引我们人类。”蕾妮雅不屑地说,“其实就是挑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用来吸引民众,增加教会的凝聚力。”
“通常来说,王与圣女的结合是所有民众喜闻乐见的好事。但你母亲不愿,当时的王仁慈,没有强求。”
“我年轻时,曾为教团的异端署做事。因为经常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来,所以受人厌恶,你母亲是唯一愿意对我好的人。她成婚后,我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留在王都唯有死路一条,她好心带我过来。”
“后来生下我,她……”
“是啊,”一份羊肉吃完了,蕾妮雅继续伸手,“生下你后,风言风语过盛,王都那边传得难听,所以黛西的圣女之名被除了,甚至记录在典籍里的历史也被划掉了,好像没有过这个人。久而久之,没有人再提起她。”
“泽卡啊,我知道你为什么总穿黑衣服。”在修道院,穿黑衣代表忏悔,泽卡莱亚表面上不说,其实内心始终对母亲有愧。
“她生下你从不后悔,其实黛西就希望你健健康康地成长,有个快乐的人生就好了,这是她唯一的愿望。”
第十五章 你就是传说中的恶魔?
晚霞延伸出一道热烈的色彩横在天际。清风拂过,城墙上的风味道干净柔软,轻轻卷过颈项边的发丝,如同每一个温馨又平常的黄昏。
泽卡莱亚怔怔地凝望天空,不由自主地攥紧手中的水袋。
她喃喃地说:“我想找到母亲。哪怕她已经不在了,我也想找到缘由,找到她留下的痕迹。”
“泽卡,你必须拥有自己的人生。”蕾妮雅直截了当地说,“你可以寻找黛西,但不能当作生命中唯一的目标。”
“嗯…谢谢。”
蕾妮雅别过头,泽卡平时叛逆得像个小子,这样平静地对话,她们之间似乎是第一次。
“黛西希望你平安地度过一生,所以那些事我没有告诉你。现在你主动拿起了武器,这很好,我支持你。”或许她最初就是支持的,不然不会出于私心教导她。
泽卡莱亚无论在体力还是精上,天生该走这条路。她本不相信,不相信所谓的宿命,但在泽卡身上,宿命与命运的痕迹太过鲜明,她不得不开始期待……泽卡是真的能创造出一条新的道路的。
话题再次拐回来,少女的眼渐渐又冷了。
她直白地问:“您支持我,所以契约是什么?”
“赛克斯就是我们每年要献祭的对象?”
“还有个白头发的人,那是谁?”
蕾妮雅微笑着附耳过去。
……
“不好啦,不好啦——”小士兵慌张地跑上城墙,中途微微绊了一下,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来大喊道,“那些尸体…尸体和黑色的东西好像混合在一起了!大修女阁下,您快去看看吧!求您了!”
瘦小的士兵言语里带着哭腔:“我也不知道是黏住了还是什么,总之我感觉那些黑色的东西…好像在动!”他方才安抚完村民,努力鼓起勇气来到城门,谁知道一路上尸横遍野,还有怪的液体缓缓蠕动!
“我马上去。”蕾妮雅与泽卡同时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冲至城墙下最近的尸体边进行观察,“……好像没事?”
这具尸体的脸庞虽然微微溅到了黑色黏块,但没有任何变化的征兆。
泽卡取出包里的匕首,忽视烦人的虫鸣声,用刀背轻轻刮开黑色黏块,露出的皮肤完好无损,没有被腐蚀、或是融合在一起。
小士兵见状立刻举手发誓:“可、可能是这里的不够多!你们再去前面看看!”
三人继续向前,找到了一具大半个身体都埋在黑色果冻体中的尸体,上面的黏块果然正怪地咕嘟咕嘟冒着泡。
泽卡握着刀柄虚虚地指向尸体上的气泡:“它们还有生命?”
蕾妮雅示意二人后退一段距离,她抽出腿边的弯刀,快准狠地划破了那鼓胀的气泡——
“吱——”气泡发出尖锐的叫声,随后噗嗤一声炸出好多血花,犹如小喷泉般往外淌着血水。
简直……像是在孕育新的生命。
蕾妮雅脸色大变,连续用弯刀割开剩下几个气泡,“泽卡,快!把这些东西和尸体分开!哪怕……损坏尸体也要!一定要把他们分割开来!”
她回头指挥已经瘫软在地的小士兵:“你去通知城门的士兵,让他们一起帮忙!再把修道院吟唱经文的修女们都叫来!快点!”
见小士兵吓傻了,她直接踹上去:“是活人就给我动起来!”
小士兵含着泪花去了。
泽卡立刻行动,毫不费力地割开在尸体上逞威的黏块。她渐渐发现,黏块少的尸体会被昆虫包围,黏块多的则没有昆虫,看来连虫子都惧怕这些东西。
她一边跑着处理一边对大修女喊道:“蕾妮雅,我们要不要留两具尸体看看它们会变成什么?你知道这些东西吗?”
“不知道——”女人否认,“我没见过它们。”
她甚至不清楚,这些东西是否会对活人产生不良的健康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