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珠已然轻巧的站起来,就像一片云,灵巧得像只小鸟。
女孩子身手居然很利落,她虽没有受惊,却生气起来。一时间,叶珠双颊也气成粉扑扑的颜色。
叶珠生气:“你,你真是太坏了!你是谁?”
安雪采内心中浮起了巨大的恶意!
他想毁去这份不属于自己的开心。他想告诉叶珠,自己是她的爹。
那么这个孩子会是怎样表情呢?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坏掉了!
这孩子是安雪采和叶凝霜的女儿,这对曾经的夫妻彼此伤害,憎恶对方。那两个人的女儿生来便是一场残忍的笑话。
然而这时候,一道微润的凉意覆上了叶珠的眼,有人用手掌捂住了叶珠的眼睛。
越红鱼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叶珠身后,伸手捂住了叶珠眼睛。
小朋友,虽然你已经很聪明勇敢,可还不到你见识世界残酷的年龄啊!
越红鱼当然认出安雪采,就算她跟安雪采不是很熟,可系统会扫描。
这一扫描,就能窥出安雪采恶劣的真实。
小鱼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青色的光辉,将安雪采准备说出来的话儿尽数堵在了喉中。
越红鱼一出来,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安雪采咚的跪在地上,血珠一滴滴的从他咽喉里淌落,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珠已经分辨出是越红鱼,因为越剑仙每逢来河州,都会逗叶珠玩猜猜我是谁游戏,顺道还指点叶珠几招。
多来几次,叶珠自然能识别越红鱼伸手盖住她眼睛的那种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代表什么,周围的人其实也不知道。
水下暗流汹涌,可叶珠儿始终稳稳的在水面之上。
安雪采拼命想要说话,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眼珠子眨也不眨,瞧着自己的女儿。
他瞧出叶珠最初有些生气,可现在气愤之色慢慢从这张小脸上褪去。这不过是一件小小的插曲,对于小姑娘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发了疯反派脸的刺客而已,这在战时是多么的常见。
叶珠还拼命表现自己的勇气,想了想,说道:“越剑仙,我没害怕。这种事情,不会吓坏我的。”
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不必被母亲珍藏,能应付任何事情。
越红鱼的手,犹自覆在女孩儿的双眼之上。
安雪采心里恶狠狠的嘶吼,你何不让她看看,她父亲是怎么死的。
他这么挣扎着,喉咙流的血也是越来越多。
越红鱼认真思索了一下,便想到如何处置安雪采。
她手指凝动剑气,淡青色的剑气掠入了安雪采的眉心。这样的手段,越红鱼曾对慧法、莫应玄施展过,算是便宜安雪采的。和上两次一样,安雪采面颊之上浮起了缕缕剑痕,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被一点儿一点儿的吞掉,他自然是极不甘愿。他想起他在这个异世度过的岁月,想到他的那些女人——
梦是假的吧?前不久,他还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事业一番风顺,一路攀上了高峰,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人。他娶了萧玉锦,纳了越红鱼,叶凝霜也很柔顺,安分当好后宫中的一员。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得好像当真发生过这样子事情一样。他醒来时,受伤的脸还在发疼,伤口散发出熏人的恶臭。那般滋味,竟倍觉凄凉。
故事线是什么时候发生错位呢?是自己被叶凝霜逼出河州的时候——
然后安雪采的思绪就此被黑暗吞噬,他的身躯在巨大的剑意之下迅速灰化。
越红鱼乃是杀人灭口居家必备之器。还附带环保卫生的功能。
叶珠的父亲就在她面前消失,小姑娘犹自被越红鱼蒙住眼睛。
等到那个男人一寸寸化为飞灰,越红鱼方才轻轻移开了手掌。阳光落在女孩儿秀丽的面颊上,照入她的眼睛里。她的眼睛就像是最漂亮的玉石,是世间最晶莹漂亮的东西。而这样子干净美好的东西,是值得让人小心珍藏,让她远离世间的阴云。
就和当初想做的那样,越红鱼禁不住伸出手,将叶珠头发揉得乱糟糟得的。
这孩子会长大,变得成熟又能干,就跟她的母亲一样。
她总有一天会清楚的知晓安雪采的事,不过那个男人并没有在她成长过程中参与太多。
故而叶珠至多有些吃惊,就像听故事一样,并不会真的被这样的过去伤掉。
越红鱼在这孩子面前杀了她的父亲,却一点不觉得有错。
越红鱼想:也许这样,方才是最好的。
剑意森森,越剑仙一双眸子却是森森似雪,又清又亮。
青、河两地兵祸已平,这自然是令王润不开心的。安雪采这个小插曲也不要紧,于王润而言,安雪采死不死已经不要紧。不过在另一头,却传来了些悦耳的好消息。
安阳王扶持年幼皇子上位,外面虽批了一层皮,其实已有篡位之心。
安阳王府声势逼人,本来各地豪强也不愿意跟他硬杠。只不过安雪采眼瞧要夺这天下之主的位置,自然也是让许多人心尖儿有些不爽。
只不过安阳王就像是一头雄狮,凶猛而深沉,也没哪个谁立马蹦跶出来成为靶子。
这些安阳王心里也是明白的。可所谓富贵险中求,你若不取,纵不遭人嫉恨,也会失了机遇。
天若予之,不取反咎。
安阳王知晓自己动作是大了些,可他若动作不大,又如何加以试探,更进一步。
野心在安阳王眼中点燃,就像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若能更进一步,自己整个家族也能在史书上留名,他也不再是区区一个臣子,而将是下一个王朝的开拓者。
这人的寿岁有限,可是人若能成为人中之雄,那么这个人的名字就会长久留存。过去千年万年,也犹有人会记得。对于安阳王而言,他如此进取,也许因为他在遗憾人类寿岁有限。
此身虽消,若能在这个世间留下一个名字,那也不枉了。
安阳王这心思,也和大多数封建王朝的开拓者一样无甚差别,端看成功还是失败罢了。
他这样有进取心,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对于安阳王这位枭雄而言,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不过有一位反对者倒是有些特,正是他心爱的女儿萧玉锦。
萧玉锦给父王写了信,满篇却对安阳王的劝诫。
“父王虽为雄主,有心仿效历代帝王,欲谋明君之赞。可时移势易,我等当逢亘古未见之变化。也许这王朝,这君臣,便不复存在。女儿认为,时局不予,只怕父王徒生遗恨。”
安阳王瞧在眼里,却也是一笑置之。
他认为萧玉锦之理想,才是空中楼阁,不过是空梦一场。
念善会确实令人忌惮,不过安阳王并未将女儿和念善会等同。
安阳王妃自然是站在自己夫君这一边,她是个实际的女人,没有萧玉锦的浪漫情怀。她跟安阳王如此恩爱,便因为两人目标是如此的契合。
不过对于女儿,安阳王妃也展露了属于母亲的柔情。
无论如何,她并不愿意丈夫跟女儿生出嫌隙。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安阳王认为与其等丈夫以后跟女儿闹得不可开交,倒不如防微杜渐,在嫌隙生出来之初加以调解。
那王妃也对自己丈夫进行了试探。
结果安阳王竟并没有什么怒意。他虽不赞同女儿一些看法,可萧玉锦却是他的孩子中最独特的一位。安阳王欣赏的不是她的理想,而是她的勇敢。自己的女儿,自然也应该具有一些胆气,有那么一点儿任性。就像年轻时候的他,就算有什么想法是大逆不道的,可年轻的安阳王却不在乎别人看法,只想着自己能不能得到。
安阳王缓缓抽出了剑,手指轻轻一弹,清越的剑吟就在室内回荡。
安阳王沉吟:“人生在世,本来便是匆匆梦一场,做人便应该尽情尽意,做些自己想做的事。玉锦最不像我,也最像我。”
剑面如镜,映衬着安阳王的眉眼,映照出安阳王的面孔。
安阳王妃跟他成婚那么多年,蓦然心底生出了一缕感慨。
王妃是个实在的女人,当初这桩婚约便是她能抓住的最好筹码。那么无论这个丈夫会怎样,她也会好好抓住自己的生活,努力经营下去。
可若她的夫君是另外一副性情,也许自己便不会这么全情投入,这么有参与感。她也是个有野心的女人,成婚没多久,她便发现安阳王跟她是同一类人。
安阳王妃人生之中很少去考虑什么情爱,可此刻她的内心却泛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是爱着眼前这个男人的。
那种爱不是什么激情,而是合拍。
然而就在这时,王润所期待的那场风却是吹起来了。
与其说是凑巧,不如说是某种恶毒而精巧的设计。
这种做法虽然卑鄙,却并不罕见。
安阳王自立新王,虽不过立了个傀儡,可总需这样子一个由头的。
虽然大胤皇族早便是个空架子,可总需要一个好控制的皇子来粉饰安阳王的夺权行为。
十七皇子萧熙便是这样一个孩子。
这孩子在老白莲还在时并不受宠,性子也内向腼腆,不算讨人喜欢。
可能正因为这样,之前六皇子杀人之际,竟忘记了这位十七皇弟。
这不得宠也有不得宠的好处,萧熙也逃过六皇子的屠杀,竟苟到见到安阳王。
一个孩子不受宠也有不受宠的原因,萧熙性子上的特点还是很明显的。
他不但性格内向,而且身子骨也弱。这个少年郎没有健康身躯,甚至还患有哮喘。
不过这些缺点放在安阳王跟前,顿时变成优点了。
既然是个傀儡,你说找个身体倍棒心机深的岂不是自找罪受?
安阳王还怕这厮扮猪吃老虎,请来好几个大夫给他瞧过,萧熙是真的身子骨弱。
这样一个孱弱的皇室,让安阳王打心眼儿轻蔑,心里真的看不起。
安阳王的孩子就不是这样,无论儿子还是女儿,都有着健康的身躯。
虽然是个傀儡,安阳王也搞得像那么回事儿,他令人造新龙袍,选日子,议年号,还琢磨着给萧熙配什么老婆。
那待遇也跟养珍稀动物差不多了,王妃养的猫都赶不上这待遇。
不过也许是十七皇子命薄,他并没有顺利挺到登基为帝,哪怕是个傀儡。
那这事儿就透出一些诡异。
安阳王妃很快就查出了真相。
萧熙既不是自尽,也不是病逝,而是惨遭谋杀。
萧熙本有哮喘,有人在他喝的汤里加了一些花粉。那些花粉对于旁人而言温和无害,可对于萧熙却是剧毒之物。他因为过敏咽喉肿痛,并且因为喉咙红肿堵住气管,被活活憋死。
而害死萧熙的,乃是一位侍候他多年的宫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