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帆至今还是震撼,但也说不出什么话,只道:“那,那今晚我回房多照照镜子,我也没见过我阿爹是什么样子,若是今夜他也来我梦里就好了。”
宋一帆朝谢夷挥挥手,两个穿着宽袍广袖的男子这就往后院去了。
后院山樱开得正盛,在那树下饮着花瓣飘落酒盏之中的酒水,也别有风雅意趣。
待那两人走后,曲蓉则坐在宋娴对面,笑着问道。
“倒也不坏。”
这不坏说的是谢夷,宋娴知道。她在娘亲面前难得有些肯撒娇的样子,微微仰起头,双手托着下巴。
“那您和爹同意了么?”
曲蓉故意沉默不说话,却见宋娴似是也不着急的样子,对着她依然笑吟吟地等待着最后的答案。
曲蓉叹了口气:“人家爹娘如何说?”
宋娴则指了指天,曲蓉便明了了。
“那你……可不要同有些人一样,生出旁的心思来,不……是莫要有太多旁人对你生出心思来。”
曲蓉刚要告诫,可见着坐在日光之下,眼角眉梢俱落了日光,仿佛新雪与红宝捏成的宋娴,便又说出了让宋娴小心的话。
宋娴嗯嗯点头,随后她左顾右盼了一番,便从如意袋里取出了一个锦盒。
“阿娘,你能看看我雕的玉吗?”
曲蓉微挑眉,接过了锦盒,打开后便看到了一块躺在红缎中的玉佩。
“我原本以为按照你的性子,会直接把玉送过去,没想到居然还会给刻玉佩。”
宋娴单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拿着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掩去了面上不好意思的情。
“就连爹都有一块好玉佩,我也不能太差不是?”
宋娴小时候曾见宋一帆擦拭一块玉佩,那玉佩雕龙画凤,精致华美,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多一眼,就立时被宋一帆抱起,给她细细说起了这块玉佩的来历。
小小的宋娴哦哦地惊叹着,原来这是娘雕刻的么?
【看不出来娘原来这般手巧。】
【可是娘为何要给爹雕玉佩?】
宋娴一问,就见到往日那总是乐呵呵的宋一帆,这时居然有些羞涩起来。难为宋一帆脸上占据了半壁江山的大胡子,居然还能表达出羞涩的情绪。
那么就是真的十分害羞了。
【这是你娘……愿意与我结亲时,给我的。】
宋娴这又“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难怪要害羞呢。
宋娴由此记得了曲蓉送给宋一帆的玉佩,待她要给谢夷也送一块玉佩时,看着那光秃秃的玉,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太随意。
修真界中送给男子的玉佩,各色各样,有女子雕了自己的家徽送过去的,也有人手艺超群,雕龙画凤,月下仙宫一类都有,当然更多的也有雕刻鸳鸯或是孔雀一类的雀鸟。
宋娴在雕刻时,则先在图纸上画了一把剑与一枝花,剑乃谢夷的佩剑小枇杷,而花则是一枝垂丝海棠。
对于宋娴来说,谢夷便是那花与剑,是藏于馥郁花枝之后的锋芒。
等宋娴在玉上描刻了花样子,用刻刀小心地雕刻起来,才发觉……真的好难。
早知花样不画这么难,可是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宋娴再懒也要做完!
原本预计大半月就能做好,可谁知一直拖到现在。
宋娴看着隐约觉着样子是对了,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今日便拿出来给手工大师曲蓉看看。
曲蓉看着这尚且还有些稚嫩的玉佩,那不知是海棠还是巴掌叶的花,还有不知是剑还是竹棍的一根玉条,有些沉默。
随后曲蓉笑起来,对着宋娴笑道。
“你果然像我,当我第一次雕好玉佩,这玉佩也与你的手艺差不多呢。”
宋娴一脸茫然,她在宋一帆那里看到的玉佩明明精致华美异常呀?
“哦,你看到的那块玉,已是我后来和你爹这些年来一起修改了好几遍的,如今才变成那样。”
曲蓉将玉佩小心放好在锦盒里,对着宋娴笑道。
“一开始我给你爹的,几乎糊成一团,说是绣球也成,说是拍扁的油饼也成,总之不成样。不过如今能变成那副样子,自是我有心,他亦有意,一路相互理解,互相扶持下来,才成了龙凤。”
宋娴听着曲蓉的话,缓缓将锦盒盖起,对着曲蓉拱手行礼。
“女儿,受教。”
曲蓉便静静坐着,这些年她和宋一帆从未强要宋娴做些什么,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总要她自己愿意才好。
如今宋娴有了自己要做的事,已成了人,很快也许就会离家,不大回来。
曲蓉便在此时与宋娴说了这番话。
愿自己的孩子花好月圆,长长久久,不负此生。
在谢夷与宋一帆饮了第五杯酒时,宋一帆缓缓开口道。
“当年我与阿云娘亲结亲时,她送了我玉,我则亲下鲛人海给她寻了一颗最大最明亮的鲛珠。”
“当时这鲛珠有大约九十八人想要,可又不上拍卖会,我便抢到先机,先行买下,随后被这些人并家族一路追杀。明着打劫便有三十次,暗杀则有七十次,这真是死里逃生了上百回,这才将这珠子带回琥珀光,送给了阿云娘亲。”
宋一帆喝着带着花瓣的酒盏,朝谢夷爽朗一笑。
“仙君与我不同,想要什么上天入地也不难。”
“可这心意却是一样的。”谢夷知晓宋一帆在说什么,便笑着敬了宋一帆一杯酒。
宋一帆见谢夷心中明白,便也不藏着掖着,直问道。
“你打算给阿云什么?”
谢夷闻言,也不啰嗦,便缓缓展袖,将自己的袖中乾坤放出,令宋一帆见到了自己一直在精心培育的东西。
宋一帆嘴巴微微张开,手中酒盏落到桌上,他亦不曾察觉。
因为他已被眼前之物迷了心,他耳边听到谢夷说道。
“我想了许多,有许多珍贵的宝物能送与阿云,我也都可以送给阿云。可若是要定亲的话,我还是想送这个。”
那是谢夷每每想起宋娴时,都觉得最像宋娴的事物。
美丽,曼妙,唯一。
宋一帆轻轻合上嘴,收起了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你有心了。”
谢夷便笑道:“岳父肯问我要送什么,我想这便是承认小婿的身份了吧。”
宋一帆“啊”了一声,心想这小子,这小子真是怪机灵的!
但宋一帆就是不说,他只捡起酒盏,谢夷给他斟酒,两人拿起酒盏,又一同饮用了一口,像是完成了一件男人之间的隐秘事。
在遥远的北方,永夜无眠府处。
已担任了府君的春江火主正在永夜无眠府巡边。
她骑着一头足有一只巨象般高的雪狼在雪地上一路疾驰,随后雪狼突然停下,躁动不安的地注视着远处,那黑漆漆看不见底的界印。
春江火主拍拍雪狼的头颈,随后便立时打道回府。
这才几年啊……魔渊的界印怎么像是被什么东西冲破了一样,居然有了缺口?
可更古怪的是,即使有了缺口,却不见魔物涌出,而是依然如往日一般静静蛰伏。
春江火主一吹口哨,便有巨大的纸人闻声而来。
“给我去各大宗门报信界印异状……宋娴与谢夷更要去报。”
巨大的纸人立时领命而去,乘着月光瞬息便消失在春江火主的视野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来得太晚!明天多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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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如此, 我们便答应了。”
曲蓉端坐于正厅之上,经过这样长久的考校,总算对谢夷松了口。
谢夷当下便一躬身, 对着曲蓉和宋一帆行了女子夫婿对长辈的礼。
宋一帆和曲蓉这次没有出声阻拦,便是承认了。
“我们也不讲究那等礼俗, 你们什么时候结亲都行。”
曲蓉说完后, 便与宋一帆起身往后院走。
“至于什么时候要走, 你们自己定下。”
“唔……明明之前我被退亲时,阿娘还十分着急, 现下倒是不着急了。”
宋娴刚开口,就听到正厅后传来曲蓉的骂声。
“哪个修士年纪轻轻要急着结亲呢!还不是因为你被退亲, 老娘替你面上过不去!才急着要找个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压压那些坏蛋的气焰!”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是宋一帆又折返回来, 一脸讪笑。
“阿云,你娘就是气沈千澜敢搞那一出, 怕你风评受害,以前才着急。你如今有佳儿郎相伴,慢些, 再慢些也行。”
谢夷闻言立时朝宋一帆看去, 宋一帆一拱手, 不去看谢夷的眼睛, 就这么脚下抹油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