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江公子今天不开车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分卷阅读109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又有血淅淅沥沥地涌出他的唇角。『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

    太女垂泪,用手巾徒劳地擦拭着色泽已经黯淡下来的鲜血,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落在应宜声身上。

    道观顶部有大片大片的蛛网飘零, 细细的银丝失落在风中, 营营飞舞。蜘蛛大概是许久没来过了,把自己曾经的家彻底遗忘在了风里。

    应宜声望着大片大片的蛛网, 努力噙起笑意,以至于唇角都在隐隐发颤:“……我结下了这样多的仇家。我若死去, 宜歌复活,谁又能来护着他?”

    在努力半晌后, 应宜声终究还是放弃了露出微笑的动作,把脑袋颓然朝后仰去,染着血的牙死死咬住了唇畔, 熬过体内一阵撕裂的锐痛之后, 他喘息两声,一绺被汗彻底打湿的长发挡住了他的右眼。

    缓过一口气,他继续道:“……再说,用衔蝉奴神力复活的人……没有记忆。就算再像,也不再是本人了。……我……我的宜歌, 我的宜歌,独一无二……”

    这回提到应宜歌,终于让他成功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口吻中满是眷恋:“宜歌喜欢吃栗子酥,喜欢吃丁香馄饨,丁香馄饨是刀鱼馅的。我不喜欢吃。但是我每吃一次,都能觉得,宜歌就陪在我身边,站在我身后,在我身体里……活着。活着真好。……只要我不死,世界上最爱应宜歌的人就不会死,宜歌不管什么时候回家,我,都等着他……”

    他唠叨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不过是狂人呓语罢了。江循很平静地注视着他,倾听着他,任凭他将自己的心路历历数来。

    ……一个人若是执着到了极点,哪怕是个疯子,也是值得尊重的。

    看到这样执拗而疯狂的应宜声,江循想到了一个故事,名为“尾生抱柱”。

    “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应宜声固执地守在悟仙山上,守在他昔年获得灵力的冰泉洞中,把自己囚禁起来,等待衔蝉奴的躯体成熟,等待应宜歌的灵魂转世,最终等来了他的死亡。

    他与痴心的尾生何其相似。

    那厢,应宜声兀自狂语不休:“宜歌,宜歌,我有办法救你,有了衔蝉奴的躯体,有了衔蝉奴的神力,我便能救你。我取了宫徵一门所有人的金丹,将不能用的一一剔去,共计九十九颗金丹。我绘了整百个释迦法阵,定能困得住衔蝉奴……我还养了一个容器,她很完美,她……能给法阵群做最好的、最后的阵眼。我的宜歌,哥哥给你的一切都要是……要是最好的……”

    随立在一旁的乐仁不忍地转过脸去。

    他想也能知道,太女此刻脸上是怎样一番表情。

    但江循却彻底明白了。

    ……当年,应宜声辣手将整个宫徵一门屠戮殆尽,为的竟然是那些弟子们的金丹。

    ……为的是能凑齐一个万无一失、十拿九稳的释迦法阵群。

    江循嗟叹之余,也不能放纵应宜声就这么喋喋不休地唠叨下去,他用手抵在他的额间,输入一股灵力,澄明了他的灵台,也打断了他的狂言浪语,“你究竟有何心愿?让我找到吞天之象,为你报仇?”

    应宜声终于清醒了些,眨了眨眼睛,

    看他眼中的神色,江循这次也没有猜到他的真正心愿。

    江循继续猜:“……想要铲除宫家?”

    应宜声缓缓咽了几口血,终于能发出声音来了:“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小师弟……”

    他抿着唇,似乎是在思考,但半晌之后,他咧开嘴自嘲地一乐,“我忘了……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他住在哪里。他在余杭……余杭烂柯山。烂柯山的半山腰有一间茅草房,是我盖的。他就住在那里。”应宜声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江循,目光柔和得不像话,“他以为我死了。从悟仙山出来后,他就一直跟着我。他……很好,不像宜歌,但是,他很好。”

    说到这里,应宜声竟然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揪住了江循的前襟,那略显机械僵硬的动作,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但只有江循能听到他皮肉下筋骨被锐物穿透的声响:“我的愿望……很简单,你……你连第四片神魂都用不着……只要你做完了,我便把我手里的神魂给你。”

    江循垂下眼睑,沉吟半晌后,便俯下身来:“你的心愿,说给我听罢。”

    ……

    冬日的烂柯山,沐浴在一片阴冷寒湿之中,偶有阳光,也带着股粗暴的冷冽,恨不得带着冰锋恶狠狠剐进人的骨缝里去。天色更是成日的晦暗,潮湿恶心的气味,就像是被拧干后随手抛弃的、沾着牛乳的旧抹布的气味。

    即使在这样的天气里,谢回音依旧对每一张肮脏的脸笑得羞涩而动人。

    他是那样平平无奇的青年,缩在一方平平无奇的雨布后面,从一只平平无奇的粥锅里舀起粥饭,盛进一只只平平无奇的碗中。

    来人千恩万谢地致以谢辞后,就捧着热粥,到一方牌位前拱手相拜。

    来接受施粥的人多数不识字,即使是识字的,也绝不会知道应宜声所为何人。

    大家都认为,能让谢公子这般崇敬、十数年不改其志,为其侍奉香火、积德行善的人,定也是个积善积福之人。

    今日来吃粥的灾民不多,谢回音忙活了一阵就清闲了下来,他捧起一碗粥,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地吸溜起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有灾民来了,快速地捡了一筷子咸菜送入口中,就微笑着转向了来人:“您……”

    他呆住了。

    来人腰间一把排笙,天青色衣裳飘飘若飞,一身媚骨仿佛生于幽谷,带着与生俱来的空灵之意。他颀长的身体逆光而立,让谢回音如逐灯之蛾,痴痴地望

    着他。他的眼睛像是被光芒刺伤了似的,眸里浮现出几丝水光。

    待他回过神来,他把手里的粥碗往旁边一放,笨拙地抬起袖子来,擦了擦被炊烟扑上一层暗灰的脸颊,也抹去了眼角浮动的水光,随即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巨大的幸福让他止不住晕眩。

    他知道这一定是幻觉,但他还是用近乎哭泣的声音唤出了那人的名字:“……师兄……”

    好幸福的幻觉……

    好……

    正在谢回音颠三倒四地出神时,他感觉到一只脚真切地落在了他的头上,微微用力,往下踩紧,权当做打招呼:“哟,小师弟。师兄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那只脚的尺寸、踩在头上的感觉,和过去如出一辙,熟悉得让谢回音想哭。

    于是谢回音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落在冷硬的灰尘中。

    他欣喜地顺着那脚的向下踩踏的力度低下头去,像是一只采到了初春第一枝山花的穿山甲,幸福得浑身发抖:“我……我只有粥,师兄……喝粥吗?”

    来人往条凳上一坐,单脚搭上了木桌边缘,眉眼间漾出满满的轻浮笑意:“凑合吧。给我点清粥,也别忘了,过一会儿去给我打酒喝。”

    谢回音说不出话来了,他只能拼命点头,双眸闪烁着动人的微光。

    他此生唯一的幸福记忆,就是陪伴在应宜声身边的岁月。

    他至死也想不到,卑微的祈愿竟然成真了。

    ——师兄转世了,还记得自己。

    ——他又能跟在师兄身边,做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幸福的谢回音。

    谢回音一拜到底,张了张口,嘶哑声音中满是入骨的欢欣:“是,师兄。”

    四周的或站或蹲的难民纷纷纳罕,他们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人,也从没人见过谢公子这副喜悦的模样。

    而茫茫人群中,江循压下斗笠,快步走开。

    他的耳边,回响起应宜声的心愿。

    “给我一个很小的空间,让我的幻象活在那里。”

    “不用很大,从烂柯山到烂柯镇,方圆几十里,足矣。”

    “给他一个实实在在的幻象陪在身侧,他就能快活一生。”

    “……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这件事了。”

    听过他的心愿后,江循沉默很久,才沉声道:“只要我不死,他一辈子都会在那个幻境中。他会很幸福。那个幻象……那个虚假的你,对他,会比你对他好很多。”

    应宜声闻言,笑得呛咳起来:“他分不清楚的。他那么迷糊。”

    江循对应宜声这个敌手还是有尊敬在的,因而他特意拜托了乐仁,让他瞒着渔阳山众人,把整个废弃的道观从内至外洒扫干净,好让应宜声体体面面地上路。

    江循办完事自烂柯山回来后,应宜声便依照承诺,在道观的卧榻之上挣扎起半副身子来,强撑着满身苦楚,动用灵力,于虚空中撕出了一个口子。

    ……那碎片,实际上一直在他身边。

    他开辟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必要时只要打开它即可,就像打开一个随身的口袋。然而空间处在另一个未知位面之中,能够隔离一切的探查,就算江循与它咫尺之遥,也不会与它产生任何的感应。

    一只上下浮动的光球,缓缓从那片小小空间内漂了出来。

    这也是江循第一次看清神魂碎片的全貌。

    由于太过关注神魂的所在,就连江循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松树上,正悄无声息地坐着一个姿容放旷、濯濯如月的美人,赫然就是让应宜声苦惨至此的罪魁祸首。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观内,感受着那股精纯蓬勃的灵力流动,口角噙上了一丝既喜且媚的轻笑。

    只稍稍看过一眼那片神魂,江循就起了反应。

    野火似的熟悉烧灼感遍布了他的全身,而此次发作来势汹汹,他一跤跌倒,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哆嗦不休。

    一直陪在他身侧的乐仁见势不妙想去搀扶他,却被挣扎痛苦的江循一把抓住了手腕。

    甫一被抓紧,乐仁的袖子就发出了嘶嘶的燃烧声。

    江循已经周身赤热,眉心发红,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乐仁道:“转告玉九……跟他说,说……唔!我好好的。我一定会好好的!让他在外面,在……外面,好好等我出来。”

    说罢,他挣尽全身的力气,在虚空中辟出一个空间,踉跄着翻了进去。

    ……他现如今的灵力已经卓尔超群,而神魂入体,又是件痛苦已极的事情,如果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说不定会让整个世界崩塌殆尽。

    他必须要另外找一个地方消化这片神魂,一个不会影响到任何人的地方。

    乐仁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江循消失在一片气旋涡流中,再眼睁睁地看着应宜声无力地软倒下去。

    他扶住了应宜声的背,对已经流干了眼泪、双目呆滞的太女唤道:“云开!云开!照顾好你的主上,我……我去一趟东山,找一趟观清!”

    说罢,乐仁不敢耽搁,挣扎着奔向观外,却丝毫不觉那枝头隐没了身形的风流青年,以及他把观内的一切对话收入耳中后、一分分难看起来的脸色。

    ……玉九……是谁?

    ……为什么阿奴会这样亲昵地唤另一个人的名字?

    第133章 幸福(五)

    江循这一去就是七日七夜。

    除了他本人, 谁都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这种被凭空制造而出的平行空间, 居无定所, 四处游荡,只有空间的主人能够加以操控。若是江循与神魂融合成功,他会再度从空间内部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去到他想去的地方。

    至于回到哪里去,会不会回到他当初离开时所在

    的道观,就很难说清了。

    江循一走, 应宜声就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越来越久地陷入昏睡, 就这样一日日衰弱、瘦削了下去。

    在他体内仍有神魂之力残留,但这种力量, 随着神魂和江循的融合逐步加深,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而去, 正如涓涓流水,再不回头。

    他只能苦熬着, 等待体内神魂之力竭尽,等待身体内的平衡渐渐被打破,等待凝成铁钎的血管一点点钻破他的血肉。

    ……等待着死亡来临的那日。

    乐仁看着不忍, 几度想要给应宜声一个痛快, 好教他少受些无谓的折磨。

    ……然而应宜声本人却不肯答应。

    他似乎很迷恋这种来自身体内部的痛苦,这种生命一点点剥离身体的感觉。

    ……这种自我厌弃,自我折磨,自我毁灭。

    自从应宜歌死去的那一天,应宜声就无时无刻不想着死, 想着死的轻松,以及活的困苦。

    最终,为了比死更痛苦的活着,他选择活下去。

    只有这样他才能偿罪。

    是他识人不明,害死宜歌,这份罪孽他必须活着承受。

    在接下来的数日间,应宜声完美得如同天赐的身体,从内部开始崩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溃烂下去。

    道观里一日三换的香烛也逐渐盖不住日益加剧的脓血气息,浓烈的恶臭从应宜声的体内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浮肿是从他的双腿开始的,渐渐蔓延到躯体,面部。渐渐地,应宜声整个人肿得像是一只油光发亮的葫芦。

    他时时昏睡,又因为呕吐而苏醒,吐出黄色和红色的水,再躺回床上,睁着一双搀满血丝的眼睛,对着道观的顶部微笑。

    他能看到宜歌坐在上面,冲自己招手。

    ……又是幻觉。

    五日过去后,应宜声早就不成人形了,那样惊心动魄的美已经被死亡剥蚀殆尽,即使是锦被华裘,也掩盖不住那顺着床单一滴滴往下落的脓水。

    在托弟弟乐礼告知玉邈江循去向后,乐仁便全权负责照料应宜声。瞧着应宜声这般凄惨,他也是心惊胆颤得不行。他素来心
网站无法打开请发送任意内容至邮箱 ltxsba@g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网站无法打开请发送任意内容至邮箱 ltxsba@g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最新地址:m.ltxsfb.com www.ltxsdz.com