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抬起头来傻笑的齐唯民,仿佛,自己的好日子,是被这家伙给抢了。
二姨父带着齐唯民回家了。他们家也搭了防震棚。
这一天晚上,突然雷电交加,大雨滂沱。
乔一成的爸爸乔祖望却在厂里值夜班,还没有回来。
雨如同从空中倾倒下来似的,世界只剩一片哗哗的轰鸣声。不时的,有闪电划过,把暗黑的天空撕裂出一个狭长的口子,伴随着巨大的雷声,让防震棚中乔家的四个孩子吓得魂飞魄散。
小小的防震棚一下子淹起了水,水很快地漫过床腿,二强从家里拿来的脸盆漂了起来,一会儿就漂出了棚子。四个孩子身上几乎全湿了,乔一成拿出一把黄油布伞,用力地顶开,和弟妹们缩在伞下,象四只湿碌碌打着颤的小狗狗。
乔祖望今晚倒不在牌桌上,他在厂子里值夜班,防止坏分子偷盗国家财产,怕是要到天亮才能回来吧。
小棚子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好象是汪洋中的一条小船。
乔一成的视力很好,透过半透明的塑料布,他看见远处有一团光亮,一点点向这一边移来。
他记得爸爸和二姨夫都有一个大的手电筒,很亮,能在黑夜里划出一小条光亮的路来。
这一刻,乔一成格外希望来者是那个沉默的高大男人,有了他,就不怕了。
可是,那亮光终于近前来,有人掀开棚子跨了进来。
是乔祖望。
三丽与四美立刻带着哭腔叫了起来:爸!爸!爸呀!
乔祖望穿着雨衣,却也是浑身透湿。
乔一成说:爸,你不用值班啦?
乔祖望说:值屁班,哪有小偷这个天出来偷东西?走走走,都回家睡觉去!
乔一成惊道:爸,说不定今晚就会地震的,我们老师说,地震时常伴有雷雨。
四美哭出来,声音尖尖细细:爸!我怕!我怕死了!
三丽也哭了,二强叫道:不怕,反正我们不在屋里头,爸,你也不要回家啊!
乔祖望想想也是,这种糟糕的天,似乎真的会发生什么更加糟糕的事。
他在竹床上坐下来,竹床在一个大人五个小孩的重压下发出咯吱的声响,乔祖望说:都睡不成了,坐一夜吧。
四美艰难地挪到父亲的脚下,死死地抱着爸爸的腿,三丽见了也爬过来抱住了爸爸的另一条腿,乔祖望难得地,没有嫌烦地甩开女儿。
天地一片黑暗潮湿,可是一家子都在一块儿了,似乎也没有那么怕了。二强问:什么时候会震?
乔一成说:不晓得。爸,你说什么时候会震?
乔祖望没好气地说:震,震,你们倒巴望着震!真的震了,我们一家子住哪儿去,穷家破业就不是家啦?也有两三件东西呢!那房子倒了,我们就损失一大笔了!
正说着,乔一成抬眼看着小棚子的顶,忽然惊叫起来:爸,爸,你看!
小棚子的塑料顶上积聚了不少的水,把顶压得向里凹进好大一块,好象马上就要垮塌下来。
乔祖望骂了句粗话,用手顶了顶,无济无事,乔一成叫起来:爸,别顶,会顶破的!
乔祖望说:没办法了,将就吧,反正也淋得差不多了,天亮了就好了。
正说着,那凹着的棚顶忽然微微地倾斜了一下,里面盛着的水,哗地倒在地面上,接着又是微微的一个倾斜,又哗的一声。
二强惊叫起来:二姨父,二姨父来了!
乔祖望隔着塑料布叫:齐志强?齐志强!
现在,孩子们都看见了,外面那个高高的身影,二姨父的声音传过来:是我哪。再来一下子就好了。
二姨父拉了门帘走进小棚子,赤了脚踩在汪起的水里,对乔祖望说:你回来就好了。我担心这几个娃儿自己在这里会害怕呢。要是再积水,你就出去这么弄一下,搭个棚子不容易,真破了,娃儿们没地方躲了。
乔祖望哼了一声算是答应,又说:也许积不起来了,这雨比刚才小得多了。
二姨父急着要回到自家的防震棚那里去,乔一成看着他要走出去,叫了一声:二姨父。
他其实是想说:不要走啊,二姨父。
可是还是没有说出口。
二姨父到底不是他爸。
雨直下了一夜,乔家五口人到最后还是支撑不住,湿得落汤鸡似的,竟然在风雨中睡过去了。
乔祖望占了大半个床,两个女孩子蜷缩在他的脚下,乔一成打横睡着,腿跟父亲的叠在一起,乔二强只有半边身子在床上,居然睡得呼呼的,也没有跌进床下汪着的水里。
天光大亮的时候,乔家人先后醒来。
二强终于跌到床下,还好水居然退得差不多了,裹了一身的泥,象只小泥猴子,睡眼惺松地傻笑起来。
雨停了,风挟裹着水气吹过来,凉飕飕的,是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凉快的夏日清晨。
这一天以后,大家又在防震棚里住了大约半个多月,地震并没有来,公家终于发了消息,说是不会震了,请大家各自回家,恢复正常的生产和生活。
对于乔一成来说,生活远远不能正常。
在地震过后,乔一成真正地担负起一家子的日常生
活的操持了。
他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每天在转着同样的脑筋:到哪儿找点儿好吃的呢?
乔祖望每天给乔一成一些钱,叫他买菜做饭,如果有大钱的用项,必得要先问过他。
乔一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