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发布地址: 找到回家的路】第十一章2021年3月21日字数:10139孕妇们逼逼叨叨地欣赏了一场垃圾放水赛。
火箭客场69比82不敌爵士。
大家一致感慨:第七名就是霸气。
不过姚明表现不错,强打奥斯特塔格别有一番气势。
另一场骑士对热火异常火爆,可惜只有文字直播。
中午和陈瑶一块吃饭时,收到了一个老乡会通知。
对方操着平海普通话说下周六晚上大家聚聚,「难改是乡音,难忘是乡情」,「顶天立地的平海人」云云。
我刚要挂断电话,他换成了方言:「爱来不来,别忘了你们交的会费,都买成瓜子了!」周一下午没课。
在陈瑶百般催促下,我们到市区晃了一圈。
真像是老农进城。
赶这趟儿,我也得以给红棉换了两根弦。
接着在华联五楼吃了点东西,又瞎逛了好一阵。
正准备回去,陈瑶嚷着要上厕所。
没有办法,我像所有正常男人那样等起了我的女朋友。
天空很蓝,太阳很黄,我不由背靠窗台眯起了眼。
后来有人喊我名字,我就又睁开了眼。
一片绚烂的光晕中,一对男女从身前迅速闪过。
大步流星!一眨眼功夫两人就挤进了电梯。
男的挺年轻,看背影似曾相识,身高和我相当,但我死活想不起来。
女的有些年纪,皮肤白皙,丰乳肥臀——亦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我几乎能回想起浅黄色短裙下荡起的每一丝波澜。
男人的手始终放在女人腰间,进电梯时它甚至在屁股上轻拍了两下。
仿佛有风灌了进去,我心里突突地跳了起来。
陈瑶走来时,我问她有没喊我名字。
她撇撇嘴,摇了摇头。
我扫了眼电梯,把头伸向了窗外。
没一会儿,浅黄色的墨镜女人便又出现在视野中。
然而只一刹那,她就俯身钻进了一辆黑色轿车——应该是七代雅阁。
拐弯的瞬间,我才勉强瞅见车牌号末尾是975.华联在市区繁华地段,平常车流量可想而知。
今天也是邪了门,雅阁迅速窜上机动车道,一溜烟就没了影。
它像是逃跑一般,空留我徒劳地挥了挥手。
「发啥愣,走吧!」陈瑶给了我一膝盖。
回去的路上,我才发现自己憋着一膀胱尿。
公交车每咯噔一下,尿就咯噔一下。
我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爆掉,只好攥紧了陈瑶的手。
车一靠站,把红棉扔给陈瑶,我便朝零号楼狂奔而去。
这泡尿无比漫长,长到我怀疑自己前世是不是一袋漏眼儿的生啤。
尿毕,犹豫半晌,我还是掏出了诺基亚6610.在令人忧伤的尿素气息中,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我说喂。
她说喂。
我说妈。
她说林林。
我说在哪儿呢?她说到家了啊。
我说:「哪儿?」她说:「平海啊,刚去了趟剧团」我轻舒口气,说:「哦,还挺快」她说:「咋了你?」我吸吸鼻子说没事儿。
一阵呼呼风声后,她说,「真没事儿?」又过了一会儿,她说:「对了,上次都忘问了,你钱还够不够?」母亲的声音舒缓而轻柔,像此刻窗外飘浮于湛蓝天际的白云。
********************在历经了七八十年代的重工业辉煌后,平海人的生活不可避免滋润起来,每天轰轰烈烈光芒万丈。
物资水平的逐步提高,一批先富起来的人开始追求起精和身体上的需要。
而交谊舞——这个「资本主义生活方式」衍生出来的东西,在改革之初的西北小城分外活跃、极尽荣宠。
父亲说,九十年代初期,平海有个特别有名的地方——平艺歌舞厅。
其名望甚至一度可以和国营红星剧场分庭抗礼,是为小城「文化市场的双驾马车」。
它的成功,并不在于多有特色,而是培养出了平海琳琅满目的「流氓大亨」。
也就这么个狗屁玩意,九五年曾被相关部门授了个「改革先锋」的荣誉称号。
也因此每到周末,牛头马面趋之若鹜,总能人满为患。
一群二逼即便大热天,也穿得西装革履,拿着大哥大在里面晃悠。
某些追求刺激的女人,则打扮得花枝招展,空留恣意纵情后的寂寞哀伤。
当然,诸如父亲此类的「公子哥」,偶尔去打打秋风,是为常态。
那是个物质需求和新陈代谢飞扬跋扈的年代,一如离的当下,精方面的执著,往往退居二线。
夏天依然漫长,天空一如既往的昏黄。
池塘边的榕树上,没有知了,操场边的秋千上,却落满尘埃。
眼下这条路我也记不清走过了多少次,蜿蜒曲折,松软宜人。
地上的陈年车辙宛若史前动物遗留的巨大足迹。
两道的参天白杨于黄昏的呼吸间把夕阳揉得粉碎。
于是阳光就洒到了我的脸上。
简直像被人泼了杯红酒,我只好扬了扬脸。
不远处,养猪场栖息在果林间,坟墓般安详。
这时我才发现前面有个身着浅黄色短裙的女人,离我也就几米远,款步姗姗,摇曳生姿。
不知是不是错觉,闪亮的黑丝大腿在摆动间扇出一缕清风,竟送来高跟鞋清脆响亮的叩击声。
乡间小道上怎么会出现这种声音呢?我不由有些急躁,就加快了脚步。
女人仿佛觉察到了什么,随着肥臀的剧烈抖动,叩击声越发轻快。
理所当然地,我们上演了一场俗套的追踪戏码。
我快她快,我慢她慢。
直到晚霞染红半边天,距离都丝毫不见缩短。
不过裙子却愈来愈短,我揉揉眼,两个大屁股蛋就跳了出来。
于是我冲她招招手,说喂。
女人没有任何反应。
毫无办法,我只能停了下来。
我总得喘口气吧。
不想她也停了下来。
夕阳下,那细腰丰臀被拉得老长,扫过笔直的树干,斜戳在渠边藏青色的石头上。
略一犹豫,我擦了把汗,慢慢朝她走去。
直至养猪场门前,才发现女人纹丝不动。
她脖子很白,头发很黑,脑勺右侧盘着个发髻,像别了几根麻花。
还有那个肥硕的白屁股,隐隐透着丝肉光,让人心里发麻。
越来越近,我几乎能从鸟叫虫鸣中分辨出她的呼吸。
她围着个类似披肩的玩意,大概也是浅黄色,边角的短穗在晚风中轻轻发抖。
终于,我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她缓缓转过身来,撩了撩金色长发,说:「hereshees,betterwtchrstep.」也不是说,是唱,低沉而冰冷。
我大吃一惊,险些坐到地上。
与此同时女人却没了踪影,消失在门前。
犹豫半晌,我还是推开那扇门。
眼前的场景,不由让我更为吃惊,用宾客如云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这无疑太他妈夸张了。
记得父亲开赌场那会,这个巨型的扁平建筑里,亦末有如此景象,虽然我一次也没进去过赌场。
这里没有水泥和生石灰的味道,天上地下,烟雾缭绕,朦胧的灯光,映着人花花绿绿。
有男人,也有女人。
那些形怪状的人像无数的方程式扭着小胳膊小腿儿,紧紧搂抱在一起,摇来晃去。
那是种很暧昧的姿势,说不清道不明。
老实说,大厅的氛围很中庸,不太安静也不太喧闹,音乐不痛不痒,灯光不明不暗。
如你所见,人群中,我兜兜转转,恍惚置身于塞尔特人的化妆舞会。
周遭的面容,迷糊而真切。
我甚至嗅到了股熟悉的扑鼻清香。
猛然回头,女人出现在眼前,如夜莺一样。
是的,评剧舞台上那只鸣叫的夜莺,清脆而沙哑,让人肝肠寸断。
遗憾的是,她好像并没看到我,身上那件虚有其名的浅黄色短裙,似已不知所踪。
以至于颠簸的浑圆硕臀,与我擦身而过,径直走向一个鸡巴直撅撅的年轻男人,我才惊慌失措。
然而,女人优雅地将大屁股靠过去,两具白花花的肉体就扭在了一起。
我的年龄当然还没老到矫揉造作地去玩深沉,于是我冲过去,愤怒的对女人吼了句什么。
女人头都没有抬,继续扭动着。
说:「你才多大?懂什么」说完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突然间笑了。
我多么想说一句当时我认为很是牛逼的话:「我真不小了」然而张开嘴,却什么屁都没放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哪有什么时间概念。
女人突然眨眨眼,又笑了笑,起身朝我飞扑而来。
她离我那么近,又总是那么远。
我一下子僵在那里,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这时候,四周理所当然响起了音乐声,搞不懂是什么曲子,挺伤感。
女人的乳房蓬勃而肥硕,跑动间波涛汹涌,圆臀像个大水蜜桃,成熟的不像话。
这令我几乎下意识的仰头挺胸,跃跃欲试。
紧接着女人贴近在我耳边,张开猩红的热唇,说出一句让我过了这么多年仍然记忆犹新的话:「你别了一把枪来的啊,咋整的啊?」说完就用手攥住我老二。
我简直屁滚尿流,想夺路而逃。
而此时此刻,灯光大亮,周遭也摇曳起来,空中响彻着一种单调而古怪的乐器声。
睁开眼时,多媒体荧幕上立着根硕大的黄香蕉。
尽管大腿酥麻,我还是差点蹦起来。
教室里更是充盈着熟悉的旋律,地下丝绒的《fem.ftle》无疑。
第一次听这首歌是在2000年——记得是悉尼奥运会前后,父亲偷偷给我买了个wlkmn.当时拆迁款还没下来,养猪场的伙计们又尸骨末寒,母亲眉头紧锁地告诉我:「cd机的事儿就先放放」那个夏天我疯狂地长个,肆意地盖帽,心里憋着股怒气,看谁都不顺眼。
有天晚上快睡着时,父亲拧开我的房门——他老人家从来不会敲门——酒气冲天地丢给我一台索尼d-e666.可想而知,我几乎要飘到天上去。
他坐在床头,大着舌头说:「别听你妈的,我还就不信了」一支烟后,他又拍拍我:「别让你妈知道,啊?」我当然点头如捣蒜。
待他离去,我就翻出了那张自由音乐的附赠cd.它来自于1999年冬天,广州,末署名。
多半是王伟超寄来的,听说这逼出狱后就拍屁股随父母去了南方。
拜他所赐,在那台丑陋而又结实的机器里,我听到的第一个音符就来自「地下丝绒」。
然而在大学课堂上陡然听到他们的音乐,我还真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唉哟,不好意思,惊扰了有些同学的美梦」一曲很快结束,讲台上传来醇厚的女声,威严中透着股说不出的俏皮。
七零八落的脑袋齐刷刷地把目光扫了过来,我不由闹了个大红脸。
哄笑中我抬头瞥了一眼——这大概是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正眼瞧选修课老师。
可惜时机不大对头,除了荧幕,讲台上漆黑一片。
「这就是波普大师安迪沃霍尔包装的一支乐队,」好一会儿她才暴露在投影仪的光线中:「在专辑封面,我们能看到他的签名。
这个黄香蕉就是一个著名的波普主义作品」她穿了件白色高领毛衣,一头大波浪卷,却在脑后束了个马尾——此刻被光线投在幕布上,像什么鸟在头顶搭了个巢。
「刚才那首歌怎么样?」白毛衣突然扬脸笑了笑:「这张处女专辑备受冷落,却成为后来很多乐队的启蒙之作。
《thevelvetunderground》——嗯,我本人呢,很喜欢他们」她一手撑在讲桌上,挺了挺上身,于是胸前就迹般地袭过了一道阴影。
或许是光线的缘故,她皮肤细腻得有点夸张,让人一时难以猜出年龄。
「也不光我啊,前几年在英国,不少老外同事也对他们青睐有加。
地下丝绒可以说是,嗯,极简主义从学院步入通俗的祖师爷吧」「一点题外话啊,回归主题,接下来才是安迪沃霍尔的代表作,《帝国大厦》。
嗯——」这位艺术赏析课老师埋头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要不先休息一下?」她杏眼樱唇,一张瓜子脸甚至滞留着几缕少女的气息。
即便隔得老远,我也能感受到那细腻的五官在举手投足间衍射出的动人力量。
然而搜肠刮肚一番,我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个人,虽然这学期将近过半。
我是多么不可救药啊。
今年是西大选修课电子信息化的第一年。
就这点屁事也在省内报刊上猛炒过一通。
实际情况呢,网络压力过大,选课就像打仗。
我们集团作案,奋战一个通宵,也才略有收成。
至于装到袋子里的是萝卜白菜还是玛瑙翡翠,没人在意,混的无非是几个学分而已。
老实说,我倒情愿多来几节体育课。
所以,如你所见,这是我的第二节艺术赏析课。
而我之所以愿意屈尊坐到这里,完全是老贺后遗症作祟。
事实证明我是明智的。
白毛衣打厕所回来就拿起了花名册。
刚才从后门出去时,她竟对我笑了笑。
也不光对我,其实她拾级而上,对沿途的每个同学都笑了笑。
不过那温馨甜蜜的清香还真是让人如沐春风。
此人大概四十出头,身材中等,却无比匀称。
所谓无比匀称,前突后翘是也。
比如她沿着台阶朝我一步步走来,傲人的胸脯会起落不止。
比如她不紧不慢地拾阶而下,牛仔裤包裹着的饱满圆臀会在扭动中不经意地撅起。
这多多少少把我从湿淋淋的梦中打捞了起来。
发愣间似乎有人喊我名字,我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严林!」声音更加响亮,白毛衣的目光略一迟疑,便直刺而来。
「到!」我顿觉有些尴尬,乃至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哟,咋没见过你,是不是第一次来?」白毛衣皱了皱眉。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第二次。
我真想这么回答她。
教室里窃笑声又如约而至。
毫无办法,似乎唯有逗乐才能让大伙那颗年轻而沮丧的心稍稍平衡一点。
窗外阳光明媚,一切正好,我们却只能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磨屁股。
「开玩笑,」白毛衣摆摆手,脸上绽开一朵花:「你们这么多人,我哪知道哪个是哪个?」她垂下头,又很快抬起来:「真是个瓜娃子,点名不用起立,晓得不?又不是大一新生啦」理所当然,在这串四川话的帮助下,大家的笑声又延续了好一会儿。
「算了算了,不点了,继续上课吧。
你们呀,就是收不住心,艺术——多有意思啊」白毛衣笑起来犹如春光中的一片花海。
她示意关灯时挥了挥手,又是一阵波涛汹涌。
********************世纪初的大学生离开父母抵达某个城乡结合部后,便宣称自己拥抱了自由。
所谓自由,就是上网嘛。
网上冲浪。
大家挤扁脑袋冲往各式网吧、阅览室、电脑房,在炙热的橡胶腐臭中,徜徉于那些个在头脑中被压抑已久的梦乡。
这些梦五花八门,但十之七八是一种想聊qq的冲动。
我自然也不能免俗,甚至更进一步——大一时还搞过网恋。
对方长我五岁,行走在中国博客的最前沿。
我毫不怀疑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涂抹那些忧伤的文字,好让自己散发出一股性冷淡的气息。
02年圣诞节时,她给我寄来一只耳钉。
礼尚往来,我不得不通过中国邮政给她搞过去了一顶帽子。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两对便宜货大概刚抵上邮费。
不过吃亏的自然是我,那什么耳钉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戴啊。
母亲要是知道,一准把某只僭越的耳朵给扯下来。
出于节俭的美德,在闲置半年后,我郑重地把那枚硕大的宝石蓝耳钉转赠给了陈瑶。
于是后者的耳朵如期发炎。
她恼火地询问原因,我当然如实相告。
理所当然,我获赠了一个大耳刮子,新女朋友也消失了一个月。
但耳洞着实留了下来。
每次看到它,我心里都痒无比。
有次我试着询问耳钉的下场,陈瑶立马绷紧了小脸。
她一拳夯在我胸口,甚至掐住我的脖子:「扔了扔了扔了,再提我就杀了你!」如你所见,这就是我的女朋友,凶悍得令人蛋疼菊紧。
但她老也并非一无是处。
比如这个淫雨霏霏的周六下午,在局促的琴房搞起手风琴时,陈瑶就有种说不出的美。
我虚伪地夸赞了两句。
她红红脸,翻了个白眼,抬起的右脚终究没有踹下来。
像是为了证明空暇时间多得难以打发,我们总要隔三岔五地搞点排练。
多是翻唱,就那些流行民谣和土摇——许巍达达黑豹beyond,那些欧美金曲——红辣椒老鹰皇后rem,偶尔也翻些涅磐和小妖精。
并不能说纯属蛋疼——场子要是找对了,多少还能拿点演出费。
当然,原创也有,但曲风不一、良莠不齐,还谈不上风格,说到底也没多大意思。
各高校的所有玩票乐队大都这个德行。
每年4月8日的柯本纪念演出就是一场文艺土鳖大阅兵。
各路货色混杂其间,首当其冲的目的自然是找个心仪的果子搞两炮。
没有办法,庸俗的年代,谁都不该免俗。
我们也憋得太久了。
晚饭在驴肉馆解决。
喝了点小酒,主唱大波又开始吹牛逼。
他甩了甩长毛后宣称:「同志们,不能这样下去了,高端的咱玩不来,好歹向音速青年靠拢吧」大伙闷头吃菜,连连称是。
大波又说:「你听听李剑鸿,听听窦唯,听听美好药店、木推瓜,人家多多少少已经玩出花样了。
咱们,咱们落后了!」大伙纷纷伸出大拇指,说有道理。
大波继续:「整天搞那些朋克有鸡巴用,朋得起来嘛你,瞅瞅盘古,啊,这会儿不上不下的,能不能回国都难说」这点他说的倒不假,盘古至今滞留泰国。
「警钟啊,同志们!」大波挤出两滴热泪后,撇头问陈瑶吃得好不好。
后者笑了笑。
于是我就冲老板娘喊:「五大碗炝锅面!」大波的脸一下就绿了。
直到面上来,他才凶狠地叫嚣道:「随便点随便点,老子怕你们点?!听我句,兄弟们,技术噪音才是王道!」。
打驴肉馆出来,天灰蒙蒙的,雨也不见停。
大波拍拍我,又拍拍陈瑶,说:「好好玩!」雨落在他头上,像是打湿了狗毛。
搞不懂为什么,我突然就想起这位师兄是艺术系的高材生。
于是我说:「哎,对了,艺术学院有个老师挺喜欢地下丝绒的」大波说:「扯淡,怎么可能?」我说:「就选修课啊,那个艺术赏析课的老娘们,叫啥给忘了」大波愣了愣,脑袋像飞碟般旋转一圈后,还是左右摇了摇。
「走了!」冲陈瑶猥琐一笑,他甩甩头发便冲入了雨中。
空留我们的鼓手和贝斯大喊:「伞伞伞!」。
我和陈瑶嘛,当然又回到了琴房。
虽然空间狭窄,但好歹容得下一张床。
陈瑶老嫌这里脏,但总去宾馆也不大好意思。
所以迄今为止,同我们时代绝大多数青少年一样,哪怕有了女朋友,我还是缺乏稳定的性生活。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正是这种干瘪和苦逼才导致我精力过剩,有事没事胡思乱想。
等我脱光衣服,坐到床上时,陈瑶还在打扫房间。
我撸了撸老二,说:「看!」她扭头瞥了一眼,骂:「滚,要不要脸!」要什么脸呢,我冲过去,便将她一把抱住。
陈瑶大叫:「关门关门!」门外雾蒙蒙一片,硕大的雨滴在铅灰色的空中无限铺延。
一阵风涌来,我不由打了个冷战。
而陈瑶无比温暖。
我伏在她身上轻轻抽插时,便有股香甜的气息氤氲而来。
于是我就吻她的脖子,亲她的脸蛋,仿佛真能吸出来什么似的。
陈瑶就开始吃吃地笑——一贯如此,像猫抓痒,又似e弦的弹拨。
我只好把她抱紧,猛顶了两下。
陈瑶哼一声:「你轻点」我说:「让你笑」她就又笑,我就又顶。
这个无休止对抗的结果就是每过一次性生活我就像拔了回火罐。
这样好不好我也说不准,但起码目前为止还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坏处。
我女朋友一切都刚刚好,白皙滑嫩,盈盈一握,挺翘紧致,一手掌握。
她总让我想起澳大利亚大草原上的美利奴羊。
当然,起风时她就变成了一朵白云,绵软却又癫狂。
如果真要找什么缺点,那就是不会叫床。
无论我怎么努力,她都会想方设法隐去自己的呻吟。
为此她不惜去咬一切可以下口的东西,比如我的肩膀。
这种事有点不大对头,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呢?于是我说:「你倒是叫啊」她说:「不叫」我说:「叫不叫!」她说:「就是不叫!」如你所见,我完全拿她没有办法。
但陈瑶也并非毫无责任心。
作为一名性伴侣,她会允许我完事后在她身上趴个两分钟。
就两分钟,不能更多。
这期间她会毫不间断地揪我的耳朵,往我脸上吹气。
今天也一样。
她鼓足腮帮子猛吹一阵后,突然说:「你妈啥时候再来?」。
「咋?」。
「告儿我一声」。
「咋?」。
「不咋」「哦」我翻下身,拉过那条油腻的被子。
「哦个屁」陈瑶偎了过来。
于是我就握住了她的一只乳房,脑海中死命翻腾着的那曲「月亮牙儿」,让人心烦意乱。
窗外老天爷像只漏尿的膀胱,淅淅沥沥个没完。
恍惚间似乎响起了春雷,宛若千万吨巨石从云层滚落。
有时候我会情不自禁地想,哪些标志性事件才是构成我们记忆的基本要素。
比如2002年韩日世界杯,2000年悉尼奥运会,1998年法国世界杯。
再比如911,萨达姆被俘。
唯有借助它们,我们才能游刃有余地展开关于岁月的珍藏。
那么将来有一天,我会想起那无聊的一周吗?王治郅美国产子。
勒布朗詹姆斯斩获最佳新人奖。
火箭五年来首次打入季后赛,然后被湖人干了个2比0.一切都好像和我无关。
午饭时母亲来电话,问我五一回去不。
犹豫了下,我说回去。
她说:「回来就好,你姥爷过七十大寿,还算你有良心」于是我就红了脸。
我之所以回去,无非是因为迷笛推迟到了十月份,另外确实也有事搁心里郁闷了老长时间。
我问要带礼物不。
母亲说:「真的假的?热烈欢迎啊」吃了一勺陈瑶强塞进来的炒米,我问评剧学校的事咋样了。
「还行吧,挺顺利的」母亲笑了笑,半晌又补充道,「哟,知道替你妈操心了呀」********************上周六老乡会因雨推迟,负责人还专门打来了电话。
我问为啥,他说:「咱们这可是露天聚会,能看星星呢」晚上和陈瑶一道过去,果然是露天聚会,可惜星星有点寒碜。
会场布置在东湖边,迎头挂着个大红绸布,上书「平海老乡会」,连周遭的洋槐都扯上了彩灯。
平常也观摩过一些老乡会,多是些外省人,气氛那是异常热闹。
平海嘛,离平阳也就一小时车程,真要说老乡,那大家都是老乡。
据说我们的老乡会曾经也搞得风生水起,聚会时就像村委会换届。
然而步入二十一世纪后,一切都完蛋了——如同老头老太太那稀稀拉拉的牙齿,早晚得掉光光。
今天却有点回光返照。
人还真不少,三五扎堆,语笑喧呼,逼屌逼屌的。
刚跟几个熟人打完招呼,我就被陈瑶一把拽走。
接着,在众目睽睽下,她往我的卫衣兜里掬了两大捧瓜子。
这着实令人尴尬。
于是我说:「你手太小」她说:「手大有屁用,没了」我不相信地在两个桌斗里都摸了摸,果然没剩几颗。
真是感人肺腑啊,我的豺狼老乡们。
事实证明负责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他人模狗样地讲完话,才又变戏法似地拎出来两个包装袋。
目测有一袋是水果。
「也别吃太多,这玩意儿上火啊」他用平海话说。
就这当口,打东操场方向过来几个人,就站在甬道上,也没走近。
但负责人立马迎了上去。
一番拉扯后,来人才暴露在惨白的路灯下。
三男两女,其中竟有李阙如。
一如既往,他那头鲜艳的鸡巴毛迎风飞舞,甚是扎眼。
这货眼倒挺尖,很快就发现了我,并脑瘫似地挥挥手,说「靠」。
果然脑瘫,打死我也不信他是平海人。
另外俩男的叫不出名,但高个的明显过于眼熟。
稍一楞,华联五楼那幕就猛然浮现于了脑海,还有古城墙头吹埙的年轻人。
而在烟霞镇旅馆,我撞的不就是他么?搞不懂为什么,我眼皮就没来由一阵跳跃。
此时此刻,年轻人毫无血色的脸上似铺了层银粉,少了些许颓废,却多了份乖戾。
而那矮个的倒真有点印象,貌似还是高中同学。
至少在一中老校区时,他总在操场上踢球,和孟辰君他们一帮三线厂子弟玩得挺好。
能记得此人倒不是他球技多高超,而是他那佝背大喉结——戴上眼镜时还真有点像冯小刚。
再者,据说他爹在平海市公安局,不是正手就是副手。
没有办法,一中有太多的官宦子弟。
不可避免地,他们都会成为我的同学。
不过冯小刚人还不错,偶尔在在校园里相遇,他也会微笑着打个招呼。
正如此刻,他冲我点了点头。
而我的平海老乡们已有人上前和一高一矮套起了近乎。
没有办法,三男两女给我们的老乡会平添了几分招聘会的气息。
这鼓舞人心的场面连我都禁不住要摩拳擦掌。
然而,等看到冯小刚身旁的女人时,某种难以名状的气流便从我体内迅速升起。
一时间,连湖面的涟涟水光都有些刺目,周遭变得清明起来。
直到陈瑶一肘子过来,我才如梦方醒。
「张开张开」她捧了四五个橘子就往我兜里塞。
我一面撑开衣袋,一面又抬头瞥了过去。
女人高挑丰满,大概三四十岁,浅黄色短裙恰如其分地裹出圆润的曲线。
齐肩卷发下的那张脸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白皙丰腴,泛着丝艳丽的光泽。
有点像张也。
她提着手袋,四下张望一通后,忽然对上了我的目光。
说不好为什么,我立马垂下了眼。
「走啦走啦」陈瑶挽上我胳膊,又递过来一个橘子。
我俩在会场瞎晃一通,挨个道别后,就上了湖心小桥。
走了几步,使鬼差地,我又扭头扫了一眼。
站在洋槐彩灯下的张也也正好望过来。
片刻后,在丰唇舒展开的同时,她向我招了招手。
张也的鞋跟有点高,噔噔噔的。
她站到桥上时,我真担心木质桥面会被戳个窟窿。
「你是林林吧?」她拢了拢卷发,甩出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我瞥了陈瑶一眼,胸中一阵麻痒。
「啧啧,不认识啦?我是你老姨啊!」这下变成了平海土话:「上次在姨家,都没时间照顾你」仿佛一束天光直刺而来,我心里登时明镜般锃亮。
首先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是那个脸盆般硕大的屁股,秘犀利地黄衫女子,其次就是某个叼着牛鞭的「黑道大哥」。
当然,还有曾经教过我们地理的瘦猴——初三时有次教委来听课,他就坐在我旁边。
虽然也没多说啥,但我知道这个细声细语的男人就是我若干表到三万里外的老姨夫之一。
这位文化局的秀琴老姨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这几年老听奶奶唠叨,母亲跑剧团可全靠她了。
「要没这么个顶事的亲戚」营业许可证都办不下来。
但这个秀琴老姨变化实在太大,我简直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岔子。
「老姨啊?对不起老姨,我都没敢认出来」我笑了笑。
其实我想说的是,还真就不能怪我忘恩负义,您这弄得跟妖精似的,谁不得懵逼。
「女朋友吗?真漂亮!嘿,姑娘」老姨去拉陈瑶的手,又斜我一眼:「眼光不错嘛林林」一向伶牙俐齿的陈瑶突然害羞起来,她向后缩着身子,死命瞟着我说:「老姨好」「你好。
啧啧,俊俏又乖巧,真行啊林林」牛秀琴拍拍我的肩膀,扇来一股浓郁的香风:「还真是亲戚,在这儿都能碰着。
光听说你在西大,心说来看看呢,这就碰着了」晚风如约而起,湖面上荡开夜的波纹。
我反复捏着兜里的橘子,不时扫一眼灰蒙蒙的月亮。
牛秀琴却没完没了,说她这次来办什么什么事,又问我功课忙不忙,手机号是啥。
直到洋槐下有人喊了声牛姨,她才又拉住陈瑶的手:「一同事的小孩,还有点事儿,你们玩,老姨就先走了」扭头又向着我说:「林林,没事多去家玩啊」于是我们就目送秀琴老姨优雅地穿过人群,回到了洋槐的彩灯下。
她那个腰真是细了很多。
我吸吸鼻子,掰开了一个橘子。
确实应该去看看秀琴老姨了,然而,晃晃脑袋,跳出的却始终是那个把短裙撑得似要裂开的硕大屁股。
很快,三男两女步入夜色,消失不见。
临走李阙如还冲我挥了挥手。
这伙人高低不一、参差不齐,中间的高个得有一米八多。
理所当然,陈瑶一路笑到了湖对岸。
我把她抱起,作势往水里丢时,她才连连求饶。
再次回到地面上,我女朋友满脸通红地拽拽衣裳,说:「你家亲戚还真多」********************姥爷精矍铄,有点鹤发童颜的意思。
他老人家以前就虚胖,全靠大骨架衬着,这几年倒真瘦了下来。
在这五月上午阳光明媚的农家小院里,他声似洪钟、健步如飞,一度搞得我目瞪口呆。
迫不及待地展示了他养的那些花花草草后,姥爷拽上我的手:「走,看看咱种的菜」「行了行了,咋跟小孩似的」母亲皱皱眉,脸上浮起一抹牛奶般的亮色:「林林,给姥爷带了啥礼物,快拿出来呗」礼物嘛,是个清华紫光mp3,256m,三百多块钱。
这是我绞尽脑汁后,陈瑶灵机一动的结果。
当时我俩跑遍了平阳市区大大小小的商场、超市、专卖店,一屁股坐到世纪广场的台阶上,再也挪不动半步。
pod里左小诅咒跑出来,扯着嗓子唱那首《苦鬼》。
于是陈瑶就捣来一肘子,让我切歌。
她非常讨厌no,说左小唱歌像便秘。
另外她觉得这个「整天穿棉袄戴帽子佯装成少数民族」的苏北男人特别华而不实,时常警告我「要引以为戒」。
因为pod是陈瑶的,所以我只好切歌。
她却欢呼一声,望着广场上热情洋溢的劳动人民,说:「你姥爷不是唱戏的吗?给他搞个mp3,再下点戏不就得了?」。
陈瑶真是聪明,于是挑好礼物后我请她吃了麻辣烫。
兴高采烈间,我问她要不要跟我回去。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说:「咋,不看看你爷爷奶奶?」她埋头掇着粉丝,没吭声。
待我结账回来,陈瑶还没吃完。
我就说:「快点呗,完了回平海,我也好见识见识你爷爷的糖油煎饼」她依旧没吭声,好半晌才满头大汗地抬起头来:「要你管」兴许辣椒搁的有点多,她两眼都噙着泪。
这让我大吃一惊。
陈瑶却毫不体谅,一把拽过背包,夺门而出。
她嘴都没擦。
之后就是国产电视剧里的庸俗戏码,我也懒得唠叨。
唯一的例外是,在广场的巨型充气拱门下,陈瑶掉过头来,把mp3丢给了我。
我问:「你去哪儿?」她头也不回:「回家」虽然稀里糊涂,但陈瑶确实很生气,后果也确实比较严重——我期待一周的性生活就此见了鬼。
晚上在电脑前耗了几个钟头,跟她聊qq也不理我。
我确实是个不讨喜的烂人,尤其在我女朋友这,简直如同魔症。
其实和陈瑶的交往,多少有点逼上梁山的味道。
归根结底还是奶奶的「絮叨」。
大一新生那年,当整个法学院某个最不被看好的货都有了充当「护花使者」的机会——尽管他的「花」在我看来像草,刚结束一场「网恋」的我,依然难免形单影只。
每次打电话,奶奶总念叨说,「孙子呃,趁奶奶眼还能使,哪天带个女朋友回来让奶奶给瞅瞅嘛」。
毫不夸张的说,也确实有一打的院系学姐曾给鄙人忙送秋波,意结秦晋之盟。
然而,无一例外都是落花有意,付诸了我这桶波澜不惊的猪下水。
老实说,法学院的那票学姐长得也确实挺抽象,甚至一度让我想吟诗三百首,无奈才疏学浅,斟酌一番后只得放弃。
后来,教室的学习园地不知道被哪个傻逼贴了首:「一骑红尘妃子笑,考完法硕没人要」,虽然狗屁不通,但好歹表达了我们苦闷年华的某项身体宣言。
可惜这充满激情的应景之作,居然被我念出了世界末日的味道,有气无力犹如临终遗言。
于是,同寝室的孕妇们老劝我;「凑合点吧,这年头忒流行姐弟恋,瞅瞅人师太和小李,都快把学院弄翻过来了,世纪之恋啊」我望着众逼,撇撇嘴;「都流水线批量生产了,留给你们吧」然后从上铺探头探脑的那货,马上将头缩了回去,不再说话。
而陈瑶的出现,却如同鬼魅,无疑让我特别感动。
01年元旦,西大举行卡拉ok大赛,陈瑶和我一起上台表演节目。
我伴奏,她演唱,配合得十分完美。
结束后,俩人一起牵手谢幕,引得底下一片山呼海啸。
就是这样,经典言情剧的样板。
网上评剧资源不多,我只好滥竽充数地塞了些京剧、秦腔进去。
新凤霞的《花为媒》倒是经典——老小我就在姥爷的剧团里看过,但限于空间和媒介,也只能作罢。
待我烟熏火燎地回到宿舍,刚好赶上一场烟熏火燎的牌局。
这一闹腾就是大半夜。
滚到床上时隐隐听到有人在唱国际歌,等我竖起耳朵,却又没了音。
2号醒来已近晌午。
趁懒逼们还赖在床上,我用那台母亲刚买的联想上了会儿网。
7000左右的价位,配置和性价比自然没得说,好歹我也算小小虚荣了一把。
寝室的那台老爷机,据说还是九八年「奔月2000」,一启动就哔哩哔哩,让孕妇们郁闷了好久。
新闻里说弗朗西斯要被交易。
同五年前一样,火箭的季后赛被同一个对手以同样的比分终结。
虽给性侵案搞得焦头烂额,科比依旧勇猛难挡。
他老这也是破釜沉舟的架势啊。
宿舍里脚臭扑鼻,温馨感人,颇有点迪拜海滩上泳装美女的慵懒气息,但杨刚冲进来打破了它。
他大叫:「不好了!」在几声不满的哼哼中,我问咋了。
他兴奋地说:「不好了!北京又发现了非典病例!咱们又得鬼门关走一遭了!」于是,刚刚还死猪一样的众逼立马打床上蹦了起来。
就这当口,我跑卫生间给陈瑶打了个电话。
可怜我肠子都要拉出来,人家就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