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芙连着好几天都出现在格蕾的店里,自然得就像是店里的员工一样。
格蕾在调制香料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好地观看。
格蕾要整理笔记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悠然地喝茶。
格蕾的店来客人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加入了闲聊。
格蕾要外出会诊的时候,她……就被迫留下看店。
这样一看还真像养了一条小狗。
“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出门吗?”西芙再一次问道。
格蕾眼有些复杂地看着站在门口,一脸可怜巴巴模样的吸血鬼。
现在又好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身边突然多了一另个人的存在反而让她有点不自在,就像生活中的平衡点被打破了,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而且她有点不懂,为什么西芙会如此执着于和她交朋友。
像她这种每隔几年就要转换一个地方的生活,并不需要所谓的朋友,离别的伤感她永远都适应不了,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去接受。
西芙见她不想回答的样子就不再强求了,双手轻轻搭在格蕾的肩膀上,温柔地凝视着,说:“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我会帮你看着店铺。”
格蕾色自若地移开了视线,轻轻地嗯了一声就离开了。
她没有回头,心里却莫名地清楚西芙一定在目送她离开,脑海里能清晰描绘出一抹高挑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店铺门口的画面。
就像一直以来的她,只能目送着身边的人一一离开,而她永远都只能留在原地。
孤独,但无法终老。
“安娜女士,您的妹妹哮喘已经很严重了,我的建议是必须要去医院。”
结束会诊后,格蕾走出了房间,小小声地说道。
安娜面露难色:“可是中心医院离这里实在太远了,我们也没有这么多钱……格蕾,我求求你帮帮她……”
“抱歉,我只是略懂一些医疗知识,已经尽力了。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这里距离工厂区太近了,废气实在严重。”
“我也知道这里环境不好,可是、可是我们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贵族占有了大部分的土地和庄园,导致越来越多的平民没有房屋居住,即使政府出台了新的房屋政策,昂贵的租金和苛刻的租约依旧是普通百姓面临的最大困难。
格蕾垂眸掩去眼底的难过:“这些药只能短时间内减轻症状,我还是建议您尽快带她去医院接受治疗。”
“不然再这样下去很大几率会成肺结核……”
回程的时候已是傍晚,一路上格蕾看见了很多工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咳嗽和哮喘的症状,可他们依旧不以为然,一如既往地聚在一起抽烟、喝酒,有一些甚至已经咳得脸上泛起了病态的潮红。
整个社会底层处于一种病态、压抑的状态,平民百姓如同苟延残喘地生存着。
而政府、贵族、资本家,似乎永远都不愿意去了解普通百姓的生活,他们的眼中只有不断地压榨平民的价值。
这样的生活环境什么时候才能迎来改善的转机?
格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情也跟着低落下去,和她一起同乘的年轻男女也忍不住讨论起当今的社会现象。
“首都出台的禁止废气排放法案,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是呀,听说最近下了指标要赶超美利坚,伦敦东区那边都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哎,希望不要将工厂搬到格拉斯哥。”
“我还听说首都要强制招兵了,再过几个月军队要往墨西卡扩展,我看这是铁了心要和美利坚抗衡了。前段时间霍华德伯爵带了一批军队进驻爱丁堡,我看很快就到我们小镇了。”
“而且我听说他们好像有一种特别的方法,能将人的身体变得强壮无比。”
“还有一件很怪的事,他们征收了周边的家禽和牛羊牲口的养殖场,规定每天都要送一定数量的牲口去军营,那些送货的大叔每次回来都说里面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可能他们变强壮了吃得也多了吧。”
“不知道呢,万一是在搞些什么生机实验?那个词怎么说来着?bochem……我在那个电讯报里看过的。”
“我突然想起霍华德家族不就是搞医疗的吗?不会真的在做着什么可怕的实验吧?!”
格蕾心里忽然一个咯噔,静静地消化这些信息。
他们所说的难道是吸血鬼?
她不禁想起先前遇到的那些吸血鬼怪物,死而复生之后的他们动作迅猛,力大无穷,而且嗜血……
所以他们是要将这些怪物送上战场吗?
如果这件事是真实的,那么吸血鬼怪物的存在说不定是和贵族、军队、政府都有关系,甚至有可能连王室也参与其中。
难道他们真的在用人类的身体来做实验吗?他们到底把生命当做了什么?
直到回到了小镇,格蕾始终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她没有回去店铺,径直走向了市集旁边的教堂。
这是小镇上唯一的教堂,看着有点破旧,因着常年经受雨水的冲刷外墙已经有些脱落。闲暇无事格蕾就会过来这里坐一会,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思考。
这份习惯是她从那名收养她的女人身上学来的,女人经常会在教堂待上好几个小时,不停地忏悔,祈祷,再忏悔……
而格蕾就会安静乖巧地坐在一旁,什么都不做,让大脑放空,放任自己虚度时光。
那时候她不明白女人犯了什么罪行,不懂她为什么要忏悔。
直到她的身体被永远地停留在18岁,然后被世俗烙上了“魔女”的称号,最后又被抛弃在永远的孤独之中。
为什么要如此随便玩弄别人的生命?
这么多年过去了,格蕾依旧没有寻得答案。
她记不清自己今年到底多少岁了,如果没有这份诅咒,或许早已是一名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今年是女王在位的多少年了?
格蕾自嘲地笑了笑,看来回去后要好好算一下自己的年龄了,不然她真的越活越糊涂了。
不知不觉间,外面下起了小雨,整个小镇笼罩在朦胧的雨幕中。
格蕾起身裹紧了大衣,冒着细雨离开了教堂。
“格蕾!”
还没走远,格蕾听见了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她露出了不确定的情,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细长的睫毛微颤,将落在上面的水珠眨去,视线里出现了一抹高挑的身影,撑着伞从雨中走来。
雨水溅落在伞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撑开的巨伞下是金发女人缓缓绽开的笑容,像是冬日里的晨辉,温暖又和熙,一下子驱散了格蕾心底里的阴霾。
西芙将雨伞撑在格蕾的头顶,低声又喊了她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点点的抱怨,以及一点点的撒娇:“你为什么没有回去店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格蕾答非所问,二人的对话似乎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等了很久你都没有回来,就去找马拉车的大叔,他说看见你去了教堂。”
西芙抿了抿唇:“你为什么不回去见我……”
格蕾抬起头,微微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她们俩现在的关系并不怎么亲密,而且她原本就不想和对方有更深入的接触。
下一秒,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西芙把她拥进怀里。
冰凉的嘴唇挨着她的耳朵,西芙温柔地说道:“格蕾,我们不是朋友吗?”
吐在耳垂上的气息依旧是熟悉的滚烫,身上的体温依旧是熟悉的冰凉,唯一不同的是这人身上多了一种淡淡的洋甘菊香味,熟悉又陌生,让她的心软了又软。
吸血鬼的体温很低,但西芙的心很暖。
格蕾打从心底里认为,这是她活了这么久以来最温暖的一个怀抱。
她们是朋友吗?
和吸血鬼交朋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格蕾似乎有一点点的感兴趣了。
“既然是朋友,我又没带伞,就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格蕾将脸埋在她的肩膀里,小声道:“作为感谢,我请你喝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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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小补充:
墨西卡:就是现在的墨西哥。
生机实验:bochemstry,即生化实验,这个词大约出现在19世纪末,但生化实验在中世纪就有了。
爱丁堡:历史上19世纪的欧洲因为大饥荒和流行病肆虐死了很多人,当时在爱丁堡开设了很多医学研究项目,曾经有大量的尸体被运送到这里进行解剖研究。
??都做朋友了,吸血y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