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年强大的回鹘汗国,如今已经是苟延残喘的小部,流落到不知何方了。
说起这回鹘,赵杏儿十三岁那年,还被师父和爹娘带着去寄住过挺长一段时
间。想到这里,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阿史那巴齐背影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恼火
——虽说这国与国之间的斗争从来是在所难免,可是想到那隐于荒漠间一片水草
丰美的天堂之地,被面前这个人带着一群铁骑毫不留情地踏过,她的心中难免替
回鹘人多了几分愤恨。
何况,这个不知礼节的混蛋还硬是派人把自己绑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也不知道石头在家急成什么样儿了?别又气吐血了~~
正胡思乱想着,面前出现了一座建筑华丽别致的宫殿别院。门口的侍卫口鼻
上缠着白布巾,宫殿里向外弥散着浓浓的苦涩药味儿。赵杏儿接过侍卫递来的白
纱布,把自己的口鼻也掩住,跟着阿史那巴齐一行人一同走进去。
只见寝宫正中,罩着粉纱床幔的大床上,躺着一个纤细瘦弱的女子。尽管隔
着层纱幔,赵杏儿却能清晰地看到,那女子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骇人的红疹。
此刻她正拿着条手绢,掩住嘴轻轻咳着,面目之间掩饰不住的苍白颓病。
回医公主
这女孩,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庞带着几分稚嫩。一头海藻一般的
卷发披散在枕头上,一副西北异族高鼻深目的长相,不难看出,健康的时候该有
多么美艳动人。
也难怪这五大三粗的可汗疼她疼得紧,这么大年纪了娶到这么个漂亮小娇妻,
怕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吧?
果然,一见到心爱的妃子,方才还一脸要杀人表情的阿史那巴齐,眼中立刻
带上了几分柔情。他坐在床边,握住了年轻王妃的手,柔声道:「阿依爱妃,我
给你请的大夫到了。她是汉人专门治瘟疫的大夫,别怕,你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只听床幔之中,细若游丝的女声虚弱地道:「大汉~~你这又是何必呢?生
死本就是常事,你就~~你就放我去了吧~~」
「不!我绝对不允许!」阿史那巴齐咬了咬牙,双目发红地望向赵杏儿,
「赵大夫,快来替我的王妃诊治诊治。别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
「好好好~~」赵杏儿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走到王妃床边坐下,手搭上她
的腕子。
一摸一看,赵杏儿忽然心里起了疑。
这害了病的王妃,腕上的红疹看似骇人,其实并未化脓,只是高高肿起像是
蚊子包一般。脉象虽说是虚弱到几不可触,却是节奏平稳,不疾不徐。赵杏儿一
边不动声色地诊着脉,一边余光去观察王妃的表情。却看到,她虽然微闭着眼睛
咳嗽不止,咳嗽声中却丝毫不带痰音,一双眼睛还在眼皮下滴溜溜转着,透过眯
起的一道缝隙悄悄地观察着赵杏儿。
赵杏儿一挑眉,转头问阿史那巴齐道:「你家王妃是从何处染上瘟疫这种庶
民之症的?你们突厥汉国还有其他人染上吗?」
阿史那巴齐点点头又摇摇头,叹口气道:「我突厥人本就是马上的游牧民族,
身强体壮,根本不会染上什么汉人的风寒温病。谁成想,这次几个不听话的部族
趁着黄河水患去劫掠边关城镇,把瘟疫带回来染给了十来个老弱幼童。我爱妃她
出嫁前本是回部名医,这次听说有人染了瘟疫,主动要替我分忧前去诊治,却不
想治好了那几个病人,她自己倒操劳过度,不幸染上了~~」
「哟,你王妃是回医啊?」赵杏儿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床上神色
显而易见紧张起来的年轻王妃,清了清嗓子道,「你不用担心,你王妃的病病不
难治,只是~~」
她这一个停顿,搞得阿史那巴齐刚刚落回去的心忽然又提起来,连忙问:
「只是如何?」
赵杏儿勾勾手指道:「你附耳过来。」
阿史那巴齐凑过去,只听赵杏儿趴在他耳边低声道:「只是,我看她与寻常
染了瘟疫的患者不同,因着本就常年与药草打交道,这寻常的汤汤药药喝下去,
怕是对她起不了足够的效用,若想根治,非得熬了药给她全身都熏泡过一遍不可!
您这侍卫都在这儿呢,这么多大老爷们儿守着,我可是不好动手!」
一听这话,阿史那巴齐瞬间松了口气,爽朗道:「这算不得什么!传我的话,
让侍卫统统出去,守在门口,谁都不许进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原本守在宫殿外室的一群守卫,全部列队而出。赵杏儿见
人都走差不多了,又摇摇头道:「只是侍卫出去可不够,可汗您也得出去。」
「为何?」阿史那巴齐皱起眉头,颇有些恼火,「我自己的女人,我自己还
不能看吗?!
」
「不不不,只是这瘟疫本就是急病,用的药难免偏性大些,您若是吸进去药
气,回头中毒了,让王妃一治好就守活寡,这怕是不太好吧?」
自古恋权的人最惜命,阿史那巴齐也不例外。他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女子,心
不甘情不愿地叹口气,又嘱托了几句,便依言离开了王妃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