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29年9月3日
叶临渊在一个幽静的暗室中醒来,身边放着一柄生锈的剑。
石壁之上镶嵌着青铜古灯,壁上绘画繁复,彩绘的笔画保存完好,栩栩如生,没有丝毫的剥落。
一袭白衣古静如素,那张年轻的少年脸庞在昏暗的石室间清秀如同少女。
他看着那柄锈迹斑斑,毫无灵气的古朴长剑,默然许久,他终于幽幽叹了一口气:临渊羡鱼,终于被深渊吞噬了。
他推开石门,走进了光里。
这一日,这个尘封了五百年的府邸终于洞开。
微风扑面,有些涩,有些冷。
万水依山渐入心怀,五百年一场大梦,他恍然初醒,默默领会着这五百年闭关的感悟。
山峰很高,高耸入云,耳畔可闻鸟语,也可以听到飞瀑溪流漱雪碎玉般穿过云雾的声音。
少年看着石壁间飞泄而出的溪水,看着白云深深,不知何处。
若有所思。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无奈地笑了笑:修道五百年,尽付水云间?说完这句话,他开始不停咳嗦,咳嗦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格不入。
咳嗦许久之后,他终于抬头望向云层掩映之间的青山,那是潮断峰的母峰,相比子峰更为巍峨高耸,孤绝苍翠。
他的目光有些狂热,有些茫然,有些不甘,最后竟然有些害怕。
五百年前,他便是通圣境巅峰。
终于偶得机缘,有望达到世人从未到达的境界。
便在潮断峰闭了一个五百二十年的大关。
如今他终于出关。
却发现自己通圣境界如海的法力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但是自己的境界却大涨,直接跨过了那个门槛。
如今自己的容颜青稚如同少年便是最好的证明。
淬体炼魄,拔污除秽之后,他这副身躯便返璞归真至了少年。
空有境界没有法力施展,和废人有什么区别?但是他自信以自己的境界要恢复,不用多久必能问鼎天下。
他缓缓走下山崖。
山崖依旧,无论是石道还是风景都如同五百年前一样。
只是尘世不比山水,人间可不只是千篇一律的山水更替,世俗人伦沧海桑田,不知道已经到了哪一步。
随着他拾级而下,他竟然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空空荡荡的剑胎之内,灵气开始缓缓流入。
仿佛是一道浅浅的溪流汇入了干涸的海床,他虽心知终有一天可以充盈但是他等不了,他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自己迅速恢复修为。
他放慢了脚步,开始推演。
总有人把人间比作棋盘。
只是人间的事远远比下棋复杂太多,即使是最精通算计推理的人也只能算出一个大概罢了。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直至停下。
出了潮断峰子峰自己设立的禁制的范围之后,他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的推演被说话声硬生生打断,这让他有些烦躁。
不远处隐隐约约站着一个女子,隔着树林花影,那女子一身黑白的单衣犹显古意,仿佛山水之间一道难以捉摸的窈窕写意。
叶临渊身躯微震,他觉得这个身影好生眼熟。
正在他思考之际,一个男子说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都过去五百年了,裴仙子还如此念念不忘么?这些日子我结庐山下,时常看到裴仙子御剑山灵,在潮断峰外徘徊的流光魅影,甚是仰慕。
叶临渊这才注意到年轻女子对面站着一个身材干瘦穿着黑白道衣的中年男子。
裴仙子她是叶临渊的嘴角无声扬起,没想到命运如此巧合,自己刚刚出关便见到了自己五百年前最寄予厚望的首徒,裴语涵。
只听裴语涵极其冰冷道:我剑宗行事,关你阴阳阁何事?
那人冷笑道:裴仙子不愧是轩辕王朝女剑仙魁首,如今敢负剑行走天下的女子,早就屈指可数了。
裴语涵只是说道:希望二十年后你还能如此说话。
那人放声狂笑:二十年?你以为那个人真的能出关么?别傻了,如今全天下都知道。
那话未说完,一道剑光照彻了青山。
仅仅是一瞬间,裴语涵的剑尖便顶在了那人的喉咙口。
她平静道:再让我听到你诬蔑家师,我就杀了你。
那人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淡然道:裴语涵啊裴语涵,虽然我境界远不如你,但是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如今不过……
忽然,那阴阳阁的道人神色一厉,转头望向林间,目光如炬如电:谁在那里。
叶临渊微微一震,他刚刚出关,还没能熟练运用道法隐匿气息,竟然被发现了。
裴语涵的目光也望向了这里,无奈之下,叶临渊只好缓缓走出林间,看着眼前两人,他想了想,弯腰作揖:见过两位仙长。
裴语涵看着已经抬起头的他,微微蹙眉,问道:你是哪个仙门的弟子?叶临渊看着这位曾经的徒弟,她已然那么美丽,清丽的容颜,高高盘起的秀发,斜插的木簪,一丝不苟的黑白剑装裹着她傲然挺拔的身材,仿佛她就是一柄矗立林间的剑,所有的山水景色都被夺去了锐气。
他感到很欣慰,自己这位首徒不仅出落得更加娉婷,也迈过了那一道剑道门槛。
只可惜,此刻自己无法与之相认。
叶临渊看着裴语涵,平静道:我没有宗府门派。
我是轩辕王朝林家的一个庶子。
我叫林玄言。
五百年前,自己为了防止各种不测,早已埋下了许多补救的方法,这个身份在五百年前便已设计好了。
从此,那个叱咤风云的叶临渊便死了,活着的是名为林玄言的白衣少年。
裴语涵看着他,忽然说道:你愿意随我修行,追求剑道么?林玄言心中一惊,心想自己的首徒收徒弟就这么随便么?
这时,那个阴阳阁的中年人发出了一串尖锐的笑声:没想到堂堂裴仙子如今已经如此如此饥不择食了?哈哈哈,你们剑宗已经实在招不到人了么?这种路边随意见了一面的人都要?
裴语涵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又问了一遍:你愿意么?
那人咧了咧嘴,忽然开口道:这位林家的公子,你别急着答应。我是阴阳阁的四长老季修。虽然实力不算拔群,但是在阴阳阁地位也算非凡,这位公子可愿随我去阴阳阁修行?
裴语涵神色一厉,目光如剑。
那位自称季修的长老笑道:怎么,裴仙子不高兴了,我季修就是要和你抢人。
季修继续说道:我阴阳阁在轩辕皇朝的地位你不会不知道吧?如今这位裴仙子的宗门早已中落,独木难支,不管你天赋高低,根骨好坏,进入剑宗是一个极差的选择。
林玄言很想告诉他,他真的不知道。
裴语涵冷冷道:季修,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季修伸长了脖子一阵冷笑,一副你来啊的样子。
在他心中,轩辕王朝没有任何年轻人可以拒绝成为阴阳阁弟子的诱惑,而且这种空有皮囊的庶子对力量最为渴求,如今他没有马上答应下来估计只是想给这位轩辕皇朝女子剑道魁首一点面子罢了。
不管这个人资质怎么样,总之不能让裴语涵收走,自己就是摆明了打压她。
裴语涵收剑而立,看着林玄言,她自己也没了信心,只是发出了一声弱不可闻的叹息。
正当她想要驭剑离开之际,林玄言忽然看着她,缓缓开口道:我跟你走。
裴语涵娇躯一震,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季修更是瞪大了眼睛,用一种看疯子和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气得面容都有些扭曲,竟是不自禁笑了出来,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他又冷笑道:真是初生牛犊,剑宗注定是死路,今天如此,二十年后也会如此,大道机缘你不走,你自己要找死我也不拦着你了。
下次见面我要亲手剐了你!林玄言没有理会他,他缓缓走到裴语涵身边,此刻他少年身材的身高只能到裴语涵的肩膀,曾经经常被自己宠溺揉头的少女此刻居然比自己要高了,他忽然觉得好不自在。
他看着裴语涵,说道:带我去剑宗吧。
寒宫剑宗位于轩辕皇朝的南端,建于归雪峰上,临近月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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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名为琼明界,大致分为四个势力,人间的大陆王朝块,轩辕皇朝。
南方九万里月海绕城而过的失昼城,那是银月族精灵的住所。
一直被三大妖族割据混战,不得安宁的北域。
还有凌驾与人间之上,聚集了最多九境以上飞升者的浮屿。
而寒宫剑宗是裴语涵一手建立的,是轩辕皇朝的六大宗门之一。
裴语涵带着林玄言驭剑赶路的时候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和他交待了一些大致的宗门内容和需注意的事宜。
简单而琐碎。
寒宫剑宗很大,但是入宗却只能感受到凄清。
一路驭剑而来寒风蚀骨,虽然裴语涵已经给他加持了许多保护,但是如今羸弱的身躯仍然侵入了许多风寒。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当年也是这么带着她驭剑的,只是他当时可没有裴语涵这样细致,一路驭剑下来把她冻了个半死,小姑娘还格外倔强,一路上一声不吭。
想起这些陈年旧事,他不由地微微扬起嘴角。
一道剑光落在寒宫之前,清冽惊艳。
裴语涵收剑入鞘。
林玄言仰头,目光缓缓向上,一直落到那两个寒玉雕琢的青蓝色大字上:寒剑。
寒宫清幽照人。
裴语涵领着他走入殿口。
殿门上空剑气纵横,寒光闪耀,若是初出茅庐的人见到如此凛冽剑气,必然会心驰神遥。
但是林玄言却平静得出奇。
这位堪称轩辕王朝剑道魁首的绝美少女望着林玄言,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随我修剑。或许是钟情于剑,或许只是一时冲动,考虑不周。但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随我踏进了这扇门,你从此便是我的弟子。你的生命便与剑息息相关,连为一体。你愿意么?
林玄言静静地看着她,竟是有些犹豫。
裴语涵微微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你这么快做这么仓促的决定确实太为难你了,这是我的错,不怪你,如果你现在反悔,我可以护送你下山。
林玄言摇头道:不是因为这个。
裴语涵纤长的秀美微蹙,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林玄言没由来地挠了挠头,竟然有些支支吾吾道:我愿意追求剑道,只是我能不叫你师父么?曾经缠着自己一声声叫师父的女孩,如今自己反过来要叫她师父,他还是很难适应。
裴语涵疑惑道:为什么?林玄言很快编了一个借口:我曾经有一位师父,教我读书写字,年前他病逝了。
我很敬重我的师父,短时间内我不想找其他师父。
裴语涵看着他的眼角,两双清澈好看的眼神对视着,她似乎是在辨认林玄言是否说谎了。
片刻之后,她才幽幽道:节哀。
说着,她转过身牵起了林玄言的袖子走入寒宫之中。
林玄言抬起脚跨过了那道不算高的门槛。
一步跨过,剑道九境。
他便水到渠成般来到了境。
境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穷尽一生都无法跨过。
这是天地堑。
但是在此刻的他眼中,不过一道矮矮的门槛。
裴语涵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
入了寒玉殿,一对穿着素衣剑袍,英气逼人的少年少女走到裴语涵面前,鞠躬作揖:见过师父。
这是这偌大的寒宫剑宗仅剩的两名弟子了。
裴语涵简单介绍道:他叫赵念,是你的二师兄。
她叫俞小塘,是你的大师姐。
你是寒宫第三位弟子。
林玄言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还没有认你做师父。
名为赵念的少年正欲开口,那眉清目秀的少女俞小塘便怒气冲冲道:怎么?你看不起我们剑宗啊!你也想去修那些邪魔外道?那你别来啊,外面前途一片光明。
林玄言看着这位鼓着香腮怒气冲冲的少女,感觉很像当年的语涵,他本就不爱说话,所以一时间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裴语涵打破尴尬,柔声道:他叫林玄言。不叫我师父是另有隐情,并非对剑宗有何异端看法。以后你们好生相处,莫要欺负他。对了,玄言,等会你随我入正殿,我给你讲一下入门心法。
谈话间,一道素白色的茸片从灰蒙蒙的天空上悠悠飘落。
秋风散尽,林木苍黄。
那是初冬的片雪。
俞小塘笑着摊开了手掌,咬着嘴唇接下了这一瓣雪花,那一瓣雪花转瞬消逝,但是她仍然欢天喜地道:下雪啦下雪啦!越来越多的雪花从铅灰色的云层中坠落,簌簌飘零向层峦青山之间。
赵念看着满天雪花,也喃喃道:冬至了。
裴语涵和林玄言望着悠悠扬扬的漫天飞雪,似是都思及了什么往事,都沉默不言。
那年冬林玄言忽然笑了,他摊开手掌。
雪花落在掌间。
他合上十指握住了这片雪。
这一刻,他迈入了剑道第二镜。
剑道和其他道一样,都分为九重境界,每三重境界都是一个槛。
达到七境以上便可以进入那座高高在上的浮屿。
而九境之上是化境。
我此刻的境界便是化境。
化境是真正的大宗师境界,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可以开宗立派的至高存在。
但是裴语涵说这话的时候却极其平静,那不是故作谦虚,而是真正的平静。
化境之上是通圣。
说道这里她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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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补了一句:我师父便是通圣巅峰的剑修。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很平静。
但是林玄言看得出来,她是在故作平静。
林玄言故意问道:请问你师父现在身在何方?裴语涵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微的骄傲:全天下都知道我师父是叶临渊。
五百年前纵横整个大陆最天才的剑修。
五百年前,师父得到了大道机缘,于潮断峰闭关。
我在潮断峰见到你,还以为你知道我师父的事情。
林玄言摇了摇头,说道:我出生陋僻。
所以不得而知。
裴语涵只是说道:师父是我最敬重的人。
林玄言觉得又有趣又可爱。
他很想告诉她,自己就是你最敬重的师父大人叶临渊。
然后像以前那样宠溺地揉她的脑袋。
但是出于诸多考虑,他微动的手指还是缩了回去。
裴语涵看着林玄言说道:现在我传你寒宫入门剑法心得。
你一下要记下来。
嗯好。
裴语涵继续道:记口诀很容易。但是想要真的迈过那道槛,真正登堂入室却是极难,如果三个月时间你无法进入一境,那便基本与剑道无缘。到时候你来去都由自己决定。
林玄言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好字。
出了寒玉宫,俞小塘走到上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小师弟啊,你长得挺好看的。
林玄言倒是没有反驳小师弟这个说法,五百年前他听过太多太多夸奖,如今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女夸奖,只是觉得有些新奇。
俞小塘戳了戳他,有些不满道:你大师姐和你说话呢。你居然敢不理?
林玄言只好说道:我知道我很好看。
他不喜欢说话,所以也不太会和人打交道。
俞小塘瞪大了眼睛,她的眼睛墨色很深却很干净,像是砚好的新墨一样,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哇,小师弟,没想到你这么自恋。
俞小塘拍了拍自己初初长成的胸脯,说道: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姐姐我,如果你在山下被人欺负了,师姐可以替你报仇的。
林玄言确实有很多问题,比如他最想问的,为什么五百年前最为辉煌的剑道如今没落至此?-但是他终于没有开口。
只是说:谢谢师姐。
那些问题虽然是很大的问题,但是对于此刻剑心已经修到见隐的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无论五百年间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只要隐忍一段时间,他便能复兴剑道。
只是看着满天纷纷扬扬的落雪,他忽然想念自己的未婚妻了。
浮屿神王宫的圣女夏浅斟。
五百年了,你还好么?宫殿口的雪越落越高。
白茫茫地遮住了远山近树,一点点堆砌在本就雪白的砖瓦上。
远远望去犹似一座清寒蟾宫。
天地间唯一的颜色里,裴语涵披着白色绒边红色面料的披风站在风雪之中,她没有用法力隔绝雪花,仍由它们落在自己刀削般的香肩上,沾濡在青黑的秀发长。
像是瀑布上的小花,也像是星空下的梅瓣。
一道黑白色的剑光在她身边绽放,寒宫之中闪起了千万道剑光,那些黑白分明的剑光仿佛是她衣襟上飘起的裙带也像是她眸子俯瞰世界的样子。
洋洋洒洒的雪花也被黑白两色照亮。
林玄言站在殿前,忽然回身凝望,漫天的剑光照亮了他的眸子,如果是过去的话,他会觉得这些剑光太单薄,运气剑气的方式太过简单,挥剑的速度也不够凌厉。
但是此刻他只是觉得很美。
就像那位挥舞剑气的少女一般。
赵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很好看吧?林玄言平静地看着他:很好看。
赵念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是不是某个宗门派来的卧底,但是如果你敢加害师父,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林玄言没有理会他,缓缓离开了正殿。
接下来的一个月过得无比平静而简单,他早已不需要练剑了。
他练过太多太多的剑,从前一天挥剑何止百万次?每一个轨迹和行气方式都早已烂熟于心。
对他来说,练剑还不如发呆更有意义。
这一个月裴语涵都悉心教导他们剑法,赵念的悟性很高,学剑很快。
俞小塘也不算逊色,只是这个小姑娘有些静不下来。
林玄言一直表现得不温不火,他挥剑挥得很好看,但是一直被俞小塘嘲笑是花架子。
但是这一天,裴语涵没有教他们练剑,寒宫的雪还没有停,天地间依旧覆着浅浅颜色。
林玄言将那本自己年轻时候编著的剑气初行之理随意摊在桌上,这本书写得很简单,但是内容很不简单。
但是不管简单不简单,他都不想看。
因为书上的每一个字,甚至笔画的高低他都记得。
百无聊赖之后,他推开了小小的厢房,凭着感觉在寒宫之间踱步。
夜色渐暗,雪越来越深。
他看着被月色照亮的雪色,忽然抬头望着那些琼楼玉宇,神色有些茫然。
他发现了一个自己以前从来不会去想的问题,他,迷路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宫殿面前。
宫殿里泛起了幽幽的火光,他脚步一停,看着宫殿上浮刻着的碧落二字,才恍然,原来这里就是语涵的寝宫。
碧落宫中跳跃着灯火,莹莹地亮起了昏黄的颜色。
他走到殿门口,终于停了下来,他听到了男人说话的声音,他有些不确定,走到门口凝神细听。
门内隐隐约约传来了男人略带猥琐的声音而同时又听到了裴语涵的话语,只听她冷冷道:季修,你们阁主叫你来究竟有什么事,如果有正事就先说正事。
那人居然就是在山下碰到的季修。
此时林玄言已经走到了屋内,他悄悄掩上门,绕到了屏风的后面。
屋子装饰得简单而精致,那墨玉书案上撩着熏香,照亮屋子的仅仅是五盏形制统一的侍女捧杯状的古铜灯,烛火微微曳舞跳动,带着许多温香,窗前挂着花纹简单的竹帘,竹帘一般被火光照亮,打下斑驳的光,那些光落在书架上,像是雪花一般美丽动人。
林玄言这才发现,这屋子的构造和自己当年的寝宫居然一模一样。
林玄言悄悄地转过屏风,看见季修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一样的东西交给了裴语涵,这可是我们阁主为你争取,但是到底能不能保住剑宗就要看你自己了。
裴语涵的声音终于有些缓和:替我谢过你们阁主。
接着恢复冰冷的语调对季修说: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复命吧,语涵不远送了。
说罢便不再理会季修。
季修无论怎么说着粗鄙话语裴语涵也不为所动,只觉得没趣也便道了一声告辞就离去了。
一直到季修出门裴语涵脱下了几件外衣只剩一件单衣时,忽然心有所感,转头对某个黑暗的角落平静地说道:你出来吧。
林玄言从阴影中走出,他有些好奇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裴语涵身上仅余一件单衣,扣子已解开了几颗,所以可以看到她平坦的小腹与露出雪白边缘的柔软胸脯。
她注意到林玄言投来的目光,用带些嗔怪的语气对他说:转过头去。
同时扣上扣子将春光锁在衣衫中。林玄言似乎是痴了般望着她如雪的肌肤直到上面微泛起粉色,从修长绷直的玉腿再到高耸的玉峰,最后对上了那已带上无尽羞意与嗔怪的美眸,林玄言立刻垂下睫毛,收回了视线。他的心中已是掀起惊天波澜,自己修剑早已近乎完情,为何会对情欲有如此情愫?当他看到裴语涵双股间的嫣红时只觉得血脉偾张,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声犹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