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钟阿钟!你怎么了?不要吓我!阿钟。”
“不要过来,姐姐退开,走开啊!”
“开门啊!开门啊!求求你们开门啊!”
那微亮的烛火扑灭,一道青烟散尽。
不知坐着黑暗里,浑身冷汗。窗扉之外隐有几点幽绿荧光,花香馥郁得宛若美梦,含着甜蜜的津液。
偏偏是故人踏这旧地,手里捧着酒樽,唤一声安在否。
暗室成恨。
四方圣兽陨落,东方凤凰最后成魔,只是邪性化形,竟是圣兽精魄成怪,肉身死去,封印邪。此邪密称黑凤。
凤凰族人为了保住地位,以自己血脉子嗣为祭,向邪祈求传承。由写着家族修行子嗣名单的卷为媒介,以卷上子嗣灵精血缘得到传承。为了维护正派名声,伪称圣兽凤凰未入魔,只是沉睡。
而凤凰一族血脉逐渐凋零,后代隐隐多有天生不足之态,其中凤凰真血一脉凤栖尤为严重。
后圣兽陨落事态渐稳,东方凤凰威名不败。从卷在窥得灵法的尊主却一代代暴躁成狂,为了隐匿事实,多是掩盖真相。自家处理性命,对外声称狂症不治身亡。
其中每一得到传承之人,随着修为精进,邪之力随着增长,隐隐不可控。所以会性情暴躁,易怒噬杀。
若压制不住就会形具灭,失去意识,成为邪祭品,精魂化作黑凤眸子,尤为噬杀同血脉之人,以其精血强化自身。
所以尊主每当得到传承,要是染上同脉杀戮便会极速狂化。到后期几乎每发狂就控住不住欲杀同脉之人。
所以凤凰密旨,得传承尊主者族灭不留以防他日尊主不禁控制杀业成魔,而使凤凰圣破灭。
然而这些都不是刚刚成为尊主的凰钟该知道的。
族人编了一个网骗着绝然出世的凰林阖族丧命。
他推开紧闭一日的门,凰烛挑着一盏半明半暗的灯,四角翘着金蝶,他束起高发,垂下一朵红缨,转头是清俊的侧颜。他说阿钟不要害怕,凰林还在,不会让你被人欺负去了。
还扭捏了一下,白皙脸上浮出红。
这是阿姐说的,可不是我。然后挑眼看我。
她说阿钟,不要在别人面前软弱,想哭的时候就待在亲人身边,这样好有人安慰你。
一声轻笑顺着夜风清凉,眼泪却是止不住。
凰林那场火烧尽了一切,还有一个人的温情。
一个影子照在月影里,不知抬头看去。凤旅站在窗外,一身锦白。
“公子,这里你还记得吗?”
“这里是暗室啊。”
不知兀的头皮发麻,忙掀开被子急着下榻。
却不及凤旅来得快,一瞬间所有的窗户门缝被关上,整个房间完全暗下来,一丝声音也无。甚至还闻到一丝烟熏火燎后的灰烬气息,带着铁锈味。
不知脑里发蒙,不住抱住头来。
不自觉手握成拳抓开已经愈合的伤口。
冷汗淋淋,铁锈味却是浓重许多,手都是鲜血。
“你,想要,做什么。”
那些旧事疯狂涌入,他捂住脸,害怕那火燎赤星扑来,耳边是死一般静默。鼻间浓烟呛人,带着心裂开的淋淋血。
凤旅靠在门外,头扬起对着弯月。
“我要让你记得那些恨。”
记得痛苦。
他脱力仰倒在地上,窒息潮水一样涌过来。善游却溺水不挣扎。
“那时候你把凰灯藏起来就藏在隔间暗室里,你守着她却也怕控制不了狂性伤了她,可是你又没有其他人可以帮你。只好自己挡着,可是他们也没有放过你。”
“不要说了!”
“他们知道了不能让你这时候杀了同族,怕你疯起来杀了他们,所以把我找来了。凰荔还在高烧,都快不行了。”
“凤旅!”
“然后,然后……你还记得吧。”
砰地一声
凤旅还未发觉就被重重打飞出去,身后门扉破开一个大洞,一只血淋淋的手握成拳。
凤旅抹开嘴角血,很是大声笑起来。
“你要是硬气就把他们也揍上一顿啊!我倒是奉陪到底!”
说着躺平,四肢摊开。眼泪流下入了身下草地中。
哭哑地大吼。
“凰灯自杀了,她死了!什么都没用了!”
不知推开门,白色的衣依旧污浊不堪,血污侵染。眼睛发红,眸子尽是漆黑无底。手里淋淋是血。
一如当年场景。
偏偏此刻柔月清风,花香都是温情脉脉的,含着无尽的美好。
“阿钟,不要变成魔鬼。好……不好。”
惨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却枉自强撑起一抹笑来,看着眼底猩红的凰钟,颤抖伸出手来,一柄匕首深深扎进腹部。那柔软的手心留着抹不去的鲜血,却还是微微颤抖着固执探去。
半道垂下。
犹带着笑意,慢慢冷却。
“阿姐……”
“如你们所愿。”这句话他临死对着那个血缘最是亲近的人说。
他早就无所期待,没有什么好挽留下来的。
极艳丽的一团团花繁重,压低垂下,叶绿油油,浮着一层晶亮。重花枝下成怿站着,微微偏着头,打量着手,出月白日失了那淡蓝色萤火,显得有些古朴。
我瞧见他手心一道伤痕,禁锢了灵力流转运通。
“欢喜。”
“师兄。”
他抬起头眼底是温柔的笑意,看来他倒是不急切离开。
“你不担心成家?”
成怿倒是不防我这样问,他大概觉得我自己的事情都困扰着,还有心思去理其他。
“凰荔不过是因为旧事要报复,我倒是赞同,也敬佩她的忍耐。”
说着不知想到什么泛起浅浅笑。
“我也想这般做,可惜我沉不住气,我闹腾不过小事,他们还不屑理我。果然得像凰荔一般逼到性命攸关了,那些人才会怕。”
成怿摘下一花枝,目光游离堪堪伸到我面前,那是一支开的饱满鲜丽的。
“师兄莫恼,其实我是知道内情的。以前闹腾得厉害引着一些人的注意,好让凰荔动手。”
“你倒是叛逆起来了。”不知双手背后,不去接他。
“那还不是师兄的不是,说走就走没个商量。真真无情。”
“是是是。”
不知好笑。
对于欢喜,他总是会迁就妥协一些。也是怪。
成怿听了柔柔地笑开了,眼睛泛起光芒,带着他原本眼眸的魅紫色亮得晨星一般。
“师兄。”
不知伸手揉揉他头。
青痕站在月色照不到的地方,手指摩挲着衣袖上一朵几乎看不出来的白色,那是一朵山茶。
信川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