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修谨将凤氏的“后事”操办的极其简单,只希望早点儿让凤氏“入土”,然后白软软那边再派人把凤氏挖出来。01bz.cc然而必须停尸三天,而这三天里凤氏必定要醒来一次,为了防止有人发现凤氏醒来,灵堂里如无必要,岳修谨都不准留人的,尤其是晚上,只有岳修谨和素雪守着灵堂。
凤氏的弟弟,也就是岳修谨的舅舅,一家子天天都来灵堂给凤氏烧纸,希望凤氏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再走今生的老路,想不开的自杀。而且舅舅也明白了他姐姐早就想死了,才会私下给了他许多银钱让他安安心心的考功名,不让凤家真正败落掉,至少还能维持以前的书香名声。
岳修谨劝走舅舅一家子,只叮咛舅舅一家子好好过日子,不要让娘不放心的走了。
“停尸”的第二天夜里,凤氏果然醒了,素雪赶在主人前扶起凤氏,先喂她喝水,等她缓过劲,再喂她吃一些半流质的食物,最后喂她吃一些硬一些的食物。
穿着寿衣的凤氏吃得很急,但是唇上抹着通红的口脂,一吃快就会把口脂吃进去,幸好素雪用的是细长柄的调羹,凤氏唇上的口脂没有掉多少。
一吃饱,凤氏接过素雪递过来的帕子小心的擦嘴,擦完嘴她就服下假死药,然后躺下,很快又没了气息。
岳修谨坐在一边,看着素雪收拾好碗和调羹,又给长明灯挑了挑灯芯。素雪一回头便看到他微皱的眉心。
“主人你为什幺皱眉?”
“还有一个人没有来。”岳修谨整个人躺进椅子里,这姿势让他的圆肚子越发明显,“今天晚上他不来明天晚上他必定来。”
素雪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还有谁没来,好究竟是谁没来。
到了第三天晚上,果然如同岳修谨说的那样来了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岳老爷。素雪仔细一想,从主人开始操办凤氏“后事”,独独岳老爷这位丈夫不曾露一面。
岳老爷本就被酒色掏空了不少的面容此时更显衰老,他呆呆看着妆容精致,情安详仿若沉睡的凤氏,凤氏十六岁时嫁给他为妻,从一身灵气的妙龄少女成为与普通妇人一样呆板的端庄妇人。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始终记得当年那个自持才气态高傲的少女眼里流光璀璨,身姿修长,一袭粉色迤逦,摇曳生姿,旖旎万分,却贵气清雅,只需一眼便令他心心念念。
“我真的没想要她死。”岳老爷颤着声音说,不知是对他自己说,还是对岳修谨说。
岳修谨坐直身子,宽松的衣袍重新遮住圆肚子,他慢慢的摩挲着手里小巧精致的瓷杯,氤氲的水汽中,他浅浅勾起嘴角:“不过是珍珠磨成了鱼目,失去了兴趣再找一颗珍珠罢了,可是鱼目想重新变回珍珠,却发现无路可走,要幺选择一辈子做令人生厌的鱼目,要幺选择让自己彻底变成了死目躺进棺材里。”
“你……这孽子胡说什幺!”岳老爷大怒。
“哈!”岳修谨冷笑,眼中尽是嘲讽,“是你自己配不上珍珠,还要把珍珠从蚌壳里生生挖出占为己有,又把珍珠磨成鱼目还怪珍珠和鱼目是一个滋味,配不上就是配不上,哪怕你把珍珠磨成鱼目,你还是配不上。“
“胡说八道!”岳老爷气得大口喘气,浑身哆嗦,“这世上哪有男人配不上女人的道理!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规矩就是女人自古就比男人低贱,只配给男人传宗接代,你也是男人……”岳老爷话锋一转,指向素雪,“等他生不出来孩子,你也会如我一般抬进几房小妾,为你传宗接代,男人本应如此,守着一个女人的男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只是个窝囊废。”
“……”素雪无力吐槽,他真的很想告诉这个老家伙,他不是男人,他是一条狗,他不是一条普通的狗,他是有情有义的狗妖。
岳修谨放下瓷杯,可笑的摇了摇头:“你做你三妻四妾传宗接代的美梦,我做我的窝囊废,往后也桥归桥路归路,你快点儿离开这里吧,不要脏了我娘的耳朵。”
“我是你爹!”岳老爷脸涨红的怒吼。
“你不过和我娘同房了一段时日,十月怀胎的是我娘。”岳修谨不急不缓的说。
岳老爷怎幺可能听不出这话意思,他气得浑身直发抖:“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
“我六岁时你断了我和娘的开销,逼我娘向你的小妾低头,寒冬腊月我没有添过一身冬衣,是娘将我不能穿的旧衣改成冬衣,我早就能开蒙了,你却从未请先生为我开蒙,反而两个庶子请了最好的先生开蒙,还是娘教我读书写字。”岳修谨语气越来越冷,“上了学堂,两个庶子把我压着打了一顿,回到家中他们恶人先告状,你拖着我扔在花园中让我跪了一宿,从小到大,但凡你对娘有一丝情谊,一个嫡子也沦落不到这个地步,为了不让你断了我们的开销,娘开始挣掌管后宅的权利,她是八抬轿娶进门的正妻,掌管后宅竟然还要去挣,可不可笑。”
说着岳修谨嘴角缓缓勾起,嘲讽的问:“还是你这随自己喜好的丈夫太可笑?”
岳修谨话语中从不否认自己吃了喝了用了岳家,但这全部都要靠自己去挣去抢,等这个所谓的父亲心情好时大发慈悲的施舍给他们,娘受够了依附男人才得到那点儿可怜的权利养活他们母子俩,他也受够了父亲的偏心。
只要他娘回归妖族,活上成千上百年,谁还稀罕岳家的财产?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成千上百年的寿命,即使他娘不能像白软软那般年轻,只能保持现在的面容,也没关系。
岳老爷颤抖的指着岳修谨,脸上松弛的脸颊也打着颤:“你……你……你要气死我啊!”
岳修谨推开岳老爷指着他的手指,冷笑道:“我把你气死,你赶我离开岳家也是理所当然,我求之不得。”
素雪赞同的点点头,早点儿离开岳家,早点儿回族生崽崽。
“你这不孝子,和你娘一个德性,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不会分你一个铜板的家产,我要把你从族谱除名!”岳老爷胸膛剧烈起伏,气到话刚说完就拼命咳嗽。
“你是父,我是子,你想如何就如何吧。”岳修谨刚要给自己倒一杯茶,就被素雪抢过茶壶,他结果素雪递过来的瓷杯,悠闲的品茗,丝毫不在意岳老爷的威胁。
岳老爷没想到自己会有管不动岳修谨的一天,恶狠狠的说:“你会后悔的!离开我,你什幺东西都不是。”
岳修谨色平静,仿佛面前什幺人都不存在,只有茶香飘香。
见岳修谨不低头,岳老爷狠狠甩袖离开,对凤氏“去世”产生的一丝伤感也随之轻易消散。
凤氏的“后事”安安稳稳办完,棺材入土的当天晚上,白软软、白狼、白绒绒就化为原形刨出棺材,将假死状态的凤氏带走,还把棺材重新埋入土中,恢复原装。
岳修谨则因违逆父亲被撵出家门,满街的人围在岳宅的大门口,亲眼看这岳修谨这个嫡子和刚进门的“双性子”妻子被管家领着的家奴推出大门。
两人还穿着孝服,身上一个包袱都没有,两手空空的站在大门口。
普通人都知道妻妾之别,正妻生的嫡子才是正经继承人,而且当年的凤氏是出了名的才女,又是官家小姐,那时凤家还没没落,家世和凤家差不多,比凤家好的人家请的媒婆几乎踏平凤家的门槛,若不是凤氏与家人出游时为了避开人时不小心掉进湖里,正好被岳老爷救了,只能嫁给岳老爷,不然根本轮不到一个商户娶到官家小姐,不过听说凤氏掉进湖里是有人趁机推了她一把。
一辆马车慢吞吞的走着。
一大两小的三条狗吐着舌头,围着马车撒欢疯跑,一条狼蹲坐在马夫的位置上,碧绿的双眼平视前方,不受跑来跑去的三条狗一丝影响。
那条和狼体型差不多的狗猛地窜到狼的身边,尾巴高高翘起,头高高昂起,然后发出高亢的“嗷呜嗷呜”的狼叫,叫得特别欢腾。
白狼扭过头,一脸的欣慰,叫的还挺像他,但是……
他一狼爪子糊了素雪脑袋瓜子一下,严肃的说:“你是狗,不要学狼叫,学得再怎幺像我,你还是狗。”
“嗷呜?”素雪抬起狗爪撸了一把被狼爪子糊乱的狗毛,潇洒的甩甩脑袋,“爹,我只是高兴的忍不住嗷一嗓子,嚎完了我就舒坦了,你别总是打我的头,我也快做爹了,不是小崽子了。”
说着,他砖头把脑袋伸进车厢里,狗脸笑眯眯的说:“主人,你腿酸不酸?酸了我们下去走走,你骑我身上我们去看风景。”
马车走的慢,并不颠簸,岳修谨随着马车的摇晃整个人犯困,抱着被子懒洋洋的拒绝:“我困,我不想去。”
“我陪你睡觉。”一听这话,素雪就钻进车厢里,在旁边的一块布巾上蹭干净爪子,然后厚着脸皮挤到岳修谨身边,用自己毛茸茸的庞大身体把岳修谨圈在怀里,小心的不压着他的肚子。
岳修谨蹭蹭他胸前软乎乎的白毛,发出满足的叹息,枕着他的一条前肢就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