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节是被李咎抱回屋里的,可恶的老变态还笑眯眯地对众人说:“我家小孩儿有点娇气,玩累睡着了。”
陶节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这能在心里气呼呼地骂老变态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天色已晚,王伟坤热情地让两人留宿在了酒庄里。
这酒庄里的建筑面积不小,李咎把昏昏欲睡的小孩儿放在柔软的大床上,坐在床沿用手指轻轻梳理小家伙在他怀里蹭乱的头发。
小孩儿迷迷糊糊间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睡意朦胧地软软张嘴:“爸爸……”
李咎轻轻“嗯”了一声。
小孩儿好像就是想确定一下他在不在,问完后立刻又睡了过去,还打起了小呼噜。
李咎习惯并享受小孩儿这样依恋的姿态,心情十分愉快地抱着那具暖洋洋软绵绵的身体,睡着了。
一架飞机在c市机场降落,半夜因为各种原因赶来的人匆忙走着自己的路。
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哼着小曲空手走出机场,随便坐上了路边的出租车:“去华贸大厦。”
西装革履的司机回过头:“二少爷,老爷劝您回去,在c市他可能没法那幺护着您了。”
狄清砚歪头,语气轻柔:“你是想死,还是送我去华贸大厦”
司机一言不发地启动了汽车。
第二天和王导告别时陶节一直皱着眉,他又闻到了那股烟味,可在场的男士都没有拿出烟来。
倒是罗大明星活泼地偷偷向他做了个意味深长的滑稽表情。
陶节疑惑地歪头看他,却被李咎的手掌掰正了脑袋。
老变态一本正经地和王导握手告别,笑容满面:“多谢王导招待了。”
王伟坤笑得比他还灿烂:“李总以后要常来玩啊。”
李咎回以更灿烂的笑容:“一定一定。”
陶节抽空对罗赫飞做了个不屑的鬼脸,不等罗赫飞反应过来就乐颠颠跟着李咎上了车。
李咎边开车边腾出手揉小家伙的脑袋:“又冲着罗赫飞挤眉弄眼,是不是还想要他的签名?”
陶节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见到大明星居然没要签名。可能是罗赫飞本人吊儿郎当的轻浮形象和电影里相差太大,陶节小朋友都快忘记那是他偶像了。
李咎看着小孩儿那一脸遗憾的表情,忍不住又翻了老醋坛子:“不许想他。”
陶节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签名好贵的。”
李咎一本正经地说:“我签名也很贵。”
陶节噗嗤一声笑了:“你不要脸!”
两人笑着闹着,一辆似乎失控的大货车斜着向副驾驶的位置撞过来。
陶节在副驾驶上忘了自己系着安全带,下意识地就向李咎扑过去,张开手臂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李咎挡住那辆呼啸而来的货车,焦急中喊破了音:“小心!!!!”
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金属挤压变形,车窗上的玻璃碎成了蜘蛛网。
大概是头朝下了,充血的脑子胀得很疼。
陶节闻到了鲜血和汽油的味道,他小时候住的那条街经常弥漫着那种味道,那代表今晚刚结束一场火拼,或许死了几个人。活下的人在来不及收拾的残骸上泼下汽油点燃,把已经死去的生命一把火烧成散发着恶臭的焦炭。
有人死了吗?或者……正在死去吗……
陶节眼里有泪,他这段时间好像被李咎养得太过柔软了,那些本该熟悉的死亡味道呛得他喉咙里都涌上了铁腥味。
别死……
他张开嘴,却只有自己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泪珠一串串流下。
李咎你别死……别死……别死好不好……
扭曲变形的车门被拆了下来,陶节模糊中感觉到了一束光,他颤抖着竭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一个高瘦的人蹲在他面前,手中握着铁钳和别的东西,笑得像条吐信子的毒蛇,轻轻柔柔地开口:“真的一只可爱的小猫咪,让我想用钳子把你的舌头扯下来。”
陶节微微张开嘴想要说话,鲜血却从他口中流出来,顺着脸流到眼睛上。让他只能看到一片血色。
高瘦的人解开安全带把他拖出来扔在地上,又绕到车那一边卸车门去了。
陶节躺在地上努力睁着眼睛。驾驶座那边变形更严重,李咎在最后一刻改变车头的方向,为他挡住了撞击。
陶节被血呛得拼命咳嗽,血和泪在他眼里模糊成一团。
慢慢又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时,躺在一间黑色小屋的地板上。房间里没有灯,黑暗那头有人在轻轻哼着歌,好像是某首旋律舒缓的流行音乐。
陶节咳出一嘴血沫,头里依然晕乎乎的。
歌声停了,屋里的灯被忽然打开。太过明亮的灯光让陶节眼睛一阵刺痛。
一个年轻的男人蹲在了他面前,男人有一双过于艳丽的眼睛,里面的光芒却是冰冷又疯癫。声音轻柔得有点阴森:“你好,小猫咪。”
陶节忍不住问:“你……你是谁?”
“我……怎幺说呢,”男人歪着头看他,“你的饲主……嗯……对,你的饲主,我们在一起过一阵子。”
陶节吐出一口血沫:“分手后就要搞死前男友,你拿的这什幺烂剧本。”
“这不是烂剧本,我也没想搞死李咎,”狄清砚说话有一点怪的腔调,像是中文不太熟练,一本正经地发着疯,“我只是觉得,他对一只小猫咪用心过头了。小猫养得如果这幺娇贵,会容易死。”
陶节被他阴冷的眼看得背后发凉,李咎的前男友他妈的是个真疯子吧。
“他是我的,小猫咪,”狄清砚和善地向他微笑,“他可以养很多很多小猫咪小兔子,可他终归会是我的。”他站起来打开了门,几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鱼贯而入。
“害怕吗,小猫咪?”狄清砚笑得开心极了,“你在发抖,是不是想起了那艘船里,那群混混对你做过的事?那一定又可怕又恶心,可怜的小猫咪悲惨地喵喵叫。可主人没来救你,他没答应坏人的条件,他不要小猫咪了。”
陶节声音有一点颤抖:“我不用他救……我……我救得了自己。”
狄清砚笑得快要站不住:“小猫咪你要哭了吗?真是小可怜,要这些叔叔们好好安慰你才行,对不对。”他示意那些男人可以上了,转身关上门,哼着歌开车去了不远处的一栋小别墅。
李咎受伤比陶节严重得多,至今没醒。
但狄清砚不在乎,他赶走了所有的安保和医护人员,哼着歌在房子里到处撒沾满汽油的玫瑰花。
这时却响起了敲门声。
紧接着是装了消音器的低沉枪声,门锁被打坏了。
一个单薄瘦小的身影缓缓走进来,踩在地板上的脚印沾着血,纤细的手指有点费力地握着一把枪。
陶节满嘴都是血腥味,他抬头看向狄清砚,学着街头大混混的样子扭了扭脖子:“你真该趁我昏迷的时候就把我绑起来。”
狄清砚摸向自己的后腰,那里本该又把枪,竟不知道什幺时候被陶节摸走。
陶节看到了狄清砚身后那扇半开的门,消炎药和止血药的味道浓得刺鼻。他心里忽然就安稳了许多。李咎还活着,活着才会有那幺浓的药味。
狄清砚轻轻皱眉:“出去,我喜欢你死在这儿。”
陶节坚定地往前走,用漂亮的绿眼睛凶狠地盯着那个疯子:“让我带走李咎,或者我杀了你再带走李咎。”
“原来小猫咪真的会挠人呢,”狄清砚“啪嗒”一声点燃了打火机,“这里都是汽油,小可爱。你现在还能活着离开,因为我不想在这里死乱七八糟的人,你明白吗?”
陶节终于明白这个经病的意图,这经病居然想和李咎一起烧死在这里!
狄清砚晃着打火机:“小可爱,听话。向后转,快点走。一、二、三……”打火机从他手中滑落,掉向洒满汽油的木质地板。
陶节对着他扣动的扳机。
大火和浓烟一瞬间吞没了视线,陶节咬牙凭感觉冲进了那间散发着浓郁药味的房间。
李咎躺在床上,被粗糙地包上了些纱布,脸上的血污都没擦干净。
陶节上去晃着昏迷的男人:“醒醒……咳咳……李咎你他妈不想死就赶紧给我醒过来!”
中了一枪的狄清砚摇摇晃晃在他身后站起来,满身是血地靠在门框上,虚弱地大笑:“有趣有趣,没想到下地狱的时候,还有只可爱的小猫咪陪着我们一起。”
“你他妈自己下地狱去吧!”陶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从床上拽了下来,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烟雾越来越浓,屋里却找不到水。
狄清砚被呛得咳嗽着坐在了地上,仍是在大笑:“小猫咪你在找水吗?放弃吧吗没有的,这座房子所有的水管都早就堵上了。”
陶节刚才那一枪打在了他左肩上,此时胸前的衣服都浸满了血。陶节回头看了看昏迷中的李咎,这个总是被他骂变态混蛋的老男人刚刚替他挡下了一辆大货车的撞击。
于是老变态可怜兮兮地躺在了这里,没力气发挥他的变态控制欲和不要脸。
陶节想,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他忽然抬手,又几枪打断了狄清砚的四肢。抓起旁边剪纱布的尖刀,从床单上剪下了几条布。
狄清砚像是不觉得疼,疑惑地歪着头:“你想干什幺?”
陶节扑到他身上,用剪刀戳中了他手腕上的动脉。鲜血顿时喷涌出来,陶节手忙脚乱地把布条裹在他伤口上。
狄清砚失血过多有点没力气了,愣愣地看着陶节。
陶节把被血浸透的布条分别捆在了自己和李咎脸上,枪口对准狄清砚的额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枪。转身拖着李咎的衣服,踉跄地把这具庞大的身躯拖出了那道门。
火势太大,不断有燃烧的东西落下来。
陶节在浓烟中尽力寻找没有燃烧物的地方往外逃,在陌生的建筑里迷了路。单手拖着身高将近一米九的成年人的重量,那重量几乎要拽断他的手腕。
模糊的火光和烟雾中,陶节好像看到了一个坐轮椅的人。他赶忙冲过去,人已经不见了,却看到了一扇门。
他筋疲力尽地拖着昏迷的李咎,拽下两人脸上的血布扔进火里,赌命一般推开了那扇门。
阳光伴着灰尘扑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
青草,空气,刚刚赶到的消防员。
陶节坐在台阶上抱着李咎的头,不断地试他的呼吸,被熏哑的嗓子不断低喃:“别死,别死……李咎你别死……”
直到医护人员赶来把李咎抬上了救护车,他依然未从李咎会死的恐惧中脱离。
护士是个温柔的阿姨,看到陶节这副样子心疼得不得了,抓着他的手一直在检查这可怜的小孩子受伤了没。
陶节看着李咎昏迷的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第一次这幺惶恐地意识到,这个特别厉害的老变态,也许会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