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容珩却问她:“母亲作战时,并没有随身携带智脑的习惯。『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你当时是怎么’看‘见的?”
容珩被法拉女王带在身边教养,自然清楚她的习惯。
而和女王配合无间的诺亚,自然也清楚。
她的声音陡然滞了一下,露出些许疑惑:“是啊?我怎么会看见当时的场景?”
作为,她要看到外界听到外界,必须借助扬声器和摄像头。
但是那样惊险的战局,女王又没有携带智脑的习惯,按理说她当时应该是听从女王的命令,留在后方策应调度才对,她当时是如何看见的呢?
可无论她如何搜索内存,除了那段仿佛刻在核心数据里的影像,她竟然再无别的记忆。
“我怎么看见的?我怎么看见的?”诺亚的声音变得卡顿起来,不断重复着这一段话。
就像一段程序出了bug。
眼看着她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卡顿,容珩心知再这么下去,诺亚必定会崩溃,只能输入指令,强制她陷入休眠。
诺亚不断重复的卡顿音戛然而止,可容珩的疑惑却并没有因此打住,反而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
再次沉默良久,他再次打开智脑,输入了司宴的通讯号,并按下了确认键。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眼中只剩下寻求真相的坚定,再无彷徨退怯。
第135章
自从容珩在巴格达大区遇袭之后,父子俩便再没有联系过。后来容珩并未身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司宴也从未主动联系。
父子俩仿佛比陌生人更生疏一些。
是以通讯接通时,两人看着对方,谁也没率先开口,陷入了沉默。
“忽然联系我,是有事?”
最后是司宴先开了口,声音冷冷清清,听不出什么情绪。即便面对的是死而复生的儿子,他也没有表现得太过诧异。
和新闻里温文尔雅的皇帝陛下比起来,他此时显得冷漠得多。
但容珩更习惯他现在的状态,如果司宴真拿应对媒体的那一套虚伪嘴脸应付他,他可能一句话都不想和对方多说。
‘深吸一口气,容珩组织好语言,回答了他的提问:“是有些事想和你确认一下。”
司宴眼微闪,没有接话,似乎在等着他开口。
“母亲当年在前线牺牲,另有隐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诺亚的记忆是你篡改的吧?”
冷静下来之后,他思来想去,觉得有能力有权限篡改诺亚记忆的人,只有司宴。
司宴没有否认,而是问:“你从哪里听说的?”
“你不需要知道。”司宴语气仍旧淡淡。
确认对方确实早就知道一切,却故意瞒着他,甚至为此篡改了诺亚的记忆,容珩心里就烧起来一把火。
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他勉强压制了怒意,尽量冷静地对话,但语气里仍然透出愤懑来:“为什么?为什么瞒着我?”
他紧紧盯着司宴,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你明知母亲被人暗算了,这么多年来却不肯为她报仇,甚至连我都要瞒着。”他的眼睛被怒火染亮:“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有很多话想要质问,可对上那张古井无波的面孔,却忽然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里。
不疼,却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所以他只问了这一句,但话出口后,他忽然有一种感觉。
司宴不会回答他。
他也果然也这么说了:“这是我的事,你不必掺合进来。”
即便两人血脉相连,是最亲近的父子,可容珩却从未看懂过他。
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甚至在此时此刻,看着对方冷漠的面孔,他心里有了动摇:母亲真的是对的吗?她真的了解自己的丈夫吗?
母亲总说父亲是爱他们的,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从前他信了,可现在,他却感到了茫然,
再英明的人,也会有犯错的时候。
司宴之于母亲,是不是就是她犯下的错呢?
他不知道。
司宴的态度强硬,显然并不准备告诉他什么。容珩面对他,甚至连发怒大吵一架都做不到,这个人冷心冷情,情绪对他而言是累赘。不论你如何愤怒不平,在他眼里,或许只是聒噪。
所以最后容珩一言不发地切断了通讯,单方面的不欢而散。
他有些烦躁地将智脑扔开,情绪纷杂。
阮时青估摸着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平复了情绪,才上了二楼。
刚踏入客厅,脚下就踢到了个东西——是容珩的智脑。
将智脑捡起来,阮时青走近,就发现垂首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被一团阴沉沉的气压裹着。
他将智脑放在茶几上,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容珩拉了一把,跌坐在他的腿上。
正要起身,却听他低着嗓子说“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动作滞住,便不再动弹。
容珩紧紧箍着他的腰,埋首在他颈窝里,没有说话。
阮时青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回想起捡起智脑时,不小心看到的显示屏上的通话界面。通讯号备注虽然只有一个简单的“司”字,但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很显然容珩主动联系了司宴,多半是为了法拉女王的死因。
只不过看他的情,显然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或许还吵了一架。
他摸索着握住对方的手,和他十指相扣:“问出什么了吗?”
容珩本来不想提起这次不愉快的谈话,但阮时青的声音太过平和,夏日清泉一样的声音抚平了他的烦躁。沉默了片刻,他还是闷声闷气地说:“没有,他不肯说。”
阮时青有些意外,但接着想起这位皇帝陛下曾经在书中,被称为“疯王”;现在他虽然没疯,但行事作风也让人无法揣度,便又觉得正常了。
“他不说,那我们就自己去查。”阮时青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轻声道:“我陪你。”
他不说,我们就自己去查。
这句话让陷入颓丧情绪的容珩振作起来。
阮时青说的对,他已经不是任人摆弄的幼崽了,司宴不肯告诉他,那他就自己去寻真相;司宴不愿为母亲报仇,那他就亲自手刃仇人,祭奠母亲的亡魂。
他抬起头,下巴搁在阮时青肩上,沉吟一会儿,道:“那个4号恐怕知道不少事情,明天我再去审审,说不定能问出些东西,”
第二天容珩再次去了兵工厂的监狱提审4号,阮时青同行。
容珩长久在军中浸淫,熟知各种刑讯方式,他挨个往这只格外嘴硬的虫族身上招呼了一遍,但对方依旧咬死了,什么也不肯吐露。
“让我去试试吧?”阮时青见他一脸阴郁,想了想提议道。
监房里沾了血,容珩不太愿意。
但阮时青又说:“他似乎对我的存在很膈应,说不定我能套出话来。”
4号对他和虫后的敌意不加掩饰,阮时青觉得这是个突破口。
容珩略一犹豫,最后还是让他进去了。
4号看到阮时青果然露出愤懑的情。
帝国对于虫族可没有什么优待俘虏的政策,为了撬开他的嘴,容珩可没手下留情。此时他靠坐在监房角落里,满身伤痕,一动不动仿佛尸体,只有在阮时青进来时,太费力地抬起了眼皮,眼中充斥愤怒和轻蔑。
“堂堂王族,却甘愿做人类的走狗,反过来对付自己的同胞。”
“你们背叛暗算女王的时候,也没见你们顾及同胞情谊。”阮时青面露嘲讽。
即便如今知道了自己身体里流着的是虫族血脉,但他实在难以和这些冷漠残忍的虫族共情。
在他看来,只有阮骄和虫后才能真正算作他的同族。
他们和这些虫族,已经有了本质的区别。
拟人态的虫族,虽然也有了人类形态,但他们本质上还是带着兽性的虫族。掠夺和杀戮刻在基因里,就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可虫后和阮骄不同,他们不仅拥有了人类的形态,也同时学会了人类的情感。
这个虫族口口声声说着“同胞”,但实际上,他甚至可能无法理解同胞这个词的含义。
否则又怎么会憎恶一心想要带领族群过上安宁生活的虫后呢?
在此时此刻,阮时青忽然理解了虫后。
她是整个族群最早进化的人,甚至还潜入帝国,见识过帝国的科技和文化。她的兽性逐渐消散,人性觉醒,再面对仍然如同野兽,未曾开化的族人,她必定是孤寂的。
所以后来她帮助4号,甚至其他强大的族人转化人类形态;她费心奔走,极力促成和谈,想要终止战争。等有了和平的环境,足够的“天石”,她的族人以及下一代,便能顺利完成进化。
它们不必再如同野兽一样四处流浪,征战,掠夺。
它们也可以拥有和平安稳的生活。
而她也不必肩负族群繁衍的重担,如同野兽一样和不同的雄虫交配,产生虫卵。
只有虫后才能延续种族,这本来就是畸形的。
帝国科技那么发达,种族的延续不该只依靠某一个人。
可惜她所筹谋的一切,最终都毁在了阴谋下。
阮时青眉目沉下来,看向满脸愤懑的虫族,缓声问道:“当初都有哪些人,参与了暗杀?”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有水波一般的波动荡开。
不知道。
4号原本想这么回答,但开口时,却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他的嘴唇张合,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声音来:“当时不是我负责联络,具体有哪些人不清楚,只知道帝国内部不少人都不希望结束战争,所以跟我们一拍即合。”
帝国有内鬼和虫族勾结,这件事他们心里早就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