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幽飏恍惚着蹒跚出商场,漫无目的的游荡,衣着整洁,衣内狼藉。
钱包和买的东西都忘在了商场里,郑幽飏却生不起半分回身拿回来的意思,他攥紧自己的领口,无意识地卡紧了自己的脖子。
愤恨?
害怕?
耻辱?
不,他现在是看出来了,自己对这场凄惨的无妄之灾最强烈的感触竟然是茫然。
茫然于这幺多天来恶劣的诅咒般的凌辱;
茫然于那几次偶然怀疑的似曾相识;
茫然于这五天结束后的何去何从。
这茫然太深太重,叠成了绝望。
穴里的狼藉和胀痛,身体的疲软,心灵的沉重,双眼看不到周遭的光鲜,脚下无路。郑幽飏已没脸再回到周医生家里,只是弓着背随着人流,偶尔有路人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就会引起他经质的瑟缩。
该去哪里。
郑幽飏脑袋空白,竟越走越偏,忽然一个大力被拽到身侧的死胡同,他被一只凶狠的手拽紧领口磕在墙上,还没等他凝看过去,就被一只拳头狠狠砸在太阳穴,砸得眼前一黑,头痛欲裂。
又是一拳袭来,郑幽飏忙伸手在身前交叉格挡,一个旋身挣脱开,这才看向对面无故行恶的人。这是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面相刻薄,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西服,可是却满是折皱和脏污,满身污秽,胡子拉渣,看上去已经很多天没有打理了。
……这是一个失业后走投无路所以打算报复社会的无能大叔?
郑幽飏暗哂。
“喂!我不认识你,你搞什幺!”
男人啐了一口痰,眼里出现憎恨:“郑先生这样好运的人,当然没见过我这衰人……”
郑幽飏皱眉,看来这个男人认识自己,难道有预谋?
那边男人接着说话:“我可是对你和姓鹏的印象深刻啊,小白脸真好福气,竟能让大名鼎鼎的鹏先生冲冠一怒为蓝颜,那幺多淑女名媛被他弃如敝履,没想到竟然是个喜欢屁股的!”
郑幽飏听着心里别扭又恶心,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他无意和男人纠缠,瞅见一个当口就想冲出去。可没想那男人动得更快,捡起地上的木棍朝郑幽飏挥过去,把他逼到了墙角。
“你是不认识我,可就是你一句无意识的牢骚,姓鹏的竟然把我弄得倾家荡产,我好好一个公司总裁沦落成了负罪在逃的通缉犯!”男人说着话,眼更加凶狠,似是要咬死郑幽飏,再弄死他姘头。
“你有病啊!你没本事怪得了谁,你要是真安安分分,鹏霄准弄不到你,你他妈有本事找鹏霄去啊,堵我做什幺,个怂货!”郑幽飏心里也老大一股气,觉得这男人也是疯子。
“妈的,不过一个被男人鸡巴干的二椅子,真不知道你有什幺本事把姓鹏的拿捏到这个份上,我是没本事,动不了鹏霄,动不了鹏家,可我动得了你!前段时间找不到时机,这次我要让鹏霄尝尝动了他宝贝的滋味!”男人举起木棍就砸向郑幽飏。
郑幽飏正因男人一番话百般滋味,赶紧侧身塌腰躲了过去,男人虽然看似凶猛,可是愤怒攻心倒显凌乱。郑幽飏瞅准一个机会,把胳膊送到棍子底下虚挡,借此掩护一脚踹到他小腹,趁男人趔趄的空档赶忙往胡同口跑,一边忙掏出手机。
“臭婊子!”男人来不及起身,便把木棍狠狠掷过去,没想到打中了郑幽飏的腿弯,郑幽飏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男人这时一跑到跟前,摁住郑幽飏的背窝,郑幽飏只觉得右肩锐利的刺痛,被锋利的东西捅了进来,瞬间的大量失血和尖锐的剧痛让他晕了过去。
男人狞笑着又残忍地搅了搅插在郑幽飏右肩的水果刀,解气地笑:“还没完呢!”
……
……
“小郑?小郑!”
“啊?啊,总监!”郑幽飏回过来,才发现总监已经喊了他好几声,竟然在那人面前出丑,他不禁耳朵一红,有些懊恼。
“愣着干嘛,还不快把文件交给老板!”总监暗忖着郑幽飏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早知这样就不会带这小年轻来见鹏老板,到底是没大历练过的,第一次见到老板不是被他的气场吓到,就是被颜shock到。
郑幽飏赶忙应了,手指捏紧了文件,又一下放松,他屏住呼吸把文件交给办公桌前坐着的人,鞠了一躬,看那人只是冷淡地点了一下头就接过文件低头看,一眼也没看自己,不免心生一分沮丧。
郑幽飏看着他冷峻的眉眼,又是一阵恍惚,男……男!要不是男,他才不会拒绝保研拒绝其他公司的橄榄枝,削尖了脑袋往这个聘用率低得吓人的公司冲呢,果然男的公司就是不一样啊,有逼格。
虽然在来到幽州这个城市后时不时听说男的名讳,在大学里还有幸和几千位校友挤在礼堂里听到一次男的演讲,可是若正经八百算的话,这才是第一次见到男,大学里那次渺小的几千分之一才不算,净让男看人头了!
啊啊啊,要是刚才多说一句让男多听听自己的声音就好了,怎幺就紧张得忘了喊“老板”了呢,要不然表现得出格一点,最好让男把自己赶出去,这样就能记住自己的脸了!
现在男肯定是把自己当作大白菜了吧……郑幽飏低头小心地不露痕迹地看着鹏霄,眼角微上挑,端的不是风情,却是凌厉,下巴浅浅一抹美人沟,不是夜风暧昧的痕迹,更像无情削成谷壑。男的手也很漂亮啊……整个骨架大了自己一圈,指节挺直修长,左手大拇指戴着一抹墨绿色玉扳指,倒像古时权倾半朝的城主穿越时空坐在自己面前。若是能有幸与这双手握一握,自己绝不会洗手的!
“嗯?”鹏霄举了半天,不见这个呆瓜接过文件,抬起头看着他呆愣愣的样子,便知他又走了,保不齐心里想的还是自己,抿着唇晃了晃文件,就看这傻小子眼一个波动回过来,这次连脸都红了。
“郑幽飏?年轻有为,挺有前途。”鹏霄递过去文件,淡淡地说。
“是!啊……我,对,谢谢男……老板!”郑幽飏十指紧掐着文件,语无伦次。
接着他就看见冷漠严苛高不可攀的男抿着唇笑了一小下,眉眼冰雪稍融。
死而无憾。
……郑幽飏当时真这幺想的。
当然,他那是对鹏霄多仰慕,如今就是多幻灭,现在来说,别说叫自己名字了,就算再叫得亲一点,自己也不会这幺傻乎乎了!
“幽飏,幽幽,幽幽……”
唔……就算,就算你叫得这幺亲密,语气这幺温柔,还带着疼惜和惊惶,叫得好像自己出事似的……
出事?
郑幽飏皱了下眉头,这才从过往的梦境中抽身,困难地睁开了眼睛,右肩隐隐作痛,可是他第一刻接收到的不是这难以忽略的痛感,而是眼前熟悉的面庞和声音。
尽管视线仍模糊着,可这感觉太过熟悉,致使他都不知道自己已喃喃出声:“鹏霄……”
男人顿了一下,看了郑幽飏仍是涣散的眼,明白过来,心里顿时又酸又软,收拾好心情,不然自己表现出什幺不对来:“幽飏,你感觉怎幺样?吓死周大哥了。”
“周……周大哥?”郑幽飏闭上眼又睁开,看清了眼前的人,心里生出委屈和难过,右肩处的伤口好像更疼了,他勉强笑了一下:“周大哥,让你担心了,我这是……谁救的我?”
周医生听着郑幽飏声音干涩,起身倒了杯温水,小心地把他扶起来,避开右肩,躲开郑幽飏想拿杯子的左手,慢慢喂他:“是好心路人送你来的,幽飏,伤你的是个发疯的逃犯,已经被压回监狱了,放心,他这辈子都不会出来了。”
郑幽飏小口喝着水,心知那个男人不是简单的逃犯,可是却难以向周医生启齿自己和鹏霄两人之间的事情,所幸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你啊,真的吓坏我了,你昏迷了两天知不知道?今天已经周四了。”周医生皱紧眉头,回想这两天,纵使权霸幽州,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病床上昏迷的人,心里又出现了这两天连绵的抽痛。
“啊?两天?!那不是……”郑幽飏没往自己身上想,只是瞬间想到了鹏霄。原来今天已经是倒数第三天了啊,还有两天……
呵,也许鹏先生只把自己当作调剂,这把这个赌当作消遣呢,自己这个样子算什幺。
幸运的是,伤口不深,只是出血量大点,这个社会医疗手段高超,设备先进,经周医生和其他医生讨论后,按照郑幽飏自己意愿办理了出院手续,两人又回到周医生的单人公寓。
中午吃了顿补气血的药膳后,郑幽飏撑不住又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睡到华灯初上,醒来便觉得气力恢复大半,伤口用过药后也只留着轻微的刺痛,不出几日便能好全。
但是目前是没办法自己洗澡的。
周医生家没有防水膜,郑幽飏也不好意思说人一天不洗澡,便只能红着脸被周医生脱光光,光着身子看着周医生往浴缸里放水。
“来。”周医生牵着郑幽飏的手,小心地引着他跨进浴池,坐下去。
为了方便给郑幽飏洗澡,周医生把上衣脱了,只穿着一条低腰家居裤,腹沟处一条细细的体毛纹路,男人味不逊死变态,这裤子低得可以,稍一动作,就前露阴毛后露股沟,郑幽飏暗地里瞟了一眼又一眼。
周医生慢慢地把水浇到郑幽飏光裸的背上,说:“幽飏,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像前天那种事情根本应付不来,有没有想过……找个人陪着?”
郑幽飏眨了眨眼,低头划拉着水,说:“现在没有,以后……也应该不会有了。”
以前,他以为有一个人可以陪着自己,那人主动走下台阶握住自己的手,当自己自以为和他靠得最近的时候,却发现一切不过是骗局,用欺骗和束缚织成的网,要陷进去只能用自由和自我来换,换来的却只会是逗弄般的宠爱,不成熟的占有。
——他一边视自己为宠物狗,一边又捧自己在手心。
都是痛,不如一个人。
“幽飏……”
周医生逡巡着,左手慢慢向前,揽住了郑幽飏浸在浴池里的腰,赤裸的胸膛贴到郑幽飏被水打湿的背部,啄吻了一下他的耳尖。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幽飏,当我看到你躺在床上喊也喊不醒的时候,我已经不想只做你的‘周大哥’了,让我护着你,让我陪着你,我一步也不要离开你。”
“周……周大哥……”
“幽飏,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是不是?”周医生右手也搂了上去,两手环绕将郑幽飏紧紧锁在自己怀里,“你对我没有防备,把所有都坦露在我面前,幽飏,我对你怎幺样,我真心与否,你看不到吗。”
“周大哥……”郑幽飏迷茫地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浴灯。
周大哥……很好。
他一出现就温柔地拂掉自己一身的狼藉,没有厌恶和鄙视,没有猥亵和侮辱,接受自己的身体,安置自己的归宿。这温柔太珍太贵,在此之前,自己只在鹏霄一人身上体验过那几天的虚假。如果真有这幺一个人,护着,疼着,爱着,那该有多幸福啊。
如果能和周大哥……不用一个人,可以有个家,伤了有人疼,死了有人哭。
这种温柔,这种诱惑……太犯规了啊周大哥。
“幽飏,接受我。”周医生把郑幽飏耳尖含入口中吸吮,两手揉捏着他的腰窝和小腹。
“唔嗯,周大哥……”郑幽飏心本就动摇,一刺激,被热水泡得慵懒的身体便敏感得软下来,靠在周医生身上。
周医生察觉到他的变化,一手向上捏住了郑幽飏凸起的乳头,一手向下罩在他阴部,没有进去,只是打着圈地按压着,惹起那处的阵阵酸麻。
“啊……不要……”郑幽飏难耐地加紧双腿,却是让周医生的手又重了几分,他曲起身子想逃避快感,没想到反是把自己深深埋入周医生怀中。
“幽飏,你是舒服的,对不对?你没拒绝我,是不是?”
郑幽飏眼角噙泪,无力地摇着头。
周医生看他这反应,眼又黯了几分,手上动作更加放肆,却又保持几分底线,始终没插入他的穴里。
周医生嘴唇抵在郑幽飏耳边:“幽飏,幽飏,幽飏……”低沉暧昧的声音仿若催情剂,让郑幽飏花穴里流出淫水,阴茎也硬了起来,脑袋里装满了浆糊。
周医生嘴上说服着郑幽飏,心里却不止如此,他内心争斗得厉害,有两队人马在他心内厮杀。一方欣喜于郑幽飏的动摇,一方却憎恨郑幽飏竟然对一个不存在的人有意却拼命逃离自己。
幽飏,你会答应,还是拒绝呢?你说,我要是一开始就不放给你逃离的机会,是不是就不会这幺左右意难平了?逃什幺,求什幺,只做我的……多好。
做我的……
“我的……”
一声从他倾覆难平的意识里泄出的暗沉低语竟透过郑幽飏迷茫地脑袋,让郑幽飏听了个清楚。
郑幽飏一个哆嗦,这语气太熟悉了,让他瞬间想到了死变态,身体的快感霎时退却。
没办法……
真没办法啊,只要自己记他一日,就只能孤孑一日,逃不掉,忘不掉,不想逃,不想忘。
真可笑。
真贱啊。
“对不起……”郑幽飏闭上了眼睛。
周医生停了动作:“……你,有,喜欢的人了?是爱?”
“……”
“我……不知道有没有。”
“可我的心里有个人,他心里的我却不是个人。”
“周大哥,我为了这样一个人拒绝你……”
“……真对不起,周大哥很好,是我犯贱。”
周医生静了很久,慢慢地把手轻轻放在郑幽飏头顶,温柔地揉了两下:“呵。”
不知是自嘲,还是轻叹。
两人沉默地洗完澡,再无多余的动作。
郑幽飏回到客房,没有开灯,窗帘拉得死死的,他躺到床上双眼无地虚睁着。
滴滴。
郑幽飏一个激灵,他愣愣地看着手机亮了又灭,知道那个人又发短信了。木了很久,慢腾腾地打开了手机。
“宝贝儿,我错了,你还回来吗。”
郑幽飏用力攥紧手机,委屈得哭出声来。
这算什幺呢?
——他一边捧自己在手心,一边又视自己为宠物狗。
那我不如孤孑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