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秋萤舅舅家的四个表兄表弟在铜锣湾住下之后,张家二门忽地变得热闹了起来。更多小说 ltxs520.com而且这四个秃小子不约而同地转移目标,从缠着宛知表姐改成了跟着长青哥哥,甚至住的地方都搬到了柳家,这让秋萤觉得自己被冷待了许多。
这天午后,柳长青用竹竿、竹篾和细丝网做了几个“知了扣”,浩浩荡荡地带着秋萤和四个弟弟一起去村边树林子里扣知了。秋萤有点闹脾气,这几日不仅要紧跟在长青身边,还要拉着他的袖子,长青也由着她,只不过偶尔会碰到拿他们打趣的老人家,笑眯眯地说:“看这小两口感情可好着呢!”
每当这时候,长青就会微微脸红,却不会挣开袖子,而秋萤则是笑眯眯地,似乎很喜欢别人这么说。
到了树林子里,几个小子就蹑手蹑脚地各自寻找树上的目标。柳长青找了个大树坐下乘凉,将手中的“知了扣”递给秋萤,让她也去玩。
秋萤却不愿去,撅着嘴也坐到了长青身边。柳长青摸出手帕来,给她擦擦汗,问道:“暑气大,不愿意动了?喝点水吧!”
“长青哥,你天天陪着他们玩儿,都没见你抽功夫念书了!”秋萤将脑袋歪向一旁。
“呵呵,”柳长青笑道,“原来秋萤这么为我着想,我还以为是嫌我不专心跟你玩儿了呢!”
秋萤嘴硬道:“当然不是。”
长青笑笑,抬头看看树叶缝隙中透出来的瓦蓝的天,轻声道:“秋萤,等你过了生辰,我就去县学里拜个先生,好生进学,争取早日考中秀才。”
秋萤一听又不乐意了,忙问道:“要去县学里?那岂不是跟大哥一样,不能经常回家来了?”
柳长青点点头道:“应该是的。不过顶多也就念两三年,我一定中个秀才回来。然后就不再考进士什么的了,也不离开家了。那时候秋萤也长大了。”
秋萤手指不住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眼睛里光芒黯淡了下来,半晌才问道:“长青哥,为什么非要去考秀才不可?你现在不是就很有学问了么?”
柳长青看着不忍,伸手去摸她软柔柔的头发,回道:“既读了书,都是想求个功名的。我虽然不想去做官,但中了秀才就可以开塾授徒了,在庄子里做个启蒙先生,也很不错。”
秋萤还是很纠结,半晌抬眼问了句:“为何非要做先生教书呢?”
柳长青看看她,哄道:“秋萤以后想不想吃好吃的点心?穿名贵的衣衫?”
秋萤抬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瞅着他,很正经地道:“如果不穿名贵衣衫,不吃好吃点心,长青哥就不用离开家,那我就不用。”
柳长青略有些感动,伸手在她脸前停了半晌,还是轻轻地掐住了她的小脸蛋,笑道:“你啊!就算你不用,我也要有能力给。我和爷爷住在乡下地方,侍弄园子的手艺都不怎么能用上,只是凭着赵府的面子,由密云县城里的几个富户帮衬着营生。爷爷在宫里当值的时候,的确有些主子娘娘打赏些物件银子,但须知坐吃山空的道理。再者爷爷也上了岁数,以后有病有灾的,银子使起来快得很呢!”
看秋萤听得认真,柳长青继续轻声道:“而且等你长大了,我们成了亲,也要过日子啊。我和爷爷都不是种地的材料,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全靠庄稼把式给种着。我……”长青顿了顿,才说,“我想让秋萤穿得体面,过得舒适,想让爷爷闲云野鹤,颐养天年,还想可以帮衬张家,照顾小梨涡,所以要考虑日后可以做什么营生,以什么养家。秋萤明白么?”
秋萤笑了笑,也轻声回道:“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知道长青哥是为了秋萤、柳爷爷,还有秋萤家人好。那么,长青哥就去那县学吧。两三年的时间也快得很,何况长青哥也会经常回来看我的,是么?”
柳长青拉过她的小手来与她勾手指,承诺道:“最迟半月便回来探你一次,决不食言。”
长青轻靠着树干想着读书的事情,秋萤则直接躺倒在草地上看起了漫天的白云,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个崭新的念头,那就是人长大了要寻一件营生,用来赚银子养家,也方便照顾亲人。秋萤静静地想着,长青哥中了秀才可以做个启蒙先生,自己可以做点什么呢?假如自己可以做得很好,是不是就能帮衬着长青哥替他分忧了呢?
午后的风柔和地吹着,树荫下透出的凉意驱散着暑气,天上的云聚聚散散变幻着形状,树枝轻慢地摇着伴着叶子的轻响和知了的低鸣,远处还有宝儿和小石头他们的玩笑低闹声,秋萤想了不过一会儿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渐渐地呼吸均匀起来,鼻翼轻轻翕动着,约会周公去了。
柳长青似是早就预知到了她会困倦一般,拿过一直搭在臂弯处的披风,给她小心地盖好,想了想又将她从草地上抱了起来,靠进了怀里.
密云城北赵府内。赵成煦拉着何少一进了府门,何少一还在往外头折腾,就是不进去。赵成煦无奈道:“这次真是爷爷找你,我骗你做什么?”
“哼,”何少一冷哼道,“你骗我还少么?”
“你是说莹莹还是说筱筱?”赵成煦道,“都是我妹妹,求了我,我能不应么?”
何少一继续冷哼,不满道:“的确,都是你妹妹,就我是外人。”
赵成煦气恼,甩下他袖子道:“你难道还从此不登我赵府门了不成?”
何少一不吃那一套,哼哼道:“不登就不登,反正莹莹都不在了。”
赵成煦更加恼,拂袖道:“你可真真无情!合着这赵府里,爷爷白疼了你!我白交了你!莹莹不在了,你就不来了,是不?”
何少一晃晃脑袋,打开折扇摇了几摇:“以前我也没说这话啊!在某个白交了的兄弟又蒙我之前。”
赵成煦无奈,踌躇半晌不情不愿地道:“我给你道歉,对不住你了何大少爷,这次总成了吧?”
何少一啪地一声合拢了折扇,忽地正色道:“你没有对不住我,你对不住莹莹。”
赵成煦脸上青筋一浮,本来就不很白皙的面色更加显得黑沉起来,他似乎是动怒了,扯着何少一就往府里拖,边拖边说:“你给我进来!今天我还真非得跟你把话说清楚不可!”
何少一拿扇柄不轻不重地敲着赵成煦紧紧握着自己袖子的手背,嘴里说道:“松开,松开!你既愿意跟我说了,我自然跟你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赵成煦房里,丫鬟上来斟茶之后,赵成煦让他们都退了下去,看着房门悠悠地合上了,这才回身坐到梨花案一侧,抿了一口茶,抚摸着茶杯,抬头问道:“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
“说说旧事而已。”何少一合上扇子,也在一旁落了座,开口道,“首先问问你,两个妹妹你真是一样疼的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成煦的声音猛地提了起来。
何少一喝一口茶,用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又晃了晃刚才被赵成煦掐得紫青的手腕子,慢悠悠地说:“我就想问问,你和云初是不是早就认识?当年将他送给我有何目的。”
赵成煦微愣了一下,接话道:“难不成是我记错了?当初是谁主动开口跟我讨要云初过去的?后来又是谁将云初提拔为贴身随侍片刻不离的?”
何少一眯眯眼睛,似是陷入了回忆中,没有答话。
赵成煦叹口气,继续劝道:“莹莹走了两年了,纵使难过难忘,还是要往前看的。你何苦还一直跟自己过不去?对了,上次我看你待那个张家的小丫头不错,这丫头行为举止还有眼里的神采,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像莹莹,你难不成对她动了心思?”
何少一回过神来,怒道:“你这又是胡说什么?她才几岁?!别跟我扯远了话题!我只问你,云初是不是早就安排好要送去我身边的?”
赵成煦将茶一口气喝干,这才慢悠悠地道:“你为何不亲自问问云初呢?我想只要你开口,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少一握紧了茶杯,指节有点泛白,末了却又缓缓松了手,站起身来道:“那我这便回去问问他好了。爷爷那边,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回。”
赵成煦坐着不动,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赵筱筱粉面含煞站在门口,娇声质问道:“来了还要托辞走,少一哥哥就这么不待见我们赵府么?”
何少一径直走向门边,直直地向着赵筱筱所站之处走过去,碰撞之前赵筱筱无奈闪开身子,只听到何少一回道:“又关府邸何事?不待见的是人!”
赵筱筱冷笑道:“是了。少一哥哥待见的只有姐姐,姐姐走了就待见云初,现在又看上了一个孩子。少一哥哥似乎只对庶女、伶官、乡下人有兴趣。”
何少一回头笑道:“此话不错。可惜,赵小姐既不是庶女,也不是伶官,更不是什么乡下人。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