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身体,没有失去,反而是得到。
狂人艰难地起身,笑了笑,眉眼细细的,疼痛使他的笑容有些憔悴和寂寞。
“过来昨日疑前世,睡起今朝觉再生”。
是最后解决一切的时候了,他洗去脸上的血迹,将手机关掉。步出公寓,走进电梯,下到一楼,踏出大厅的滑动玻璃门。
阳光好的刺眼,街上微风拂面,让人有重回尘世之感。满眼衣着简洁步行匆匆的上班族,时尚漂亮的女子也结伴簇拥而过,街上任何一个角落都是一道风景线,甚至小到一个座椅,一个公话,一根电线竿,都是那么的精美和细腻。
这么美好的世界,难得这么好的心情,虽然能使狂人暂时地驻足欣赏,但却最终不能使他的脚步为之停驻。
“我来了,”两小时后狂人抵达了鬼头洪太的庄园。他向给他开门的橘夫人说。
“她呢?”狂人问的是由纪惠。
“她很好,伤已经得到处理,”橘夫人看上去似乎也老了,仿佛这一夜经历了什么似的。原来,女人,是可以在一夜之间变老的。
“殿下在等你。”橘夫人低声说道,她在前面带路。这次不是去天守阁。走过一条崎岖拙朴的石径,石径边偶见沧桑厚重的石灯笼和清幽古趣的洗手钵,林荫深处,又是一柴门。
推开柴门,入目是一方茶庭。
“殿下就在里边等你,”橘夫人停下脚步,欠身为狂人拉开茶庭。
进入茶庭,狂人第一感觉,鬼头洪太虚弱了,虚弱但气势逼人。他的虚弱是对比上次见面时狂人根本无法猜度他的能力深浅,而今天,他似乎已经无法驾御自己能力,任其四下挥散与张扬。说他气势逼人,是这因虚弱而散发出来的不受控制的气势,依然足以令狂人生畏。
身后,门悄然关闭,茶室内有灯,近在眼前的鬼头洪太像一尊频死的神,寂然不动,筋骨死槁。
“是你叫她来杀我的?”狂人没有坐下,而是站立着俯视对方。
“修习破情之术的女人,最大的威胁就是自己的感情,所以,历代修习破情之术的女子从修习开始,就必须杀死与自己同床欢好的男人,这不是惩罚,而是试炼。有天赋修习破情之术的女人极少,能最终不受情感魔障影响修成的就更少,尝遍苦,历诸劫,知爱憎,四百年来能完全修炼的也不过区区三名。而由纪惠是最有天赋的一个。可惜,她还是失手于你。”鬼头洪太不紧不慢地解释。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究竟想把我做什么打算,别跟我再玩虚的,我没时间陪你们玩了!”狂人打断他的话,虽然在笑,但杀意浮现。
“我需要让你继承我,做组织的下一任鬼头!”鬼头洪太说的简单明了。
“你不会是疯了吧?”狂人难以相信。
“呵呵,操纵这么庞大的组织一直精确严密地运行,非常人的精力所能。我早已力感不支,三十年来的组织鬼头生涯,已经严重透支了我的精力与生命。而你的天生特质,使你不具有人类精力限制的这个弱点。”鬼头洪太的声音疲倦至极。
“我拒绝,”狂人根本不考虑。
“英雄出少年,年轻人不该埋没在女人身上。有些人天生就具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又何必把自己的能力浪费在那些只具一丝皮相的人类身上呢?”鬼头洪太说的惋惜。
“为情而生,为情长生,老头子你不懂啦,”狂人笑了,笑的张扬,寂寞。
“呵呵,人越是付出爱,越是会变的脆弱。由纪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鬼头洪太低首摇头道,似乎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抬起自己的头颅。
“我不需要你再给我上什么关于人生的课。我这个人的生命里没有任何理想与野心,我只是想像个人类一样的活着,跟大家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就最好了。”狂人终于坐下了,他以自己的理解教育鬼头洪太。
“可是,你认为你今天可以拒绝我吗?”鬼头洪太转身,手里遥控器一按,茶室里居然有电视,一段事前被录好的视频被播放出来。
居然是一段未公开的关于东京大学专家组对珠遗的研究报告。画面地点未知,一个布满精密仪器的工作室里,几名全身上下套着消毒密封衣的专家正在工作,其中一个面对镜头作着报告。大意是说,最新研究发现,这名四百年前的女墓主自从被发现后,其体内虽存有生命迹象,但最近一段时间的研究却发现,其体内的生命迹象正在逐渐减弱,甚至有完全停止的可能,如今科学家们正在尽一切努力试图研究出导致其生命气息减弱的原因,并找出挽救其生命迹象的办法。
“我想我们都知道公主生命的停止意味着什么?”鬼头洪太转过身来对狂人说道。
“组织拥有着当今世界上最出色的科学家,以及研制成功而未公开的科学技术,有些技术甚至领先这个时代近10年,如果你答应继任组织的鬼头,那么组织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组织的人就是你的人,相信组织能尽一切人力物力挽救这位公主的生命,虽然不能让她复生,但却能让她保持生命,让你永生!”鬼头洪太的声音充满了吸引力。
“哈哈,哈哈,”狂人一瞬间笑了,清俊的笑容,笑的勾魂蚀骨。
“你还是拒绝?”鬼头洪太淡淡地问,表情不动,但手上又是一按,电视里播放的是另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里没有科学家,没有珠遗,甚至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一些美丽的女人,一些她们的日常生活镜头。她们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摄入镜头,她们或休闲,或忙碌,或与周围的人轻松说笑,但独处时,眼神一律似有所思,似乎在
想着什么人,想着一个生命中来过又离去的人。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她们都跟狂人有过密切的关联,李素,韩彩英,陈可儿,李佳欣,六条华,甚至还有天海佑希,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到齐了,一个不落。
“你用这些女人来威胁我?”狂人目不转睛地看完了整个视频,他的瞳孔收缩,奇怪的反应,他的心开始会疼,疼的心脏要滴出血来。与四百年前的那次不同,昨晚由纪惠对他施予的破情之术虽然失败,但却似乎改变了什么,而这一次改变,是再生,或是毁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是把生死当作演戏的人吗?”
“你拒绝,她们死。”鬼头洪太缓缓说道,说的没有一点商量的口气。虽然已经是大限来临前的虚弱不堪,他的身影,一袭深衣,枯槁的面容,纯净的嗓音,流露出来的却是神的气质,即使这是一尊频死之神。
“你答应,那么,”鬼头洪太缓缓从怀中的衣服里摸出一根手杖。这是一根古代武士行军作战疲劳时,箕踞而坐时支撑肘部的手杖,很短,刀工流畅,通体深褚色。
“咔嗒”一声,手杖竟被鬼头洪太以手旋开,内中竟是一枚芯片。
“那么,它就是你的了,”鬼头洪太将手杖与芯片一起摆到狂人面前。
“这枚小小的芯片,内中便是组织所有的秘密所在,拥有它,整个日本都将听命于你,拥有它,地球上只要是有组织的地方,你的手就可以伸到那里。”
“不要说她们,”鬼头洪太指了指视频里的女人,又指了指芯片,“拥有了它,你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鬼头洪太两手拄膝,缓缓说完,一双已经老的分辨不出瞳人的眼窝,始终默默地盯视着狂人,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结果是满意的,因为狂人脸上的表情变了。
“呵呵,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狂人喃喃重复这一句话。
“这条件太诱惑了,”狂人笑了,本能往往总是战胜理智,何况一只总是被欲望驱使命运的魔?
“的确很诱惑,”鬼头洪太脸上的皱纹也笑开了。说到女人,只要是男人,不论年纪老少,都是一个永远拒绝不了的话题。
“不过,答应你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狂人笑道,他笑起来很温暖和煦的样子,可爱的让人很想捏他的脸。但他的眼睛里却潜藏着很多东西。
“哦?什么事?”一直胸有成竹的鬼头洪太奇道。
“杀你。”
“为什么?”狂人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实在令鬼头洪太不明了。
“一个女人,”狂人不再笑了,淡淡地口气,是杀人的前兆。
“一个女人?”
“我想不通,你要杀我,是因为报仇呢,还是,只是因为爱上了一个女人?我是说,你究竟只是一个需要女人但没有情感的精神体呢?还是只是一个傻小子,为了一个在她身上终于发现了自我存在意义的女人?”鬼头洪太虽然在讥讽,但面上的笑容却在僵硬。
“我想你对组织可能还有一些误解。你应该知道,有些激进的思想和做法,会被所有正统和道德上的多数所反对。在这个世界上,人类中绝对无知者的比例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大,这些人是精神上的儿童或野蛮人,而我们,才是主宰与拯救世界者。”鬼头洪太试图做最后说服。
“我不知道,我对主宰,或者拯救世界什么的不感兴趣。我只知道,我得杀你!”狂人起身,他已准备动手。
“即使自己会死,即使这些女人都会死,你都不在乎?”鬼头洪太难以置信。
“不在乎,”狂人简短地回答。他的话代表了一切,决定已下,他不再做任何交易。
“好吧,英才早逝,也是没有办法的了。我还真不想杀你呢,”鬼头洪太将芯片重新放回手杖里,然后颤微微地以杖拄地站了起来。一旦起身,气骨苍然,仿佛诸天神佛又将他的生命赐予了他。
“来吧,年轻人,让我欣赏你的本事!”鬼头洪太两手左右一摊,空门大开,这是一个孤独的人,不,这是一个有着神力的人。
狂人的心开始跳,从未有过的兴奋,紧张,他已经准备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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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狂人进入茶廷之后,橘夫人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柴门。她静静地守侯着,默默地等待结果。
时间过去了很久,一个女子来到了茶庭外,一名眼睛包扎着纱布的女人。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就这么静静地等在外面。
天黑了,一天又已将过去,实在是很平淡的一天,这一天世界上的人们大多和往常一样,匆忙而又充实地过去。
入夜之后,茶庭内依然没有动静,甚至灯都不曾亮起。万物自然往复,或夕或朝,而人之性命如花短暂。
第一百六十章
一夜无声,太阳已经出来,天际只剩下一颗星星在微弱地闪烁着,冷冷地笑,仿佛预示天机。
忽然,茶庭的门开了,从里面慢慢走出来的人,是狂人,他紧握手杖,显得很疲倦,但却还是活着的。
橘夫人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去,当她看见狂人手中的权杖时,脚步才慢了下来。
“殿下,”橘夫人垂首立在狂人身边,两手相合放在腹前。她对狂人的称呼已经改为称呼殿下了。
“这光碟里面的女人,一个都不能死!”狂人说,他将一张光碟递到她的手里,声音冷的足以穿透橘夫人憔悴欲倒的身子。
“是,殿下”,橘夫人应道,虽然神态恭谨矜持,但眼里
的一丝不安与焦急显出对茶庭内的关切。
“他死了,但不是我杀的。”狂人缓缓地说道。
“你进去看看吧,”狂人说。如得赦令般,橘夫人立刻转身迈动小步进入茶庭。
眼睛蒙上纱布的由纪惠依然一动不动,她站在外面。但当听到狂人的声音的时候,依然可以看的出她的身躯颤了一颤。
狂人走到她身边,停住,然后在她耳边说道,“我有一件事要请你为我帮忙。”
狂人在由纪惠耳边耳语了几声,由纪惠转身离开,失去视力的她行动似乎并没有受限。
再远处,是一袭和服的凉子,她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静等在一丛海棠树下。
“送我回去”,狂人对她说。
凉子并没有带狂人从正门出去,而是从另一道隐蔽的小门离开。
上车离开前,望见进山庄的山道上已经长长的停满了高档的轿车。
“怎么回事?”狂人问凉子。
“这些都是当前日本最有势力的人,执政的政民党的新任总裁,内阁总理,新任官房长官,以及议会和各界的头面人物,从昨晚就来了。”坐上驾驶席,凉子边摸出钥匙点火,边解释道。
“哦?为什么?”狂人不解。
“因为他们都得到了消息,鬼头洪太殿下将在这两日决定组织的新任鬼头。他们都是想在第一时间来拜会组织的新任鬼头。”
“哦,”狂人低声道,他头枕在椅背上,眯上了双眼,闭目休息,权杖便握在他的左手。
凉子的车开的很平稳,清晨的初照中,身后的山庄消逝在隐隐约约的淡影之中。
当狂人下车时,凉子喊住他,“房间已经收拾干净了,”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说。
狂人定定地注视着这个女人,她微微含笑的表情,竟让狂人心中产生了一丝伤感。他也报之她以微笑,清清淡淡的笑容。
上楼,走廊里,狂人意外地看到了六条华。
两人进到房间里,六条华从茶几上拿起狂人放下的手杖,有趣地端详着。
“没想到你也会收集古董,从哪里弄的?”六条华问。
乏力,虚弱,以及越来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