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个貌似师父的女将,只不过这次却是给一杆素色旗子发出的光芒笼罩在其中,外围还有十来个女子团团拦住,人人霓衣华裳,足踏彩云,手持形形色色的兵器法宝,看去明明似那天妃神女,然却个个凶狠丑陋面目可憎。
其中最惹眼的是一个丽裳奇人,顶为鸟首,背展彩翼,手持一印一剑,正从女将背后偷袭。
小玄越发迷惑,目光前移,瞧见将素色旗子高祭空中的,赫是一个蓬发戴胜虎齿豹尾的丑怖妇人,傲坐远方的五色云辇之中,身后幡幢如林,其间立着无数面目狰狞的仙君神王。
他瞧着瞧着,不觉心头凛凛,暗自为那貌似师父的女将担心起来,忖道:「这两边众寡悬殊,阵势可差得远了……」
小玄呆立良久,方再迈步,接下的壁画仍是无尽的鏖战,场面浩大壮烈绵亘广远,直至最后一段,只见绘的是个精赤上身的巨人,一手持方盾,一手舞大斧,正气吞天地地怒视着前方。
小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其斜上方的云车当中立着一人,顶戴九旒玉冕,身着君王服饰,面目冷冰倨傲,手擎一柄宝剑,正朝巨人斩去。
在他的身侧,一条背生双翼的金色大龙蜿蜒游弋,对着巨人张牙舞爪作势欲噬。
壁画就此完结,至于谁胜谁负,结局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小玄意犹未尽地怔了半天,往前瞧去,见甬道开始斜向往下,只是两边再无壁画。
「不知这些壁画画的是啥故事,是否真的发生过……」小玄心潮起伏,拾阶而下。
这一段甚是深长,约逾百阶,小玄加快脚步,终于下到一间大厅,厅中几无一物,唯三面壁上,各开着一条通道。
「黎姑姑往哪去了?」小玄心中踟蹰,分别走到各通道口张望,却见三条通道皆是极深,正拿不定主意,突感一股阴寒迎面袭来,不由打了个激灵,讶忖道:「好诡异的气息……此处怎会有这样的气息?」
他心中奇怪,思量弄个明白,当即选了面前的通道,迈步踏入。
阴寒气息越来越重,小玄只觉心头阴森森的莫明战栗,脚步便慢了下来,忽见前方有了光亮,蹑近一瞧,只见前方豁然开阔,在通道的尽头,一条长约十余丈的狭窄石桥向前延伸,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平台的地面上有一座巨大法阵,刻绘着星罗棋布的符录图案,四周极深极广,弥满着青蒙蒙的云雾,衬得圆台就似悬浮在云海之中。
黎姑姑背对着自己,静立在石桥近圆台的一端。
在圆台边沿,等距趴伏着九尊石兽,皆高仰着首,大张着嘴,朝空中源源不断地喷吐出浓稠如墨的黑气,黑气如浪滚涌异象纷呈,频频现出凶厉狰狞或惊恐万状的鬼容怪面,看上去无比之邪恶诡谲。
小玄见那九尊石兽皆雕刻成虎头龙身、独角犬耳、狮尾麟足之状,依稀瞧出是那传说中谛听的模样,心中暗诧:「难道我认错了,谛听乃辟邪镇魔的通灵神兽,怎么嘴里却吐出如此邪恶的东西来?」
他顺着那些黑气望去,只见在圆台的中心,一人盘膝悬于离地三丈处,张着双臂,十指并掌,正将那九条邪恶无比的黑气吸入掌中,此人面覆一张通体如墨的面具,前额竖着七根长短不一的怪角,虽然遮掩去了过半张脸,但那身段身姿衣饰肤发,足以让他一眼就认出来是武翩跹。
「师父怎么吸取如此邪恶的气息……这是在练功么?那脸上的面具,怎么跟皇帝戴的那张如此相像?」小玄满怀的震讶与疑惑。
武翩跹凝固般在半空盘坐,云发飞扬裳袍猎猎,有如沐浴在看不见的惊涛骇浪之中。
「师父不是说外出了么?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是一直都没出去?」小玄越想疑问越多。
武翩跹不言不语,四下也寂静无声,小玄竟隐隐听到了哭泣、惊呼还有如同厉鬼恶魔发出的嘶吼声,皆似从那些黑气当中传出,心里愈来愈惊,也越来越肯定那些黑气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姑姑一直仰首张望,脸上隐有忧灼之色,似乎甚是不安。
空中的武翩跹突然剧震了一下,吸向掌心的几条黑气散开了些许。
「快停下来!」黎姑姑惊呼出声。
武翩跹忽由坐姿改为立姿,两腿紧并转掌朝下,周身一阵细密轻震,似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黎姑姑怕扰她心神,不敢再出声叫喊,只急得连连跺足。
几条散开的黑气重新收拢,并且愈来愈浓稠,怒潮恶浪般翻腾滚涌,那些泣声吼声亦越发清晰,有如炼狱里冤鬼恶灵发出的哭嚎与咆哮。
小玄瞧得心惊胆跳,蓦见武翩跹又是一下剧震,这回姿形俱散,赫从空中倒头栽落,心中大惊,已见黎姑姑急掠上前,张臂接住。
武翩跹头倏一仰,嘴里猛地呕出大口血来,黎姑姑出手如电,一把将她脸上的七角面具揭了下来,抛到地上,武翩跹面如白纸,双颊不时浮窜过抹抹黑气,煞是古怪诡异。
「这是走火入魔了么?」小玄惊疑不定,几欲奔上前去。
武翩跹身子连连痉挛,在黎姑姑怀里接又呕出几口血来,喷洒得两人衣襟一片殷红。
黎姑姑手足无措。
小玄远远望着,心中又急又疼,只是他乃擅自闯入,又隐隐觉得眼前之事似有重大秘密,一时不敢贸然现身。
「我助你卸掉些真灵可好?」黎姑姑呼道,提起一掌,却不敢碰触武翩跹的身子。
武翩跹微摇下头,一脸坚决。
「你会支撑不住的!」黎姑姑急道。
武翩跹依然摇头,胸口起伏不住,抬眼示意了下周围的石兽。黎姑姑这才急忙起身,将一圈石兽的脑袋调转了个方向,关闭了那些喷吐不休的黑气。
「师父修练的这门功法一定异常凶险,难怪适才那些黑气如此邪恶。」小玄悄忖。
黎姑姑转身奔回场心,重新抱住武翩跹,轻唤道:「伤得厉害么?」
「没事。」武翩跹弱声道,此时痉挛渐止,喘息渐缓,嘴里也不再呕血,只是神情越发委顿。
「呕了这么多血,一次比一次吓人,还说没事!」黎姑姑满面急痛之色。
「有什么办法呢……我能化解的。」武翩跹无力地笑笑。
「往后切不可一气抽取这么多,会出事的!」黎姑姑说。
武翩跹轻叹了口气。
「先别说你如此急于求成,身子能不能够承受得住;无极阵须以清净之气方能御控,你汲取了这些至阴至邪的真灵,早晚会掌控不住迷楼,一旦叫那魔头挣脱或突破禁制传出消息,可就凶险万分了。」黎姑姑接道。
「那魔头……哪个魔头?听口气好像很厉害……跟迷楼又有什么干系?」小玄一头雾水。
「我引少轩辕筑造迷楼,盗来一十九灵脉真灵为饵,为的便是要诱那魔头入彀,陷于先天无极阵的牢笼之中,以夺取其真灵,若是就此罢休,建迷楼又有何用?这本身就是个死结,却不得不为。」武翩跹娇躯一阵痉挛,又呕出小口血来。
黎姑姑取出帕子,疼惜地为她擦拭嘴角残血。
「若无法步入大罗之境,便破不了那可恶的结界,永远救不得我爹脱离苦海。」武翩跹咬住了唇。
小玄听得似明非明,心中寻思:「不知师父的爹爹是谁?现于何处?似乎给什么结界困住了……」
「可是此事急切不得,如此强攀大罗之境,实乃凶险至极。」黎姑姑道。
「我爹身首分离,已受万千年煎熬,于我而言,此时每逾分瞬,皆如火燎倒悬,岂敢丝毫懈怠。」武翩跹玉容黯然,泫然欲泣。
小玄瞧得一阵心疼。
黎姑姑默然,脸上满是凄楚与愤怒。
「况且我感应那魔头正在从沉眠中苏醒,挣拒之力日益猛烈,困住他往后将会越来越难,就算我掌控得住无极阵,只怕也难保万无一失……大罗境界果有颠倒乾坤之力。」武翩跹眉心微蹙道。
「这可如何是好?」黎姑姑惊道。
「师父背负着援救亲人的重责重担,似乎需得攀登大罗之境方有希望,可是这又谈何容易……我定要用心修行,日后方能助师父一臂之力。」小玄暗下决心。
「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瞧一步了,只盼在迷楼还能困住那魔头之时,将其真灵抽取多点……」武翩跹乜了眼丢在地上的七角面具,继道:「如今有了七绝覆相助,抽取之速翻了百十余倍,此消彼长,待至那魔头当真挣脱之时,也未必无法与之周旋。」
听见「七绝覆」三字,小玄心头蓦地重重一跳,转眼盯着那只七角面具,一道诡异的禁咒隐隐约约在脑海里浮现。
黎姑姑却依然满面忧色,好一会方道:「那魔头的真灵,已是阴邪非常,如今再加上这只魔覆,只怕你很快就掌控不住无极阵了。」
武翩跹一阵沉默,隔空虚拿,将七角面具吸入手中。
黎姑姑望着面具,心神不宁地继道:「传闻这恶物极其侵扰心魄,会令人性情大变,你还是少沾惹它为好。」
「我会小心的。倘若不是它,岂能在这短短的时日里抽取如此多的真灵。」武翩跹道,将七绝覆收入袖中,此时她面上黑气渐渐逝去,神情也归复平静,忽问:「你怎么突然来这里,外间可是有紧急之事?」
黎姑姑点头道:「昨夜接到狄帅飞符传书,说虞渊谷或许出了不测之事,接连有两支进入谷中的运输队失去消息,坐镇谷中的祝将军及守卫也完全没了音讯。」
「怎么回事?」武翩跹抬头望她。
「信中甚简,只说谷中毒瘴陡然大盛,薄野烈已率猎魔卫前往搜寻,却始终无法深入,且看不清谷中情形。」黎姑姑道。
武翩跹沉吟了片刻,道:「我听闻虞渊谷的黄泉坑中藏着个上古毒物,能起大瘴,只是万千年来都与谷中守卫相安无事,难道它耐不住寂寞,跑出来作怪么?」
黎姑姑疑惑道:「祝将军修为高强骁勇善战,素来罕逢敌手,区区一个毒物能奈何得了他么?」
武翩跹微点了下头:「着实可疑。」
黎姑姑道:「狄帅在书信中说,正在调动族中精锐,准备前往查探。」
武翩跹想了想道:「倘若真是那毒物在作怪,寻常军士去再多,也只有徒增伤亡。况且虞渊谷远在玄洲,距中土有千万里之遥,大队人马前往,着实耗时费力,另外三天君据于其处,万一惊动天庭,我们便得不偿失。」
黎姑姑蹙眉道:「眼下的确不可大动干戈……」
「你回信狄帅,叫他暂且按兵不动。」武翩跹道。
「可是虞渊谷那边怎么办?」黎姑姑问。
「我亲自走一趟。」武翩跹道。
「你身上已伤,如何还经得起折腾?」黎姑姑吃了一惊。
「虞渊谷十分紧要,不容有失。」武翩跹淡淡道。
「这事来得真不是时候!你切莫随意动用那些尚未消化的真灵,免得遭致走火入魔!」黎姑姑忧急如焚
。
「放心,我自有分寸。」武翩跹平静如水道。
「这趟我陪你去。」黎姑姑道。
「不用。」武翩跹摇头道:「此间事关重大,那魔头的爪牙似乎有所察觉,眼下危机日近,迷楼需得你与阿痴一同坐镇我方能放心。」
黎姑姑半晌不语,又道:「那……把红叶带上吧。」
武翩跹沉吟。
「那丫头道行虽浅,但武技尚可,且还算得上机灵,你此时甚是虚弱,有个人在身边照应多少有点好处。」黎姑姑劝道。
武翩跹终于点了下头,站立起身。
「少主此次前往巨竹谷,可有什么收获?」黎姑姑问。
「我这几次潜入谷中,皆不见那宝贝的踪影。」武翩跹道,迈步走向石桥。
「这可真怪了……莫非那宝贝并不在谷中?」黎姑姑跟在旁侧。
「玄虹鉴乃我娘元神共修的宝物,只要有人启用,便是远隔万里,我也能感应得到,那日心中所感,异样清晰,绝无差错。」武翩跹道。
「可是识得玄虹鉴开启之法的人寥寥无几,着实猜不出是何人所启。」黎姑姑疑惑道。
「这个的确令人费解……」武翩跹摇了下头,寒声接道:「只要那人胆敢再启用一次,我定能将之揪寻出来,夺回圣宝!」
「那宝贝神魔皆惧,若能寻回,日后与诸路强敌周旋,便又多得一分把握。」黎姑姑道。
「而且……玄虹鉴乃至阳之宝,倘若在手,或可助我化解那魔头真灵中的至阴之气。」武翩跹惋惜道。
两人边说边行,一同往石桥上走来。
小玄见她们朝这边行来,只怕就要撞见,瞧瞧周围,并无可以躲藏之处,急忙转身,循来路快速退回去,数息间,已来到前先经过的大厅,耳中隐隐听见武翩跹与黎姑姑在后面传来的说话声,情急之下,便闪身躲入另外两条通道其一。
过没一小会,武翩跹与黎姑姑便到了大厅,所幸没朝小玄藏身的这条通道过来,径直往那条通向外面的阶梯行去。
小玄屏息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