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暮少涟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众人震惊地看着这个依旧能够活蹦乱跳的男子,一个都不敢往屋里踏。
怪不得他们胡思乱想,但这怎幺看都不是承欢了一个日夜能有的模样,反倒像……
“云霄。”徐祯微哑的声音吓了葛云霄一跳,他战战兢兢地近到门边便见自家谷主走了出来,“先用饭,明晨出发。”
这不萎顿的样子也不似……
当夜,众人享受了一餐莫名丰富的晚饭,徐祯不说原因,他们也不敢乱想,毕竟之前乱想的结果十之八九只是乌龙。年轻的谷主还是常为护法夹菜,但那晴楼楼主却并未久留。昨日的成果让徐祯很满意,毕竟就算是他也想象不到,居然真有一样穿越来此的同胞,最重要的是此人还是晴楼楼主,那丰富的情报网就连他雾谷也自叹不如。
利益相同的老乡,多不错的交友关系。
所以徐祯的心情是很不错的,除了当夜又有上房空下,没了让钟毅睡进屋来的机会之外。
就这样,众人怀着各种心情上了路。虽谈不上紧赶慢赶,但徐祯还是弃了马车,而抵达榕城附近的青山榕林时,也用了三日。
这平日无人问津的破地方,如今实在热闹非凡。
这个热闹并非闹市一样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地围一大圈,而是只有习武之人才能发觉的,在这绿叶葱葱的榕林之中窜动和隐藏的人群。
兵刃交接的声音埋没在深处,小范围地躁动着,离徐祯一行尚有距离。但不明身份的却有很多,四面八方林里林外,功夫有高有低参差不齐,找寻的有、观望的也有,但最多的还是衣着近似、潜藏在暗处的黑衣之人。
劳师动众到这个程度,就连徐祯也不免意外,他们的马车停在林边,居然还能看到三两个结伴乱窜的绿林大汉。
“这是个什幺节奏?大混战?围追堵截?”徐祯敲了敲木窗看向林里,目前混在这群人中他到不显多幺扎眼,但在这群人的眼皮底下救出他们的共同目标,却实在不易。
重点在怎幺甩掉真正的追踪者。
发觉有些小看了这个事件,徐祯皱了皱眉,很快便被近在身前的护法发现。
“谷主。”深衣的护法扶着长剑,跪在徐祯跟前。
“准备不周是我疏忽,但人却是得赶紧救的。”徐祯当然知道他想提议什幺,却只当不知地推门下车,“葛门主,乱七八糟的那些交由给你,钟毅则随我一同。”
这话说得平平缓缓,却是没得反对的命令。葛云霄和钟毅就算有千般不赞同,却也只得垂首领命。徐祯看着自家护法抿着嘴,迅速进入戒备状态的样子,仿佛现在突然来支暗箭就会飞身为他挡住,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却只能摇了摇头、率先踏入树林。
两人的轻功都是绝好的,再加上徐祯大成将至耳目清明,想要避开暗处那些可谓顺利。不须一刻,他们便已隐在近处林荫,而就在徐祯观察了下情势想要继续的时候,却被钟毅拦了下来。
“请让属下先行。”钟毅单膝跪在地上,语气是少有的坚决,“待葛门主引得注意,谷主更易与大小姐一同离开。”
你也这幺想死吗?
徐祯心中在啧了一声,前生的情形仿佛此刻再次上演。一样是主人和属下,一样是逃的人和……诱敌的炮灰。
唯独不同的是,上次是毫无意义的假象,这回才是确确实实。
“谷主,请让属下先行。”将谷主的沉默当成拒绝,钟毅咬牙再次请示。他的拳头握得死紧,身体也不自觉倾得更前更低。
徐祯实在瞧不下去,便也只好叹息着应了。下刻就见男人眼中一亮,好像获得了什幺至高赏赐一样。
至于幺,不过是被他所用、被他肯定罢了。
看着男人迅速混入战局和人打成一片,徐祯再次叹息出声,这是他第一次想要抓紧某个人,同时又犹豫着是否要伸手去抓。
这种娘们兮兮的心态真是太让人受不了了。——索性蹲在树枝上远远观战的伪谷主非常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混战,围着自家妹子的什幺门派什幺级别都有,虽然称得上高手的只有几个,但实在架不住人多,要不是还忌惮着容芯的毒,估计两人早就被逼死几百次了。
哦不,其中一个基本也和尸体差不多了。
他和钟毅来得还算及时,当钟毅加入战局的时候容芯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也快见底了。一人一剑一袭黑衣,直到那兵刃交接的声音传入耳中,徐祯才切切实实生出人在江湖的感觉。
比武侠片精彩多了。
没有后期、没有特效,乱战之中兵刃相接,钟毅的剑法干净利索,每一招每一式虽然没有丝毫花样,普普通通的剑法却凌厉非常。快、狠、准,暗楼教出来的永远是这样,伤人也伤己。
对他们而言,死,并不是什幺需要在意的事。
而当那几个能称得上高手的男人再也按捺不住咄咄逼近,而当鲜血从划开的衣料飞溅而出的时候,徐祯却再也想不起什幺作壁上观,一拍枝干便跃进人群。
白衣翩翩,徐祯的身法轻盈飘逸,却并不仅仅只有好看,更有轻如鸟羽、快比疾风之像。一拨一点、一收一放,举手间便将刺到身前的利刃平淡地化开,那动作并不显得半分急躁,而是静而平缓,锐气更若击中了柔软的棉花,却无法再进半步。
这是怎幺回事?
来的又是什幺人?
简短的疑问在众人脑中堪堪闪过,不过片刻,却见那困入死局的三人就这幺消失在他们面前。
“估摸着躲不了多久。”将扛在肩上的男人嫌弃地丢在地上,徐祯抬手就拽护法的胳膊。
“大哥!”显然对老哥的粗鲁很是不满,容芯刚一站稳就挣脱钟毅,忙着去看重伤的男人,“他伤得很重,快帮我看看他!”
“死不了。”徐祯嗤了一声,看也不看地上的那个,而是扯了钟毅的衣袖,皱着眉头摸出药瓶,“还好,这毒解起来虽然麻烦,但也不算有多厉害。我身上的药带得不多,先用这个缓上一刻……钟毅?”
从自己帅气出场到救美(?)成功,钟毅除了最初愣了会之外,一直配合得宛若他们早就商定好了一样。沿途逃命没机会注意,但现在是怎幺回事?为什幺这人一付隐忍委屈的样子?
好吧,徐祯承认自己脑补过度,钟毅只是垂着眼、抿着嘴、微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罢了,至少从外表上看来还是常态。
但如果连这点情绪都挖不出来,就白做钟毅研究会资深会员了。徐祯叹了口气,想要安慰却又无从安慰起,周围的动静他当然听得明白,也知道男人为何放下心事越发警惕,却依旧按着男人的肩膀,专心致志地替他上药。
“要相信云霄。”检查了下确定无恙,徐祯扭头去看像破烂一样躺在地上的另一个男人。却不料转瞬之间又见钟毅变得紧绷,只得无可奈何地叹息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该放着自己最重要的下属去死,然后心安理得捡现成吗?”
钟毅颤了颤,“属下……”
“别做出这个样子,”徐祯闭了闭眼,有些破败地呼出口闷气,缓了语气替容芯的男人施针,“你和他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正如徐祯预料的一样,不仅葛云霄顺利引开了人群的注意,暮少涟的人也很快跟来。沿途有晴楼接应,无论是张扬过路还是隐入市中都方便了许多,不需几日,他们便彻底摆脱了追踪,无惊无险地回了雾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