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林良善勉强地提着嘴角,道:“不过都是假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孟蕙不再问下去。
“文夫人是如何嫁给文复的?青州离梁京有些远的。”
孟蕙再次被她的话惊到。从前,她是听说了有人做的梦可以预知将来,那时道离,却是未料到遇见真的了。青州是她的祖籍,这林小姐不可能得知。但不过短短时日,她已莫名生出好感,就将与文复的相识告知这林小姐。
林良善攥紧手指,听着那些话。却是她曾无意的话,改变了孟蕙的将来。
两人又说了些话,却见文复与一人说笑着过来,正是江咏思。
“夫君。”孟蕙起身道。
文复与妻子笑道:“这可是近来的新科状元,也不知我这小小的赏兰会能请得这样的人物。”
他瞥眼瞧着背着身,仍坐着的女子。
江咏思本就想见林良善,这回是收到了好友的信,得知她会来此,特意过来的。
林良善坐不住,起身,对着三人作了一礼,低着头,对孟蕙道:“文夫人,我尚且有事,便先离开了。”
“哎,我已让人准备膳食,你留在这处,用完膳再走也不迟。”孟蕙也是看出了自家夫君的意思,她拉住林良善的小臂,亲昵道。
拖延间,四人在一张桌上,各有心思用了顿饭。
尽管孟蕙与她说多吃些,但林良善闷地吃不下去。她开始后悔为什么会来这里,不然也不会遇见江咏思。
而江咏思在与文复说话的同时,时不时地看向林良善。
太久没这样近地接触了,他想与她夹些菜,却有外人在。
等用完膳。
孟蕙道:“我与你有缘,以后你若得闲,可以来这处找我。”
林良善轻声道:“好。”
她忙不迭地告辞,带着红萧,匆忙地就要走。
却在园子中一处较僻静的地方,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握住了手臂。
林良善扯不过,干脆回过头,看着那穿着荼白锦袍的人。
江咏思艰难道:“你就这般不想见我?”她用力扒下他的手,故作笑道:“我的哥哥也在为我找夫婿了,你该知晓了。”
江咏思当然知晓,提起这件事,心中便涌起怒气,他温言道:“只要你点头,我明日便去林府提亲。”
“你如今是新科状元,又是江家的嫡长孙,以后会有更好的仕途。你不能娶我,且我不再喜欢你了。”
林良善的每一句话,都直戳重点。
江咏思却只听得最后一句话,他的脸色骤然一沉,道:“你喜欢上闵危了,是也不是?”
“或者我该称他真宁,还是崔折?”
这瞬间,林良善不知是怎样的感受。此时,前世今生,一切悲哀的,难堪的,痛苦的情绪咆哮着充斥在她的脑海,几乎将她淹没。
她终于颤着手,朝那张曾朝思暮想的脸打过去。
“你再说一遍。”
泪水将她的视线模糊。
第六十二章
江咏思被这巴掌打地失,脸微侧着,瞳仁失聚。
自出生,唯有四岁时,他不愿读书,被祖父严厉地抽打了手心。至于脸面,还从未有人敢这般打他。
好半晌,江咏思才转动僵硬的头,重新看向她。她的眼眶泛红,泪水顺着苍白的面颊流下,唇瓣颤抖着抽气,不单纯是极伤心的模样,里面夹杂着几丝怨恨。
怨恨?是因为他方才说的话?
看着面前这个温润如玉的人顶着巴掌红印,林良善哭着哭着,笑出声来。
这简直是她两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她的心也就那么点小,如何在喜欢他后,再重新喜欢上另一个人?
江咏思忍不住叫她:“善善。”
“我喜欢谁,与你何干?”林良善抬袖擦去泪,一双含泪的杏眸微弯。
与你何干?
江咏思滞住,终于,他说:“闵危不是好人。”
林良善这下子是真的被他的话逗笑了,笑地眼角直冒泪花。她唇角微翘,道:“你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你该去与他说,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你不能喜欢他。”那般身临其境的梦,江咏思不想经历。
林良善止住了笑,瞬时冷淡下来,她道:“江咏思,我的事情不是你该管的。想来你如今忙碌得很,还特意来此与我说这些话,也是为难你了。”
她模棱两可的话,让江咏思更是认定了她已经喜欢上闵危,不若会是这样的表现。
他们相识于八年前,却是抵不过一个突然出现的遗子。
闵危此人,他之前调查地不很清楚。这几个月又着人去查,却是连严州清水镇的案子也被消掉了,更别说其他的行踪。
再想及闵危尚且是真宁,或是崔折时,对林良善的那些举止,他的疑心更甚。
可现今,闵危已在京城大校场任职,由此可见镇北王对其重视。
这刻,江咏思甚至有些后悔,为何不在那时处理掉此人。留至此时,已再难办到。
他道:“难道你我之间的八年相识,抵不过你与他的两年相处吗?”
这句话,让林良善顿住了离去的脚步。
他的话还在继续:“从前,你总对我说及笄后会嫁给我,想做我的妻子。可现在呢,你都忘了那些吗?”
林良善背对着他,将泪水逼回眼中,无力道:“是,我是说过那些话,可有哪次你是回应我的。”
一次都没有。
他们本就有缘无分,更何况那份缘也是她强求来的,而今她全还回去。
***
马车中,红萧本想安慰说些什么。
林良善却是摇摇头,道:“我想睡会儿,若是到了,你再叫我。”
本来乏困,昏昏沉沉中,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却忽地被摇醒。
红萧着急道:“小姐,马车的轮轴坏了。”
林良善缓着昏意,掀开靛青的车窗帘子,就见天色暗淡,落日快入远处的山头。这条小路是到沁兰园的必经之路,有些僻静。
“可能修好?”
“车夫说轮轴是直接断裂的,怕是不能修好。这可如何是好,天都要黑了。”
偏说这世上就有那么多的无意。
林良善坐不住,挑起帘子,下车去问车夫情况时,就见后面慢悠悠行来两辆装饰质朴的马车。
江咏思下了车,朝这边而来,似是忘记了方才的对话。他看了眼正修着轮轴的车夫,温和道:“怎么了?可是你们的马车出现故障?”
林良善不答话。
红萧却是回道:“江大公子,我们的马车确实出了故障,轮轴断裂,恐怕不能修好。”一年多前的遇刺,她还记忆犹新,实在凶险异常,她万万不能让小姐再遭受那样的伤害。
“善善,不若我送你回去。”江咏思转目看向沉默的人,道。
“不用了。”
江咏思皱眉道:“若是天黑了,这路上怕有危险。”
他话音刚落,便从一旁杂乱的灌木中闪出二十多个黑衣人,各个目露凶光,持剑杀过来。
这突来状况,让一众人慌乱不已。江咏思忙把林良善护住。
却在这时,有一个叼着狗尾巴草的人从茂盛的树上跳下,抽出腰间的剑,就往那些黑衣人身上刺。
黑衣人到底人多,且武艺精通。即便江咏思还带有护卫,一时也难阻挡全部。
刀剑划拉的声响,在寂静的小道上是那样地清晰,血肉横飞,难闻的气味开始蔓延。
倏然有一个黑衣人趁乱,从马车后边绕过,朝着林良善所在的方向而来。
林良善惊恐地看着周遭的砍杀,除去害怕,还有痛恨。为何好不容易出趟门,总会遇见这些事?
黑衣人的速度极快,红萧正夺下一人手中的剑,见到那边的场景,大叫:“小姐!”
江咏思回头,就见闪着冷光的剑刃已经朝这边刺来。来不及多想,他将林良善拉至身后,身体调转间,利剑已经刺入他的胸膛。
江家的护卫急红了眼,杀过来,将那黑衣人断了手臂。
猝然地倒地,江咏思只觉肺腑难以吸气,痛苦非常,他还未体会过这样的身痛,脸色惨白。
林良善呆愣地看着倒地的人。
荼白锦袍沾染上尘埃,刺穿的胸前还在源源不断地冒着血。尽管如此,他仍强牵着嘴角,似乎想对她笑笑。
“你怎么样?”她反应过来,蹲下身,抖着手,也不知要不要摸向那处伤。
她一下子哭出来,抱着他,抽噎地说不出话。
江咏思艰难地抬起手,想把她眼角的泪擦去,却引得肺腑阵痛,咳出血来。
林良善握住他的手,急地眼泪直掉:“你别动了,你身上还在流血。”
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也不会变成这般。
“好,我,不动。你别,哭。我,没事。”他的薄唇张张合合。
黑衣人被杀尽时,江咏思身前的锦袍已经染红一片,难觅片刻前的清隽。
于颠簸急驰的马车中,林良善忍着难受,正与他处理伤口,却听他含糊地说:“善善,若我现在应下从前的话,你能原谅……”
他的话未说完,人就昏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